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江家一片灯火通明。
江橙橙偷了个懒，睡了一下午的午觉。她趿拉着拖鞋想走下楼，刚没走几步，就在楼梯拐角处碰见李伯了。
她想了想，还是拉住李伯，问道，“李伯，之前家教老师的联系方式还在吗？”
“小姐想要请家教？”
“嗯，”江橙橙笑得有些腼腆，扯了一个可能性比较高的理由，“感觉跳级以后数学学得有些吃力。”
“这样啊。”李伯顿了顿，又道，“这件事就需要小姐自己去找先生了。”
“之前是先生帮小姐找的家教老师。”
江橙橙得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大吃一惊。
毕竟江淮安以前对原主也没多好，看不出来对方竟然私底下会做这些事。
李伯看见江橙橙脸上的吃惊，自然猜得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他想到最近这两人缓和的父女关系又补充道，“先生其实一直都很关心小姐，没有嘴上说的那么无情。小姐不用太把先生以前的话放在心上。”
江橙橙听到李伯说完话，心里咯噔一下，勉强笑道，“我知道了，谢谢李伯。”
说完，她便不再废话，走下楼。
江橙橙一边走一边想到——
如果事实真的如李伯所说的那样，江淮安从前对原主就还不错，那她的心里怕会更加愧疚，感觉自己对不起原主。
最让她害怕的事情是，如果有一天江淮安发现此江橙橙非彼江橙橙，又会做出什么样的的选择呢？
江橙橙不敢细想。她怕自己还是逃脱不开被扔进海里喂鱼的结局。
其实从江橙橙一进来这个世界就有一种被束缚的感觉。
她时常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窥视自己，悄悄关注她的生活，但每当她认真去找的时候，总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就好像一切是她过激的反应。
江橙橙想到这，心底的担忧不由得更甚。
江淮安从女孩一下楼，就看见对方紧蹙的眉头，便挑眉问道，“这是怎么了？一副苦兮兮的样子。”
江橙橙这才发现自己的情绪过于外露，连忙收拾好脑海那乱作一团的思路，应付江淮安道，“没有什么烦心事，就是想问问爸，能不能帮我请个专攻数学的家教。”
江淮安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不行。”
“为什么？”江橙橙倒是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回答，有些猝不及防。
江淮安走到江橙橙的位置，放下一杯蜂蜜水，这才说道，“之前为了给你处理事情，我旷了两次重要会议。现在江氏资金有点紧，作为公司的老板，我要起到模范作用，开源节流。”
江橙橙：“……”
这人忽悠她玩呢？前几天她班上还有人在讨论今年的富豪榜，江淮安就在榜首。
而且今年江氏在新能源领域分了一杯羹，现在市值和股票蹭蹭地往上窜，根本没有江淮安说的那种情况出现。
江橙橙对上江淮安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心里更加确认这人就是在耍自己玩。
“爸……”
江橙橙还没说完，就看见江淮安起身走到一旁，抄起了摆在那里许久的乌木短棍。
这人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一顿家法伺候，之前你给我造成的所有麻烦都可以不计较，这样你就可以继续请家教了。”
江橙橙：“……”
那棍子足足有她五指厚，一记下来怕是能直接把她送走。
江橙橙喝了一口蜂蜜水压压惊。
她现在想回到今天上午，给那个对江淮安有了怜悯之心的自己啪啪几个大嘴巴子。
你清醒一点啊，这个人就是超级恶劣的坏蛋！
“就没有其他选择吗？”江橙橙眨巴眨巴眼睛，可惜江淮安免疫。
“当然。”江淮安听到自己想要的话后，才施施然放下棍子，哼道，“我给你补不就好了。“
江橙橙先是一愣，然后开始在心里默默吐槽江淮安的傲娇。想给自己补习就直说，还要特意绕那么大一圈，拙劣地找理由达成目的。
真是个死傲娇！
江淮安看她这么久不回答，还以为她不愿意，轻咳补道，“好歹我也是顶尖学府毕业的，辅导你一个高中生应该是够用的。“
江橙橙哪敢有异议，捧场地点点头接道，“是是是。“
“那爸，我们晚上开始吧。”
江淮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眼底的愉悦都快溢出来了，但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嗯。”
……
吃完饭后，江橙橙和江淮安就一前一后地上了楼。
江橙橙把考卷掏出来，然后指出那道自己死磕很久的题目，“从这里开始可以吗？”
江淮安没吱声，结果考卷看了一会儿，就抄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了几下，推到江橙橙面前，“就是这样。”
江橙橙看着纸上的几行公式和一个答案沉默半晌，才艰涩道，“爸，你这步骤可以再详细一点吗？”
“这还不够细？”江淮安很不屑。
他的女儿江橙橙很想揍人。
“这是题目。”她手指下挪一行，“这是解答式子。”
“这是答案。”手指又挪了两行道，“您觉得这很详细吗？”
江淮安被江橙橙这样一指一说心里也有些心虚，但还是死鸭子嘴硬道，“我还以为你跳级了会有多聪明，看来也不怎么样。”
铁拳硬了。
江橙橙悄咪咪翻了个白眼，互相伤害道，“嗯嗯，您的种。”
“反正不是遗传我。”
“那就是遗传我妈——”
“也不是。”江淮安沉吟片刻，认真道，“你这种现像学名叫做基因突变。”
江橙橙：“……”
行。
于是，在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怼中，这个补习之夜鸡飞狗跳地度过了。
结局就是江淮安觉得家教还是可以请的。
而江橙橙觉得江淮安商业死敌这么多估计不单单是因为抢生意导致的，怕他们和自己一样，被江淮安的嘴欠给惹到的。
江橙橙送走江淮安之后，立马关上房门，将方才那些不会的题目发给沈长明。
沈长明没回消息。
但没过半小时，每道题的答案和详细解析就发到了江橙橙手机上。
每一个步骤都非常详细，江橙橙看了一遍就懂了。
等整理完题目，江橙橙才抱着手机躺回床上，给那头的人发消息，“滴滴！”
“。”沈长明发了一个简单的句号，表示自己一直在。
“你没有去打拳吧？”
江橙橙和沈长明约定过。沈长明可以去打拳赚钱，但打的时候必须告诉她。
江橙橙没办法去强求沈长明改变赚钱的手段。
附中每年的学费都高的离谱，尽管沈长明有奖学金，可剩下需要补上的学费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见缝插针的普通兼职能维持他的生活都算万幸了。
打拳是来钱最快的手段。
江橙橙当然也可以给沈长明一笔钱，但她深知这是一种不尊重沈长明的行为。
她喜欢沈长明，所以她不愿意这样做。
沈长明那边很快就回消息了，“没有。今天拳场休业。”
过了一会儿，那边便打电话过来。
江橙橙看着手机上闪烁的署名，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钻进被窝接通。
“答案都看懂了？”少年的声音宛如夏夜傍晚的风，挠的人心痒痒。
江橙橙轻轻“嗯”了一声，继续道，“你写的比我爸好多了。”
她一开口就听不了，把自己和江淮安之间发生的事情跟对面的人娓娓道来。
那头的沈长明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应了一声，以表自己在听。
江橙橙讲得口干舌燥，爬起来喝了一口水，听见电话里传来的喇叭声，有些疑惑，“沈长明，你还没回家啊？”
事实上，只要江橙橙拉开卧室的窗帘，就能看见站在不远处草丛里的人。
沈长明就插兜站在那里。
穿着黑色衣服的他隐藏在那片阴影里，仰头看着那亮着灯的房间。
沈长明回答电话那边的消息，“嗯。家里太闷了，就出来走走。”
江橙橙想到沈长明房子的事情，连忙又问道，“你找到房子啦？”
她的声音甜软绵长，毫不犹豫地表现出关心之意。
沈长明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把自己回到沈家的事情告诉江橙橙，而是答非所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以前讨厌的事情，你会怎么看我？”
江橙橙不知道为何这人突然要这样问，但还是认真思考答道，“你肯定有自己的原因，我还是会一直支持你的。”
沈长明闻言唇角勾起，彰显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下一秒江橙橙便也学着他的话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江橙橙，你还会喜欢我吗？”
江橙橙听见对面陷入异常的安静，心里也跟着揪了起来，她突然不敢听到沈长明的答案了。
她勉强笑道，“我开个玩笑——”
“我喜欢的是我所认识的江橙橙。”沈长明骤然打断道，“不管她时不时江淮安的女儿，有没有那副皮囊，我都喜欢她。”
沈长明不会否认自己是一个有欲望的人。
但他敢保证，对于江橙橙，他的喜欢是干干净净，不含任何着色。
他从未如此热烈地喜欢着这样一个灵魂。
“这样啊……”江橙橙沉吟一声，那双圆乎乎的杏眼微微低垂，眼底的光宛如满天星河。
于这一刻，困扰了她一晚上的害怕和其他负面情绪都因为对方的一句话瞬间消散。
“对了，下周日我生日，你要参加我的生日会吗？”
女孩的声音里蕴含了无限的期待，让人不舍得去拒绝。
沈长明想到了江淮安对自己的态度，没有立刻下决定，而是接道，“我要看看那天有没有兼职。”
沈长明并不害怕江淮安会对自己下手。
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回到沈家，那江橙橙他就不会松手了。
他和江橙橙在一起只是时间问题，哪怕江淮安对自己威胁阻挠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但在江橙橙十八岁的生日宴上，沈长明并不想和江淮安发生冲突，他怕卡在两人之间的江橙橙会难过。
江橙橙得到这个回应后略显失落，抿了抿嘴，嘟囔道，“好吧。”
沈长明担心江橙橙会胡思乱想，于是转开了话题，找了些其他有趣的东西和女孩聊了起来。
……
已入深夜，沈长明走在马路上，毫无目的地乱逛。
他刚刚才和江橙橙挂完电话，此时正在回沈家的路上。他并不是很想那么快就回到那个肮脏的地方，于是脚步步调格外缓慢。
天桥上人来人往，这里充斥着吆喝声，有卖玩具的，也有卖冰糖葫芦的。沈长明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刚想加快步子赶紧下桥，眼角余光就扫到了一个小饰品摊。
饰品摊是一个老奶奶开的，小木板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饰品。
沈长明被其中一个银色素戒吸引了目光。
那个素戒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就连雕刻的花纹也没有，只是光秃秃的一个戒指。
沈长明在看见那枚戒指后，感觉到心里某一个角落被狠狠撞击了一下，又痛又麻的感觉席卷了他全身。
一瞬间，他感觉脑子疼的厉害，就好像有一把刀插进脑袋一般。
这股痛感直到他拿到那枚素戒才缓过来。
沈长明望着手里的戒环，额间已然布满冷汗。
摆摊的老奶奶看他脸色白的可怕，起身有些担忧道，“年轻人，你怎么了？没事吧，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啊？”
沈长明摇了摇头，拿着戒指问道，“阿婆，这个戒指多少钱，我买了。”
他无法形容此刻的感觉。
在指腹触碰到戒指的那刻，他感到难以言喻的悲伤，竟让他眼眶都微微涨酸发红。
沈长明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但实际上他什么都没忘记。
……
沈长明买完戒指没多久以后，一抹身影又来到了摊前。
苏茜看了一眼远去的沈长明，转头朝老奶奶笑道，“阿婆，刚刚那个男生买了什么呀？”
苏茜长得好叫的又甜，老奶奶便没了戒心，把方才的事情如一告诉了苏茜。
苏茜听完后沉吟片刻，又问道，“那刚刚的素戒阿婆还有没有呀？”
老奶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说，“没有了，我一样东西只会做一次。”
苏茜也没再追问下去，起身从天台上往下搜寻，直到捕捉到沈长明的身影，她刚要迈开步子，就感觉脑袋一阵抽搐，她失声叫了一下。
一个只有她能听见的冰冷声音一字一顿道——
“寄主攻略目标转移。警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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