澄湖本是一座巨大的湖泊,水域面积甚广,但此时此刻,白舒站在千乘山顶望下去,却基本看不到什么开阔的水面。--*--更新快,无防盗上----*---
因为整个澄湖之上,全部都是人们精心修建的房屋、街道、木栈道、围栏、庙宇、长亭、游廊和平台,甚至连水上广场都有。
澄湖之上木制建筑居多,也有金属,砂石等建筑,白舒站在山上能直接看到的水面倒是不多,但澄湖之上生长着各种树木,水中也可以见到数不胜数的水生植物。
再高一点的地方,建着小楼和庙宇,整个澄湖满是佛教的气息。
湖中心那座山,和山后那座塔,安安静静的伫立在哪里,显得宁静致远,让人忍不住想进到里面去,一探究竟。
白舒在兰溪寺渡空的禅房里曾见到过澄湖寺的画像,白舒当时还以为画的有些过分夸张了,到了现在白舒才明白,实在是自己见识短浅。
不知道究竟是如何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的技艺,才能让人们在水上建起这么一座雄伟的城市。
徐慕灵毕竟不是第一次来澄湖寺,她见众人被惊的呆住了,知趣的给了众人一些时间,才说道:“咱们就在这里吃些东西吧,吃完咱们就要赶紧进去了,若是耽误太久,就要赶着晚钟进寺了。
众人应着声,不多时就吃好了早饭,这才下山去。
离着澄湖越近,众人就越兴奋,等真到了澄湖近前,触手可及澄湖水和湖上城市之后,众人更是激动。
徐慕灵却笑着提醒道:“可莫要忘了观主怎么说的,出来玩儿倒是没错,可别丢了咱们太虚的脸面,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可不行。”
众人立刻反应了过来,乖乖跟着徐慕灵去安置马匹。
澄湖之上,生活的都是西辰国的百姓,澄湖寺的僧人时常下山讲经,大作法事,这么多年以来, 想到澄湖来居住的人越来越多,到了最后,澄湖之上,十个人里面倒有**个都信佛,澄湖寺在西辰国更是拥有无上的地位,被尊为国教。
白舒等人安置好了马匹,踩着木栈道上了澄湖,由徐慕灵领着,没有多做逗留,就直奔澄湖寺的方向。
进了城市,白舒见到了一些精妙绝伦的设计,美轮美奂的佛像,巧夺天工的建筑,对这座城市的初建者们更是佩服到了心坎儿里,他一路上不急不缓的走着,倒真像是游玩一般。
城中的老百姓见到白舒中人有人身穿道袍,就知道是太虚观来人了,频频对白舒等人行佛礼。
白舒等人一路上做的最多的事情,不是看风景,而是一个劲儿的还礼。
就这样,白舒一行人走了很久,终于到了澄湖寺的山脚下。
越过木栈道,就是石阶了,通往澄湖寺的石阶路,一节一节分明,不像是其他山路那样石块大小不一,澄湖寺的石阶路,每块石头都是一样的大小,整整齐齐的,一路弯弯曲曲的绵延了上去。--**--更新快,无防盗上www.dizhu.org-*---
正在众人兴致勃勃的准备上山的时候,徐慕灵却在石阶之前站住了脚步。
她笑道:“你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澄湖寺山路的事情吧!”
白舒对这种事情所知甚少,他虽不知道,旁的弟子倒是有点头的。
徐慕灵抬头看了一眼延绵而上的石阶,说道:“相传去澄湖寺,若是在第一次上山的时候,光着脚上山,在每百阶台阶的停顿处虔诚的跪拜一次,那么入寺之后,你的诚心就会打动佛祖,你心里的愿望,就能得到实现。”
徐慕灵这话才说完,白舒就在心里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佛道有别,尽管在这个世界里面这界限划的并不是那么的泾渭分明,太虚观和澄湖寺也历来关系不错,但毕竟一个门派,只能有一个祖师爷,在太虚观轻轻松松进了山门给你拜太虚祖师你不好好拜,跑过来如此费心费力的拜佛,这算是什么事情!”
可白舒没想到,徐慕灵这话才说完,就有人脱了鞋袜。
是三个女孩子,萧雨柔、介子渝和元幼晴。
徐慕灵垂着眸子,轻声问道:“你们可想清楚了,若是爬的快的话,也要从清早爬到晚上,有什么心愿是值得这样去付出的呢?”
三位姑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被这句清早傍晚所吓到。
介子渝脱了鞋袜之后,回身看了一眼红豆,红豆这才不情不愿的上前帮她提着鞋袜。
介子渝则小声的道歉道:“真是不好意思,实在是麻烦你了!”
红豆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候萧雨柔和元幼晴同时回头,话都没说一句,白舒和巫少白就对视了一眼,上前为两位少女提着鞋子。
三位少女都是花容月貌,同时光着脚走在山上,每每她们虔诚跪倒在路上的时候,众人心中都有一丝微微的悸动,人比景美,空灵而不染纤尘。
徐慕灵看着那三个小姑娘,目光中隐隐有怀念之色。
那一年徐慕灵第一次上山,也是赤着脚虔诚的跪拜,那一年她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女,只是低微的归灵境界,那日她中午上山,一直爬到了深夜,才到了山顶。
她上山的时候,脚底和膝盖全都磨破了,同门的师兄弟没有一个愿意等她的,她忍着寒冷、疲惫和疼痛在佛前许下了一个心愿。
如今多年过去了,那愿望却还没有成真。
徐慕灵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但她从没怀疑过是佛祖的问题,一定是自己上山的时候太晚了,晚间打扰,是对佛的不敬。
多年后的今天,徐慕灵选择带领大家清早上山,就是想给别人一个机会,只不过徐慕灵并没有想到,这次居然有三个人愿意如此登山,而且还是三个少女。
自古心诚者何止千万,这事情又只能是在第一次上山时去做,有多少西辰国的人,仰慕山上风光,恋羡寺中风景,从幼年等到了少年时期,自以为身体能承受住这次求佛之路后,才怀着一片虔诚之心上了山去,可到了最后,却不堪重负,累的晕在了半路上。
仰慕山上风光者数不胜数,又有几人能坚持到顶峰,听一听那朗朗佛音,看一眼那香雾缭绕的宝殿。
很多人只爬到了一半,连佛祖的鼾声都没有偷听到一声,就昏倒在了路上。
近些年如此登山的人少了很多,因为有很多人知难而退。
但现如今愿意这样做的人依旧还有,因为总有人放不下那渺茫的希望。
再整齐的石阶,只要是铺在山上,就免不了要有碎石,打磨再光滑的石板,也免不了要有纹路。
三位少女没走多久,脚下就已经被碎石划出了伤口来,血没流多少,但看她们的脸色,总归是能明白,痛还是痛的。
白舒喟然长叹,心里已经骂死了这个传说的缔造者。
他不忍心辱骂别人是愚民,也不应该这么做,几千阶山路上,都是痴儿,痴儿。
他只能当先而去,或弯腰用手,或用脚踢着,清理着前方三位少女尚未踏足的石阶之上的碎石。
白舒这一举动很快得到了众弟子的认同,很多人加入到了清理碎石的队伍当中,众人轮流着休息和清理,倒也没有多么劳累。
只不过萧雨柔三人,随着体力的大量的消耗,前进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三人之中,还没什么问题的,就是元幼晴了,她年龄再幼,也毕竟是破虚境界,自然不是萧雨柔和介子渝这种归灵境界能比的了的。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午后的阳光不弱,三位少女的汗水已经打湿了头发,滴进了衣襟里面。
尽管白舒已经清理干净了石道,可萧雨柔的脚下还是伤痕累累的,她每一次下跪扣首,嘴角都会微微抽动一下,白舒估计,萧雨柔长裙下的膝盖,也肯定已经跪的伤痕累累了。
白舒狠狠的瞪了徐慕灵一眼,徐慕灵却若有所觉的回头看了白舒一眼,苦笑了一下就别过了头去。
白舒见徐慕灵的样子,知道她没和自己计较,也知道自己这种责怪有些毫无道理。
因为这传说肯定流传已久,就算徐慕灵不说,她们也未必不知道,真要怪,却是怪不得徐慕灵的。
这时候白舒才明白,为什么徐慕灵会说去的晚了,就只能赶着晚钟上山了。
萧雨柔此刻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从脚心渗出的凉意一直到了骨子里面,初冬时节的山石,冰凉透骨。
再加上萧雨柔发梢和身上的汗水,被风一吹,都是冰冰凉凉的,到了后面,她身上出的就全是冷汗了。
终于,萧雨柔意识有些模糊,一个没踩稳,险些栽倒,滚下石阶去。
还好白舒一直在萧雨柔身边看着她,立刻就上前,一把扶住了萧雨柔。
白舒眉头紧锁道:“上个什么混账山,把命都陪上了,不许上了,我背着你!”白舒此刻顾不得其他,也不嫌弃萧雨柔的鞋袜,将她的鞋子装进了自己的行李里面。
萧雨柔却倔强的摇了摇头道:“不行,我必须上去。”
白舒刚要说话,萧雨柔就用柔如春水的眼睛看着他问道:“师兄,你可知道为什么石板只能任人践踏,而佛像却可以高高在上,受人顶礼膜拜吗?”
白舒抿着嘴唇,忽然在萧雨柔身上看了当初她愿意用焚心救自己的那种气势。
萧雨柔一字一句道:“因为石板只挨了六刀,可佛像却经过了千道打磨!”
“这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白舒问道。
“我是从书里看来的。”萧雨柔回答白舒。
白舒却愣住了,什么时候连道法典籍都看不进去的萧雨柔,也会去看书了!
萧雨柔哀求道:“我若是不够虔诚,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偷懒,那我的愿望就无法达成了!”
白舒无可奈何的问道:“究竟是什么愿望,让你愿意如此付出。”
萧雨柔怔怔的看着白舒,似要将白舒融化在眼里。
她终于还是一声不吭的推开了白舒,百步一拜的继续往山上走去。
白舒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萧雨柔倔强的背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雨柔第一面见白舒就抢了他一盏明月飞仙灯,她向来说话做事都是不讲理的,可现如今,她居然也学会了看书,和白舒讲起了道理来。
山路漫漫,今登寒山,寒山向来都不是单单指温度!
冰冷为寒,孤独为寒,不被理解是寒,不改初衷更是寒。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寒山,今天这座或许就是她萧雨柔的寒山。
可白舒的寒山,他才刚刚走到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