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成为恶魔（下）

克肯将阁楼门一脚踢开后所有“影子”迅速冲了进去，可门里的场景却和他们预想的天差地别。

本该只是间废旧空屋的门后竟是辽阔无边的灰色草原，就连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云朵飘得极低，从云上落下的灰烬掉在人身上时还能引燃衣服和头发，“影子”们诧异过后慌乱地躲避起那些天降的零星之火。

“我们是在梦里吗？”克肯眯起眼睛疑问。

只有杰森进门后的场景是正常的，区区女巫可无法冲破诅咒之神设下的屏障。

克肯和“影子”们全都倒在地上，这屋里有一股热干草的香味，尤塞里必定是先迷晕闯入者再控制他们的梦。

杰森捂着鼻子尝试叫醒克肯和其他“影子”。

落满灰尘的地板上两排绿色的脚印指引杰森找到了女巫，尤塞里正坐在黑暗的墙角闭目施法，一层白色飞尘笼罩着她。

梦境中，阿奇站起身直面女巫，女巫的身后跟着那条青黑色的巨蟒。待阿奇疾步走向女巫时，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冲向阿奇，就在他们快要撞上彼此之际，阿奇双眼泛起红光幻化成了一条与巨蟒体型不相上下的黑色大蛇。

黑色大蛇一口咬住巨蟒的脖子，巨蟒痛苦地仰天哀嚎，唇齿间粘连着浓稠的黄色液体。黑色大蛇的眼睛和阿奇一样，如一对闪着红光的星辰，口中的利齿和蛇信也全是墨黑色。

黑色大蛇居高临下地对着巨蟒咆哮一声，两只骇人的野兽缠在一起互相撕咬起来。

尤塞里可没想到阿奇还会这招，赛尔特更没告诉她阿奇墨斯昆汀是个恶魔。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巨蟒也行动了，他脱离十二蛇像顺着石柱爬到地面，来到客厅想将被主人困在梦里的阿奇咬死，埃德蒙早已提着长剑等候多时。

看到巨蟒吐着蛇信蜿蜒盘旋靠近自己，埃德蒙双手握紧长剑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来吧！野兽！”埃德蒙淡定地说了句便挥剑砍向巨蟒。

杰森本想直接用他的黑色能量击杀女巫，他刚抬起手尤塞里就睁开了眼睛。

“你好，小男巫，久闻大名！”尤塞里挑起嘴角笑道:“你不会想杀了我吧！千万别做傻事，我们好歹是同类。”

“我还以为你得时刻控制阿奇的梦……他怎么了？”

“他正和芬蒂尔文苦战，你真该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尤塞里悲悯地讥笑着:“你最好的朋友……越来越像个怪物了。”

“还不是因为赛尔特，为什么你要帮助她？”

“两千年以前，她曾是我们的一员，事实是……她曾是我们的领袖，后来被长老会发现她偷偷学习黑暗巫术，所以……”尤塞里平和地微笑起来:“虽然她违反了共和女巫团的领袖法则，但她仍有许多拥护者，比如我。”

“拥护她什么？破坏别人的家庭还是追杀一个孩子？”

“比起人类对我们做的那些，这可不算什么。”尤塞里咬着牙说:“你当然无法感同身受，像过街老鼠一样四处逃命的生活你从未有过对吧？有亲眼见过自己的母亲或者姐妹被火烧死吗？或者女儿？”

听完尤塞里的话杰森沉默了，眼前这个惹人厌的女巫似乎也蛮可怜，听起来她因为人类失去过重要的亲人，特别是她提到了女儿。

“我很遗憾……”杰森诚恳地说:“你有权痛恨人类，但是阿奇和赛尔特完全是私人恩怨，他才是受害者，你得明白，他从没主动伤害过其他女巫。”

“赛尔特说，你和我们不一样，不止是你的巫术，你的能量。你被人类养大，用他们的思维方式看待世界，”尤塞里点点头说:“现在我明白了……你拥有人类最可贵的品质……善良，但是你知道吗？善良是巫族的大忌，善良只会使我们灭亡。”

“我不想伤害你……求你了……走吧。”杰森感到十分无奈:“你已经失去的够多了，你女儿……她会希望你好好活着。”

尤塞里狠厉的眼角柔和下来。

“她才出生九天就被烧死了，她不会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她来不及知道。”尤塞里说完挥舞围绕着她的飞尘攻击杰森，那些飞尘能糊住人的眼耳口鼻，使人无法看见或听见。

杰森紧闭双眼，那些带着电流的黑色能量从他的皮囊下透射出来，堵在他耳朵和眼睛里的飞尘瞬间化成了雾气。尤塞里被这操作震惊到，趁杰森施法自救之际她赶紧逃离阁楼。

杰森的脸恢复正常后，只能顺着绿色脚印再次追寻尤塞里。

黑色大蛇与巨蟒芬蒂尔文还在交战，他们缠绕在一起翻滚着，被撞断的灰烬之树只剩树根时会喷出黑色的火焰，此时他们周围的一大片树林已经全是狂怒的火柱。

黑色大蛇摆起蛇尾将巨蟒芬蒂尔文甩在地上，瞬间恢复成人形的阿奇举着双刀跃过黑色火焰，在巨蟒芬蒂尔文抬起头要咆哮的那一刻将双刀利落干脆地刺入了它的双眼。

巨蟒芬蒂尔文痛苦地摇摆着想把脸上的双刀甩掉，撕心裂肺的刺耳叫声响彻整片树林。

阿奇没打算给它喘息的机会，他一个箭步跃到巨蟒芬蒂尔文的头顶，抓紧双刀顺着它的脊背豁出两道很深的口子。巨蟒芬蒂尔文的内脏全都展露出来，在确定心脏位置后，阿奇甩出一把短刀精准地击中了，巨蟒芬蒂尔文瘫软倒地，血流如注。

与梦境不同，埃德蒙对付这条巨蟒非常吃力，他被巨蟒芬蒂尔文的蛇尾紧紧缠住，因为勒得很用力，埃德蒙脸都青了。

巨蟒芬蒂尔文张开嘴冲仰躺在沙发上的阿奇咬去，阿奇突然睁开眼睛，根据梦中发现的巨蟒芬蒂尔文的身体构造，准确地刺中了它的心脏。

巨蟒倒下的同时松开了埃德蒙，狠摔一跤的埃德蒙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查看少爷的状况。

“你的眼睛……”埃德蒙虽然听克肯说了三日恶魔的事，亲眼所见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他比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少爷向恶魔出卖灵魂。

“这次真要感谢莱克尔，我感觉很好，现在我要去杀了那个女巫。”阿奇说完从巨蟒身上拔出短刀便跑去二楼，埃德蒙听完少爷的话心里一沉。

那奸诈的恶魔真的很懂怎样诱惑阿奇和他交易。

在二楼走廊相遇的杰森和阿奇都对彼此平安无事感到庆幸，尤其是阿奇，他才在梦中亲手杀死了杰森，现在能看到杰森温伯尼的脸真是太好了。

“你找到她了吗？”阿奇迫切地问，杰森指着地面说:“跟我来！”

或许根本不需要追踪脚印，尤塞里并没逃走，她就在一楼客厅。

她正趴在巨蟒芬蒂尔文的背上低声哭泣着，埃德蒙提着长剑慢慢靠近准备从背后砍掉尤塞里的脑袋。

“等等！埃德蒙！”杰森喝住了已经抬剑的埃德蒙:“别杀她！”

“你在说什么？杀了她埃德蒙！”阿奇厉声命令，埃德蒙当然更听自家少爷的话，刚放下的剑再次举起。

剑刃临近尤塞里时，杰森施法把长剑从埃德蒙手中击飞了。

阿奇对此十分不解，可杰森自顾自地来到了尤塞里身后。

“你女儿……你给她取名字了吗？”杰森轻声问，尤塞里抚摸着巨蟒的脑袋说:“芬蒂尔文……我失去女儿的那天晚上，捡到了这条垂死边缘的小蟒蛇，它就像她一样……深绿色的眼睛。”

“我想也是如此，所以你才没有扔下它逃命。”杰森回头看了眼阿奇，蹲下身去对尤塞里说:“别再为赛尔特卖命了，她不值得你拥戴，两千年前不值得，现在也是一样。一个因为自己的私仇挑拨巫族与人类不和的女巫并不是你该追随的领袖。”

尤塞里回头斜视着杰森，脸上挂着泪水，嘴角带着不屑的冷笑:“你是个叛徒……杰森温伯尼！你是男巫，你不属于他们，等那些你所保护的人类发现你的真正身份时，他们会把你推进万丈深渊，他们会把你千刀万剐，没人会把你当成英雄，你的善良会害死你……”

尤塞里正激昂地说着，阿奇提着埃德蒙的长剑利落地削掉了她的脑袋，尤塞里的头滚出去老远，可她的嘴仍在嘀咕着什么。

“阿奇！”杰森难以置信地瞪着阿奇，阿奇只是淡然的将长剑还给埃德蒙:“怎么了？难不成我要在这听她对你一顿诅咒什么也不做吗？”

“她其实也很可怜，只要你多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说服她，那样她就会阻止赛尔特的其他拥护者别再来找你麻烦。”杰森抓着阿奇的胳膊说:“她不会是最后一个，尤塞里说赛尔特还有很多忠心的拥护者，我们已经遇见两个了，她们一次比一次厉害。”

“别担心，我不会坐以待毙的。”

“你不会是想和恶魔做交易吧少爷？”埃德蒙敏锐地质问，阿奇眼神飘忽着摇头。

“你真想和恶魔交易……阿奇，别那样做！”杰森强迫阿奇面对自己，“你不能没有灵魂，那样你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如果十年之内你没能杀掉赛尔特，那你的牺牲就白费了。”

“如果十年之内我没能杀掉她，那我会杀掉自己，你说过……肉身死后，灵魂通过试炼可以成为恶魔。就算成为恶魔，就算追她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了她。”阿奇说这话时双眼的红光更加强烈，“我喜欢这种感觉……我真的……不想让这些能量离开我，它们让我感到强大、安全、无畏，如果我能一直拥有这些能量，就能保护你们所有人。”

听完阿奇的话，杰森和埃德蒙都茫然起来，莱克尔的诡计达成了，他成功诱惑了阿奇。

“如果你真那样做了，你就再也不是我的朋友阿奇了对吗？你会忘记我，忘记我们所有人，那样值得吗？”杰森眼中含着热泪，阿奇一下便心软了，刚被复仇冲昏的大脑立刻恢复了理智，双眼的红光也逐渐黯淡下去。

“抱歉杰森，我……我不会做那交易的，我不想忘记你们。”

听到阿奇改变心意埃德蒙松了一口气。

把克肯和“影子”们都唤醒后，埃德蒙吩咐他们把巨蟒芬蒂尔文和女巫尤塞里的尸体运到后山烧掉，对此杰森感到于心不忍，尤塞里最后的那些话他仍在品味。

阿奇命令埃德蒙将杰森送回德芬格学院，仆人们清理着客厅和阁楼。

阿奇独自来到犬场，刚开门进去，那些平日见到他只会摇尾示好的猎犬全都狂吠起来，即使阿奇并没有露出红色的恶魔之眼。

那些猎犬企图翻过围栏攻击阿奇，看架势是想把他撕碎，阿奇赶忙开门准备离开。

一声响指，猎犬突然安静了，阿奇转身，莱克尔正跨坐在围栏上冲趴在地上熟睡的猎犬们吹口哨。

“我们那儿的狗可比这些凶多了，如果你连这种小东西都怕，吼吼！等你见到地狱犬还不吓得尿裤子。”莱克尔说着跳下围栏走进一条黑白皮毛的波索尔犬，揪着它的耳朵仔细观察起来，“这小家伙的母亲是不是和它长得一样啊？”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死后成了地狱犬，她可娇气了，桃瑞西把她打扮成自己那样的贵妇，那女人特别有手段，总有傻男人没听她说两句就和她交易。”莱克尔的表情既羡慕又不屑:“而我，就为了你这一个灵魂，整天屁颠屁颠的主动现身，天呐！也许我真是送上门的免费妓|女。”

“你来干什么？”阿奇无情地打断了莱克尔的闲扯，“如果是为了恶魔之力，你现在就可以把它们收回去。”

“说好的三天就是三天，恶魔必须守约守时，这是给你的入门第一条小贴士。”

“我没打算和你交易，你不必告诉我这些。”

莱克尔拍掉手上的狗毛一脸轻蔑地冷笑:“真的？告诉我你没有享受这能量带给你的强大和掌控感，当你幻化成巨兽时，那种睥睨万物高高在上的感觉难道不过瘾吗？”莱克尔的双腿直接穿透围栏来到阿奇面前:“你能做得更好……成为恶魔，成为傲慢的侍奉者，他能赐予你更强大的能量。”

傲慢，七原罪之首，莱克尔竟是地狱统治者撒旦的侍奉者，这倒是阿奇没有想到的。

“如果是因为舍不得那个小男巫，仔细想想，你只是个普通人，而他的生命是无限的，可如果你成为恶魔，就能永远和他在一起了。”

“我怕……我会忘记他。”阿奇落寞地低下眼眸:“忘记和他有关的所有回忆。”

“如果你能通过试炼，唤醒生前的回忆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虽然我并不推荐，深情过往只会拖慢成长的脚步，没几个恶魔愿意那样做。我让你好好考虑一下，记住……赛尔特不死，你身边的人就永远处于危险之中，你也不想有朝一日站在一片墓碑前悔不当初对吧？”莱克尔那充满诱惑的恶魔低语在阿奇耳边回荡，等阿奇抬眼时，莱克尔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