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停电,余安就跟余斐坐在炕上聊天,等着水饺下出来,余鱼儿则点了红蜡烛,一边点一边埋怨这电不稳定。
八十年代初期,乡下用电就是不稳定,余安还记得奶奶家也是这样,直到一九九零年的时候,奶奶家有了一台黑白电视机,那会儿余安喜欢看动画片,一到停电的时候还急得抓耳挠腮的。
如今家里没有电视,也就是个电灯,她跟余斐点着蜡烛说话,还能感受到难得的静溢,
水饺下出来,余鱼儿帮忙端饭,余安与余斐这才懒洋洋的下了炕,挨着暖和的炉子烤着手等着吃饭。
“瞧这两闺女,这出去上学两年,回来还真的当自己是客人啦!”高秀娥忍不住说道,脸上却全是笑容。
“就是回来吃跟玩的,在学校里太累了!”余安伸着懒腰,又拉了余斐一起,“姐姐说是不是?”
余斐抿着嘴笑。
“你姐姐都被你带坏了!”高秀娥说道,忍不住点了余安的小鼻子,笑容里却全是慈爱。
余安嘿嘿的笑着,去搬了长条凳,摆了筷子。
桌上插着两根红蜡烛,一家五口人坐在一起,余老二看了看齐齐整整的一家人,去拿了自己藏起来的老白干,自己倒了小半茶杯,慢慢的一口一口的抿着。
高秀娥问了余斐学校实习的事情,又问了余安的学习,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年夜饭。
因为没电,大家吃完饭也不守夜了,早早的睡去,到了半夜的时候,高秀娥与余老二起来下了水饺,放了大年夜的鞭炮,喊了几个孩子起来吃饭,都说吃饱了,高秀娥就朝一人嘴里塞了个大年夜的水饺,算是圆了兆头。
余老二爬起来放鞭炮,这才发觉村里有些人家有电,他出去打听了一下,就隐隐知道了什么,神色有些不好。
“行了,大过年的生什么气,明天再去找大队书记,这个生产队又不是他说了算!”高秀娥低声劝着余老二。
余老二点点头,想到明天的拜年,他低声说道:“你可问了明天谁来喊你去拜年?”
去年刚分家,一家人是在镇子里过的年,今年在老家,家门里的女人都跟李翠兰在一起,本来余老二打算与高秀娥两个人去给长辈拜年的,可是下午请祖先的时候,家门的那些男人说大年初一早晨来喊着余老二与余鱼儿,这样一来,余老二就不能跟高秀娥一起了!
高秀娥说道:“你甭管我,难得今年那些堂兄弟愿意喊着你!”
余老二摇摇头,“其实也习惯了,那样也挺好!”
高秀娥知道余老二说的是气话,谁愿意受人排挤?
这一夜,余老二家的蜡烛亮了一夜,到第二天早晨的时候,那电还没来。
一大早,余老二就带着余鱼儿跟着堂兄弟去给村里的老一辈拜年去了,余斐与余安都没嫁出去,所以只管在家等着,高秀娥就自己出了门,一出门就看到了张凤兰与几个堂兄弟的媳妇们。
“二嫂,快点,等你半天了!”张凤兰喊道,招了手让高秀娥赶紧上前。
高秀娥心里高兴,赶紧上前走了两步。
“那咱们人到齐了就赶紧走吧,早拜完年,回家吃完饭还要看新媳妇呢!”一个本家弟媳妇说道。
大家趁着星星麻麻的夜色踏上去拜年的路。
每年余安大年初一都是最晚起来的,余斐先起来,打开门,防备着有人前来拜年,又将昨晚吃剩下的水饺放在锅子里热着,熬了粥,切了一点小咸菜,等着余老二他们拜晚年就会来吃现成的早饭。
慢慢的,陆陆续续的有年轻一辈的来拜年,有的说“给俺大伯拜年了,大伯过年好!”有的说“俺叔过年好!”
来的都是小辈,最大的十几岁,所以磕完头都眼巴巴的盯着余斐。
余斐赶紧将糖盒子拿过去,那些娃们立刻一拥而上,抓了一把不过瘾还望兜子里装。
今年因为要回家过年,知道家里比镇子里要热闹,余安买了十斤瓜子、十斤花生,二十斤糖,余斐也不小气,看着他们将一大盒子瓜子花生糖的抓干净。
“谢谢斐姐姐!”那些小子们口里含着糖,捂着口袋,嘴巴也甜了,喊着余斐叫姐姐。
余斐笑笑,将他们送走。
那些娃们跑出去之后,自然会比较谁家最大方,谁家最抠搜,反正村里都是亲戚道理的,那些娃娃们听说余安家糖随便吃,全都涌进了余老二的家里,大叫着给大爷或者是叔叔拜年。
那拜年吵嚷的声音都把余安吵醒了,余安踢打着鞋子出来,就看到余斐正端着糖盒子给村里的娃娃们分糖。
“斐姐姐,我还要!”
“俺也要,俺也要!”
那些娃们抓了一把不满足,又追着余斐喊。
“够了够了,小兔崽子们,吃这么多,要把我们家吃穷啊?”余安嘴里喊着,可还是将半袋子糖拿出来给大家伙分了。
孩子们一哄而上。
娃们得了糖,自然回去跟父母说,村里的人都觉着余老二家是真发了,而且还不小气,就都起了结交之心。
等着余老二与高秀娥拜年回来,余斐早就摆好了饭桌,一家人吃了个早饭,不等饭吃完的,就有人来喊着余斐、余安去瞧新娘子。
来的是村子里的小姑娘,差不多跟余安一样大,之前因为余安傻气,都不愿意跟余安玩的,如今却亲热的拉着余安的手问东问西的,好不热情。
余安活到三十五岁,自然是看透了这些人情冷暖,不过人家给她好脸,她也就笑眯眯的接着,一人给了一把糖,笑嘻嘻的拉着余斐去瞧新媳妇。这是乡下的规矩,凡是今年嫁进余家村的,都是今年的新媳妇,大家就去瞧,聊聊天,然后蹭点瓜子糖的吃。
余斐不肯去,她毕竟嫁过人,她怕去瞧新媳妇,人家背后议论她。
“姐,去吧!”余安握着余斐的手,“她们想要咱家的糖呢,不会说你的!”
余斐摇摇头,“就算是那样,又不是真心!”
“如今有几个人是真心,表面上过得去就行了!”余安不介意,“我们对他们又何曾付出过真心!”
余斐一愣。
“我就是想爹娘这个年过的热闹一些,舒心一些!”余安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