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温伯尼少爷（上）

以瑟的继位大典在詹姆斯老国王葬礼一周后举行。玛尔西亚戴着金色王冠牵着王子公主的手出现在典礼上。她的嘴角挂着凌驾于世人之上的淡然笑容，显然只有王后才是今天最开心的人。

国王大厅两侧摆了两条十米长桌，侍从不断送来美酒佳肴，尽头王座之下横着一道长桌是国王和王族亲友的位置。名门、贵族、商人们都有机会参加盛典和国王同室欢庆，平民们也在城堡外排着队领取新国王的赏赐。

大典狂欢了三天三夜，以瑟每晚都喝的酩酊大醉，可是后半夜又总是被噩梦惊醒，乔斯芙的嘶吼和愤怒在他梦中挥之不去。他很担心盖文和自己的儿子，不知道他们顺利到达没有，他对庄园地下室的财富一无所知。

他找了两个卫兵送去一车金币，卫兵出城门不久就卷款逃跑了。被骑士们追回后，二人在野外被处死，这件事引起了王后的注意，以瑟无奈不得不放弃派人送钱的想法。

此事让以瑟更加想念忠诚的盖文，盖文永远都不会背叛他。

查克曼威尔逊是伦伯特显赫的富商，每年都会资助给王城一大笔钱企图换取爵位，詹姆斯在世时嫌他高调张扬一直没有给他封地，以瑟秘密传召了他请求他的帮助，答应事成后会封他为伯爵。

以瑟告诉他，詹姆斯国王的去世对盖文打击很大，毕竟他是詹姆斯的首席骑士长，盖文伤心至极离开了伦伯特。鉴于他对伦伯特的贡献想为他送去一些补偿，王后并不同意所以需要查克曼对外保密。

温伯尼庄园风平浪静两个月突然迎来陌生访客。

大红色马车里走下来这位穿着蓝丝绒礼服拿着红宝石拐杖的准伯爵查克曼威尔逊先生。

“先……先生有事吗？”前来应门的吉米看傻了眼，本地贵族可没人穿的这么夸张。

“我找盖文蒙特玛尔，他住在这儿对吗？”

吉米领着查克曼进了庄园，盖文正在谷仓打磨马蹄，看见查克曼这造型就知道他是从伦伯特来的暴发户。

盖文挥手示意吉米出去，用毛巾擦了擦脸掸了掸身上的灰。

“这地方真不错，还有客房吗？”

“没有，你是谁？”盖文格外警觉，过去伦伯特是他的家，现在因为杰森，任何跟伦伯特有关的人都让他紧张。

“放松点骑士长，我代表以瑟国王而来。”

“以瑟？他还好吗？”盖文的语气柔和了。

“非常好，继位大典非常热闹，可惜你没能参加。”查克曼转着眼珠子打量起来，这谷仓里有马有鸡，甚至还有两头小猪崽，其中一头正在角落排便，查克曼从胸前的口袋抽出一条丝绸方巾挡在了口鼻前：“我们能去客厅谈吗？”

“不能。”

“那好吧，那我就速战速决好离开这儿。”查克曼嘀咕着从外套内衬掏出来一个纸袋递给盖文：“他试过送金币过来，没能成功，还被王后发现了，所以我送来了另一种财产。”

“什么玩意？”盖文打开纸袋快速浏览了几页纸。

“这是我在菲尔比的生意。”

“什么生意？卖东西的吗？卖什么？”

“这很难说，我的生意涉及食品、服装、工业、运输甚至是兵器各种领域，你可以提供任何货物，如果你想赚大钱也可以贩卖奴隶。”

“我为什么要贩卖奴隶……这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是菲尔比商会的重要成员，享有朱利亚码头使用权，我们有自己的船队每天运送货物接送外商。”

“那我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一切都发展的很稳定，我会告诉他们你是新老板。”

盖文撇着嘴把那些文件递给查克曼说：“我不擅长这种事。”

“我们收下了。”珍妮突然进门，来到两人中间抢过了盖文手中的纸袋。

“我觉得我们还是直接要几箱金币比较好。”

“哦盖文，这可比几箱金币贵重多了。”

查克曼看向珍妮两眼发光：“这位小姐懂，这位小姐一看就是贵族千金，受过良好的教育，您想必就是盖文的夫人吧？”

“不，我只是女仆。”珍妮的回答让查克曼那欣喜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珍妮给盖文大概解释了一番，也不管盖文听懂没有，拍了拍盖文的肩膀露出宠溺的嘲笑:“让我来吧，你是个简单的男人，去磨马蹄吧。”

“我不是白痴，我只是不喜欢动脑子，我是战士你懂吗？”

查克曼和珍妮都识趣地点头。

“如果二位没其他问题，我现在就去商会把事情交代清楚，你们拿上这些我签过字的文件去接手就可以了。”

“好的。”珍妮扬起下巴甜甜地笑着。

“那好，我该走了。”三人从谷仓出来，终于呼吸到清新空气的查克曼如释重负。

“跟他说我们一切都好。”盖文嘱咐。

“我会的。”查克曼打量着这大庄园，有一匹白马甚至在草坪上小跑，树苗都生出绿芽，喷泉的流水清脆悦耳，厨房的烟筒随风飘着缕缕炊烟，领他进门的小瘸子从花房抱出来一盘清洗干净的水果。

“你们看起来很幸福，我会告诉他的。”

“谢谢你先生。”珍妮挥挥手。

“再见各位，呃……也许不会再见了，保重。”查克曼转身走向大门，吉米放下水果瘸着腿跑去送客。

“这身衣服得烧了，哦天呐这味道，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吃猪肉了。”查克曼上了马车就开始发牢骚脱外套。

盖文心想着就算经营不好，地下室那些金币别太浪费也够他们用上一辈子，可让他意外的是，珍妮小姐不擅长打扫不擅长做饭，倒是惊人的擅长经商。

十三年后，温伯尼贸易已经成为菲尔比一家独大的贸易公司，维持着整个菲尔比的商业运转，珍妮甚至把业务拓展到了拜索城内，在三大家族如此强势的情况下，温伯尼的出现仍然分走了他们许多财富。

朱利亚码头也被温伯尼彻底垄断，珍妮重金购买了两艘大帆船，加上几十艘人力船和各种私人小渔船，每天一刻不休的运作，朱利亚码头从白天到晚上都热火朝天。

许多异国商人不远千里乘船来这做生意，市集扩大了三倍，那些外来商贩卖一些稀奇古怪的高价货，同时也买走大量本地特产。

进出口贸易使菲尔比居民的生活一下都好过起来，要知道在这之前，满大街的游民，日日不得温饱的家庭比比皆是。商业的繁华给了本地居民很多工作机会，农产品需求量翻倍使得以前的滞销品现在十分畅销，农民也因此受益。

穷苦饥饿的乡下人不再疯狂涌进城市偷抢拐骗，犯罪率也大幅度下降。

温伯尼还资助了王室、教会、军队，给拜索国王的献礼金额远超三大家族，以前不起眼的菲尔比成了拜索最富裕的小城市。拜索国王甚至下令修了一条王城通向温伯尼庄园的大路，计划接见温伯尼家族主人，封地封爵，但盖文让杰森拒绝了，他可不愿意杰森跟任何王室扯上关系。

今天是杰森温伯尼十三岁生日，珍妮为他举办了这场庆生宴，城里的贵族名门全来赴宴，毕竟这是温伯尼庄园第一次对世人开放，谁都想见识下著名的温伯尼少爷，那个拒绝了国王封爵的孤儿亿万富翁。

温伯尼贸易虽然一直是珍妮在经营，可她始终自称只是温伯尼少爷的女仆。

如今的珍妮变得更加成熟妩媚，盘着高高的发髻，穿着华美的红色长裙，身材凹凸有致，男士们都忍不住为她侧目。这些年无数男人向她求爱示好，想和她共度一生，或将她变成自己的情|妇，她都断然拒绝。

和宾客们逐一打招呼，推杯换盏享受着对方的赞美，人们都在问什么时候能见到那位少爷。

盖文正吩咐仆人摆弄餐桌，快五十岁的盖文已经开始长出白发，眼角皱纹也多了几条，时间过得飞快，曾经那个强壮勇猛的骑士长，所有精力都用来抚养年幼的小主人。

“那孩子呢？”珍妮拉着盖文走到了无人的楼梯口。

“我不知道，我这也挺忙的，你去他房间找找看。”

“少爷不在房里。”吉米正好从二楼下来：“我去三楼看看。”

“不，我知道他在哪儿了。”珍妮提起大裙摆穿过人群出了屋子径直走向花房。

玻璃花房亮着微弱的光，珍妮悄悄靠近，贴着玻璃看见穿着燕尾礼服的少爷正坐在窗边，窗台上站着一只乌鸦。

“康纳先生说明天会给我带几本关于航海的书，真希望他能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也许我应该跟珍妮谈谈，把他接到庄园里，那我有什么不懂的就可以随时向他请教了。”杰森眼里闪着光。

凯文康纳是他的家教老师，二十五岁长相帅气，儒雅沉着，他从杰森八岁起开始教他读书。

杰森小时候有点怕生，庄园离城区的学院又有些远，来温伯尼贸易求职的凯文康纳博学多才，珍妮立刻提出优厚的薪资，聘请他做杰森的私人家教，凯文康纳想存钱和未婚妻举行婚礼于是爽快答应。

“我希望一会儿能下雨，然后我把那群人全轰出去，他们就得淋着大雨排队等马车，我如果把马车都解开，戴维和普利莫就会领着那群马在庄园里狂奔，哈哈哈哈，所有人都要淋成落汤鸡……”杰森说着递给乌鸦一小块生肉，乌鸦吃的起劲。

从杰森会说话起，他就开始跟这只乌鸦聊天，每次杰森想找它，它总是盘旋在他头上，杰森没有朋友，只能跟庄园里的小动物们玩，还给它们都取了名字，这只乌鸦，杰森叫它拉斐尔。

“我说错了，我不希望下雨，奥德里奇不喜欢下雨，我只是想让他们快离开。”杰森托着腮摸着拉斐尔的脚：“如果下雨了，你就进来躲雨，我会一直开着这扇窗户。”

拉斐尔歪头盯着杰森，作为一种群居侵略性鸟类，这只乌鸦既没有脾气也没有同伴。

“嘿，小雪球怎么躲在这儿呢？”珍妮宠溺地说着进门，拉斐尔吓飞了，杰森赶紧站起来，笔直地背着手低头不敢和珍妮对视。

“你又在跟那只乌鸦说话了，我们谈过这事儿，不要跟乌鸦说话，也不要跟戴维和普利莫说话，它们是动物，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它们听得懂，它们是我的朋友。”杰森弱弱地顶嘴。

“哦亲爱的小雪球，你就不能像个正常青少年一样交几个狐朋狗友夜不归宿什么的吗？”珍妮捧起杰森的脸蛋，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太漂亮了，这孩子的红发褐眼完全遗传了他的母亲，只是右眼这绿丝不知从何而来。

“也许该送你去学校了，有个贵族学院，一个班只有二三十个学生，你应该去试试。”

“我不想去城里。”杰森后退了一步：“我喜欢康纳老师，他在家里教我就好。”

“为什么呢？城里什么都有，我带你去一次你就会爱上，那里有大剧院，有魔术师，有马戏团，狮子会钻火圈……”

“我不喜欢马戏团，狮子也不喜欢钻火圈！”杰森听见这个突然生气了，对珍妮吼的同时右眼的绿丝闪了一下，他自己不知道，珍妮可是看的很清楚。

“好的好的我们不去马戏团，放轻松小家伙。”珍妮抱着杰森轻抚他的后背，一脸难以置信：这孩子……继承了她母亲的，仿佛不只是外貌。

“对不起珍妮，我不应该对你发火。”杰森是很有礼貌的孩子，盖文和珍妮把他管教的很好，他除了不怎么爱交际几乎没有别的孩子那些坏毛病，不会说脏话不会搞破坏，做错事会立刻道歉，待人接物也很绅士。

“没事的，我们过去吧，宴会已经开始好一会儿了，人们都等着见你呢。”珍妮整理着杰森的小领花，他现在也就一米四几的样子，穿着燕尾礼服可爱极了。

“我不喜欢过生日，就这一次可以吗？以后不要办什么宴会了。”

“为什么不喜欢过生日？过生日可以收礼物，你一定会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生的，不知道谁带我来到这个世上，生日有什么意义？”杰森失落地垂着眼角看着珍妮，珍妮心都要碎了，她真的受不了看这孩子委屈。

“你母亲是一个善良温柔的人，你长得跟她一样。”

“也许你就是我母亲，看，我们头发都一样。”

珍妮被逗笑了，揉着杰森的头说：“如果你是我儿子，我一定告诉全世界，我希望……我很希望，你是我的儿子，可我只是一个女仆。”

站在门外的盖文听见二人的对话轻轻叹了口气，告诉杰森他父母被海盗杀了，总比告诉他自己的父亲杀了母亲好接受的多。

“看看你个子都这么高了，再过几年快超过我了。”

“所以你可以不要再叫我小雪球了吗？被人听见怪难为情的。”

“那可不行，你永远都是我的小雪球。”珍妮捏了下杰森的鼻子。

时光回到十年前，一场大雪，庄园被白色覆盖，雪停后全家人都出来清理院子，杰森蹦蹦跶跶的在雪地里玩耍，突然就开始捏雪团砸向吉米。

“少爷小心别摔了。”吉米怕杰森看不见路，杰森看他没有跟自己玩，又捏了个雪球扔他，直直扔到了吉米脸上，吉米傻呵呵地笑着继续扫雪。

“你这小家伙可真淘气。”盖文看他一直扔吉米，决定加入战斗，放下铲子跟着捏雪球砸吉米。

“你们也太过分了吧我说。”珍妮看不下去了，抓起一把雪砸向二人。

“你太蠢了珍妮，得弄成球才行，你这样就像挠痒痒。”盖文讽刺着，杰森跟着哈哈笑。

“噢你想玩真的？”珍妮突然冲过来抱起杰森将他轻轻抛向盖文，盖文赶紧接住又抛了回去。

杰森特别喜欢被这样抛来抛去，咯咯笑的停不下来，那快乐的小脸蛋像天使一样，本就白皙的皮肤被雪地衬得发光。

珍妮接过杰森的时候滑倒了，两人躺在雪地上还在傻笑，头发和衣服上沾满了雪花，盖文推了下二人旁边的枫树，满树枝的挂雪都落下来，二人被淋的满头白雪，尖叫着爬起来开始追着盖文砸。

杰森带给珍妮和盖文无数的快乐，这庄园里一直笑声不断，他一直都是所有人的开心果。

“好了你们俩，快过去吧，客人都等急了。”盖文推门进来。

“照我教你那样说，不用紧张，你可以的。”珍妮鼓励道。

“该死，我讨厌应酬。”

“注意你的言辞！”盖文斥责着戳了下杰森的后脑勺，这孩子真是长大了，都开始说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