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霖用的是江浙一带谈生意的手势,余安在现代的时候,有位老客户是江浙一带的富商,曾经与她说起过江浙一带先期谈价格的手势,那会儿江浙一带用的是袖笼交易,就是买卖双方把手缩在袖口里,互相握手说价钱,用的就是欧阳霖刚才用的掌五捏六撮七叉八勾九翻十,余安直觉的回了个砍价的手势,抬眸,就见欧阳霖冷冷的勾了唇,眸色中是一片了然。
余安最近在欧阳霖面前总会不小心暴露,这会儿却不想再继续隐瞒,欧阳霖一直认为她是乡下小丫头,不肯真心实意的与她合作,让欧阳霖摸不清也好,至少不会再将她当做乡下小丫头看待。
看余安那么坦荡的继续用手势还价,欧阳霖倒是有些摸不清余安的路数了,最后两人以七块钱成交,但是还是要先看货!
一会儿,一个身穿黑色中山装的分头男人进来,将一包东西放在了余安的面前。
余安打开,里面是一些黑色皮鞋,有三接头款式,还有翻毛靴,手感一摸就知道,全是真皮!
余安翻看了一下,突然在鞋帮内里发现了一个印章,一边写着码数,另外一边写着四个数字,下面则印着1979.
余安隐隐的觉着这批货不像是外销货,最上面的数字似乎是个代号……
“怎么样?”欧阳霖问道,“这可是很难弄到的,货不多,加起来也就五百多双吧,码数与款式我也没底子,你若是要,就一起拉来!”
余安盘算了一下,五百双就是三千五百块钱,她刚刚进了一批床单花了三百块,再加上这三千五,几乎是她全部的积蓄!
“这靴子可真好看!”余老二爱不释手的抚摸着。
余安犹豫了一下,“你让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你消息!”
欧阳霖点头,“好,要快,这批货不等人!”
余安只得点点头,让欧阳霖将样品留下。
欧阳霖却摇头,“还是不留了,免得生出事端来!”
欧阳霖越是警惕,余安越发的觉着这批货不简单,那个印章,一定另外有别的意思!
欧阳霖走了之后,余老二还心心念念那双皮靴,那东西可是稀罕物,这些年也才瞧见那一双,若是穿一双回村里,村里人一定羡慕!
余安却觉着这些鞋子一定不简单,她将那印章画在纸上,不停的瞧,想要破解那3516是什么意思!
“这是物理作业,我都帮你做完了!”身旁,余正山甩了甩酸疼的手腕,将作业本子丢在余安的面前,“你说你反正是来了,就不能自己做点作业?也幸亏这一学期石大海抓的松了,不然……咦,这不是上海3516军工厂的牌子吗?”
余正山突然望着余安纸上画的3516说道。
余安一愣,问他,“你说3516是一个军工厂的代码?”
“对,就是上海3516军工厂,专门为潜艇、航空还有陆战、野战军做定制靴子的,这种靴子我大哥一直跟我念叨,说是想要一双,可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陆军士兵,还捞不着这样的靴子呢!但是这个3516,我大哥每次放假回来就说,我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余正山很肯定的说道。
也就是说,欧阳霖这批货是军需品?
余安觉着这事儿有些大,虽然现代的时候,那些军工厂也做民用的鞋子,但是想到欧阳霖的背景,如果真的是偷拿了军需品出来卖,那……
傍晚的时候,余安偷偷的从学校出来,去了欧阳霖的会所,可惜欧阳霖却不在会所之中。
“咱们老板走的时候吩咐了,若是余同志想好了,直接交钱提货就可以,若是还有什么疑问,这批货品也可以再等等!”老刘说道。
余安知道老刘的嘴巴严,不可能从老刘这边探听出消息来,也就没有做任何的表态。
那一批印花床单十分的好卖,不用等余安联系买家,光是乡下就将那一百套全都分了!这还要归功于高秀娥,高秀娥因为高战孝的事情堵心的很,专门回去了一趟娘家,一来是与高战孝好好的谈谈刘毓秀的事情,二来是为了余安那从从小被送出去的二弟的亲事,因为这一条印花床单,高姥姥终于进了对方的家门,高姥姥一高兴,逢人便说,大家一听说出口外国的,还不要票卷,也就狠狠心凑钱,不出两天,一百条床单就被附近几个村子瓜分干净。
第三天,余天海破天荒的来到了余老二家,拿着十块钱,说是要买一条床单。
“叔,床单没了呢!”余安十分的为难,没法子,只能将原本留在家里自用的床单匀了一条给余天海。
余天海抱着那床单满心的欢喜,“当年大山子娘嫁给俺的时候,就想要这么一条像样的床单,那会儿穷呢,买不上,后来是有钱也难买着,要票呢,这会儿算是圆了她的愿望了!”
余天海说完,又问余安:“大山子这小子在班里学习咋样?”
余安笑道:“叔既然这么关心余正山,为什么还将他向外赶?”
余天海叹口气,又瞧了余安一眼,“俺瞧着你越发出息了,只要你不嫌弃大山子就成!”
余安一下子愣住,不嫌弃?
余天海说完,乐呵呵的抱着东西,找余老二唠嗑去了。
几天之后,余正山在上课的时候,突然顶了一下余安的手肘,低声说道:“我爹昨日来看我了,给我背来十斤粮食!”
余安看了他一眼,“你爹原谅你了?”
“不算,我爹说了,大学考不上,媳妇跑了,我就不用回家了!”余正山嘿嘿一笑,眼巴巴的望着余安。
余安慢悠悠的说道:“那你就好好的念书呗,考上大学!至于媳妇么,我看班里很多女娃对你也很好,不愁媳妇!”
余正山还要再说什么,就被老师抓了个典型去罚站,余安则偷着笑。
美好的青葱岁月,是余安记忆里早就模糊与不敢回忆的过往,如今年轻真好!
床单卖上之后,余安就决定做那些军品,但是还是觉着提心吊胆,后来看到这些军品在便民店中出现,余安才知道那些军工厂也做民品,就类似与现代的军品店这般,只是当时没有这个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