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兰一怔,那眼泪就忍不住下来了,“我这是为了谁,不是为了你?你爹好歹是大队的人,你瞧瞧,这眼看着还不如余老二说话好使了,你再不露个面,咱家不得让余老二家欺负死?”
“娘,余老二又欺负咱家了?”李翠兰这话刚说完,余建国从外面进来了,一听这话,眯着眼,摸了把镰刀就向外走,“老小子,我砍了他!”
李翠兰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拦住余建国,没好气的喊道:“你要干啥?你爷爷家活干完了?”
“娘,你不是说余老二欺负你呢,俺去给你算账去!”余建国被夺了镰刀气的脸上的横肉都冒了出来。
余建国个头随了李翠兰,算是村里最高的孩子,就是眼睛不好,对面五米都看不清来人的鼻子眼,外号睁眼瞎子,再加上进去了两次,彻底成了村子的痞子!
这次余铁梁的毡帽上次卖了个大价钱,原本这生意是余铁梁与余老三干的,李翠兰让余建国非得去帮忙,也想着分杯羹,偏生的这余建国嫌弃那东西飞的全身毛毛,经常偷懒耍滑不肯去。
李翠兰恨声道:“有你爹你弟弟,选的着你?你赶紧帮你爷爷做帽子去,挣点钱,有了钱还怕找不着媳妇?”
余建国从小眼睛不好,本来心里就有些自卑,如今听着这话,心里就更加不愿意了,嘟囔了两声出来,踢了那晃荡的房门一脚,回屋睡觉去了。
李翠兰气的不行,越发的盼着余爱国能出息些,给她挣个脸。
余爱国不愿意去,李翠兰非要他去,好说歹说一天,余爱国这才答应去。
余安听说余爱国要教写字,她乐得清闲,第一天本不打算去的,谁知道一吃了后晌饭就被余正山拉到了大队去。
大队的办公室里,闹闹哄哄的两屋人,不过余正山这一屋跟余爱国那一屋,形成了鲜明对比。
余正山这一屋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一个个精神抖擞的,眼睛都贼亮,盯着黑板,这些人中,有当年上不起学的,还有上学不行考不上初中的,但是如今过了这些年,突然觉着这不会算账还不行,所以上进些,都来学习。
余爱国那一屋就都是老人,因为余正山那一屋没地了呗,他们上课还不不舍得手里的活计,一人提着一袋子棒子皮,坐在草墩子上,盘着腿,扯着已经编了一段的棒子皮绳子,不时的向手上吐着唾沫,搓着,一边聊着天,乐呵呵的望着站在大家面前无所适从的余爱国。
余爱国望着这一群人,本就心不甘情不愿,如今更是不愿意了,勉强着写了两字,让大家伙张嘴念,零零散散的几个声音,还有的因为土话破音的,那些老头老太太就嘿嘿的忍不住笑,气氛倒是欢乐了,但是的确不严肃。
“你们到底想不想学?”余爱国气的跺脚,“你,要编墩子回家编去,来这干啥?”
余爱国指着那老妇人,算起来是余爱国的奶奶辈,她正呲着牙拽着那棒子皮绳子打结呢,一见余爱国这么指唤她,顿时不愿意了,就说道:“这孩子,上了几年学,啥的没学,就先学了不认识人了!”
余爱国最听不得这句话,狠狠的丢了粉笔在地上,跺跺脚就走了。
“快走了吧,谁稀罕他教,这都学了这么多年没见点出息的,上个中专还让人赶回来的,还教咱们呢!”有人低声嘟囔了。
余爱国没走远,听了那话,猛地一下子就跑出了大队去。
余爱国撒手不干了,余安只能接着教,那些人都对余安好奇,觉着一个傻了十几年的大闺女,咋就突然精明了,还考了全镇第一,想想就觉着邪性。
余安教给他们的字简单易懂,而且大部分都是象形字,那些一开始噗噗的吐着唾沫编棒子皮绳子的老爷爷老奶奶们,最后也忍不住探了脑袋听,听得还津津有味儿。
李翠兰在家里将后晌饭用的碗洗出来,擦了擦手,就披上大棉袄,打算去大队瞧瞧,也顺便瞧瞧余爱国当小老师的风采,谁知道到了大队,却看见余安正在教字,还让大家伙上去写,老太太不会拿笔,逗着大家嘎嘎的笑。
李翠兰忍不住一脚就踹了门进去,指着余安的鼻子骂道:“说好的让俺家爱国教,你咋的又来抢?你一个小姑娘,不在家绣花,跑出来抛头露面的干啥?咋的,风光还没出够是不是?”
余安皱眉,这李翠兰就跟一只狗似得,见谁都咬,这毛病可真是……
之前被余爱国指唤的那个奶奶辈,冷着脸不乐意的望着李翠兰说道:“寿富家的,你咋这样说话?是你家娃不愿意教咱们这些土埋了半截的人,嫌弃咱们,自己走了人,人家女娃好心,来教咱们,咋还受你气呢?”
那老奶奶一说,许多人就附和起来。
李翠兰见是比她辈分高的婶子,自然不能多顶撞,再加上这一屋的老头老太太,论起辈分来,这要喊婶子、大娘的,她更不好说话了,心里憋着气,嘟囔道:“娃没回去呢,说是来教学,咋就不教了?是不是受欺负了?”
余安不理她,反正如今这屋里随便拉出一个来辈分都比李翠兰大,她不必亲自下手撕,也就说道:“今天就学到这吧,明晚再来上课!”
大家打了个哈欠,全都抱着自己的墩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家走,没有人理会李翠兰。
李翠兰找了一圈没找到余爱国,心里越发的着急起来,这几日都在下雪,这大黑夜,天气又冷,他能去哪?再加上前些日子,有人在后山发现了狼脚印,万一使气出了村子上了山,遇到了狼,那不就……
李翠兰朝着余安喊道:“死妮子,俺家爱国有个三长两短,我扒了你皮!”
余安冷笑,若是以前余安安,一定受着这威胁,余安可不会,她冷笑着说道:“你有这本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