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涵在晏嘉欣和顾峰函的鼎力相助下最终还是逃出了那座江家大宅,但离开的代价就是江橙橙以及顾峰函和晏嘉欣的事业收到了江淮安的打击。
孟涵彼时的藏身之处是一个北欧的小国,那里人烟稀少,昼短夜长,她每日都是坐在壁炉一边取暖一边看着国内的新闻。
当她看到顾家和晏家因为自己而受到江淮安的打压时,孟涵对江淮安更加厌恶了。
孟涵从来都没有想过让顾峰函和晏嘉欣为自己付出如此重大的代价,所以她甚至在那时候动了回去的念头。
毕竟在孟母过世以后,她对于这世界已经没有什么期待,回到江淮安的身边似乎也不是一件不可以接受的事情的了。
但被晏嘉欣请求来陪着孟涵的友人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连夜给晏嘉欣打了一通电话。
晏嘉欣给孟涵拨来电话的那一天,正是血下得最大的一天。
屋外的天空只剩下一片阴沉昏暗的乌色,凛冽刺骨仿若尖刀的冰风裹挟着雪花拍打着窗户,孟涵抱着双膝坐在地毯上,听着壁炉里噼啪作响的木材烧焦声发呆。
就在她的思绪胡乱飘散的时候,客厅里的座机响起了铃声。
孟涵站在座机面前踌躇不定,她害怕自己一接通电话就会听到最为害怕的声音。
但好在,那只是她的担心罢了——
“涵涵?”晏嘉欣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孟涵感觉自己紧绷的脊背瞬间松弛了下来。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晏嘉欣在那头很急切地问道,语气里的关心之意险些让孟涵落泪。
孟涵也忘了那头的人看不见,摇摇头,这才道,“你别担心,我很好。但你们……江淮安他——”
“好啦,你就别担心我们啦。”晏嘉欣在那头宽慰孟涵,“我们再差也不会差到那里去,现在你才是最重要的了。所以啊,你可别犯傻。”
“你要是敢跑回来,小心我跟你绝交噢。”
孟涵听到对方认真中有带着点调侃的语气,擦去了脸上的泪花,轻轻应了一声,“嗯。”
晏嘉欣感觉对方的情绪终于有所好转,这才放下悬着的心。
又为了不让孟涵担心,跟她七七八八胡扯了一些不要紧的事——比如顾扬他们有多欠揍,又比如自己最近做出了什么魔鬼料理。
一言一语的日常交谈中,总算让孟涵露出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消失的笑容。
孟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怅然若失道,“欣欣,我不知道我现在可以做什么了。”
“我当‘江太太’太久了,一下子变回‘孟涵’,竟然有点……害怕。”
“我感觉我的人生好像到这里就结束了。”
孟涵短短的三句话却让那头的晏嘉欣眼圈一红。
作为孟涵的好友,她自然知道孟涵这些年以来的变化。晏嘉欣亲眼目睹着自己的好友从最初肆意耀眼的模样变成了那个举止端庄,仪态大方的贵妇人。
她也知道,孟涵的这些改变有一部分原因归功于自己。
所以在这些年里,晏嘉欣也无比自责,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像这样拼了命的去帮孟涵。
晏嘉欣轻轻吐了一口气——她可不想要让自己的哭腔影响到好不容易有了点精神的孟涵。
孟涵听见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才有声音传来——
“继续画画吧,孟涵。”
晏嘉欣玩心很重,鲜少用这么认真的声音来和孟涵说话。
“以后你都不用再当江太太了。所以去实现你的梦想吧,孟涵。”
“不是说好了,以后你当大画家,我当给你私人画廊的股东。”
“我可不管啊,说到就要做到。”
孟涵从来没有想到晏嘉欣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有想到晏嘉欣还会记得自己曾经开的玩笑。
不由自主地,她又想到了离世的孟母,临走前跟自己说的也是坚持梦想。
孟涵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清晰明朗起来,无力的四肢又被什么东西所填盈,有了前所未有的力气。
这一路走来,她迷失了自己,但却还是有人为她牢记着梦想。
或许,现在是该好好重新站起来,做回那个肆意张扬,朝梦想前进的孟涵了。
她的人生,未必那么糟糕。
……
(接下来是第一世的支线,即江橙橙去世的情况)
孟涵不敢用自己的名字作为出道名,只能用一个大众英文名字作为自己的笔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江家的那些年她一直刻苦学习,练习绘画,以至于她借着“catherine”的名字在油画圈里一炮而红。
但她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采访,也没有任何的社交软件,她和前来寻求合作的人沟通大部分时间也是用网络邮箱的方式。‘
也正因如此,她在外人眼里一直是一个西方人的形象。
孟涵之所以这般小心行事就是担心江淮安会找上自己,从而又把自己抓回去。
她已经尝到展翅飞翔的滋味,不想再返回那个囚牢之中了。
而如孟涵所料,在她如此掩藏身份的情况下,江淮安果真没有能找到她。
孟涵看着银行账户上日益多起来的存款,也有想过想办法回国把自己的女儿接到身边。
但江淮安像是知道她会这般做一样,竟然严加看管江橙橙,让孟涵根本没有空子能够带走江橙橙。
孟涵无可奈何,只能高价雇佣私家侦探,每隔段时间拍点女儿的照片送到自己手里。
孟涵看着照片一点点长大成人,又一点点变得敏感却伪装嚣张的女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愧疚。
她也有想过干脆直接出面和江淮安对峙,争夺江橙橙的抚养权,但最后都被顾峰函夫妇劝了下来。
毕竟再过几年江橙橙就成年了,到时候就可以暗中说服江橙橙主动回到自己身边,就不怕和江淮安正面对上了。
但孟涵没有想到,就在江橙橙成年不久的那个夏天,江橙橙永远离开了自己。
得知消息的孟涵根本没有理会顾峰函和晏嘉欣的劝导,直接买机票回国。
她在回去的飞机上没有一秒钟不在祈祷这个消息只是媒体的失误。
但等她抵达江家大宅的时候,看着点缀着白花的江家大宅,最后一点期待彻底破灭了。
丧女之痛让她终于在这么多年后敢直视江淮安,直视这个曾经让她无比狼狈的男人。
江淮安老了,鬓间竟然有了点点白发,脸上也有了明显的皱纹。
他抬头看孟涵的脸上没有错愕,只有淡淡的茫然,“你回来了。”
孟涵第一次那么尖着声音叫一个人,她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
她连想都没想就狠狠抽了江淮安一个耳光,“为什么,为什么你保不住她?”
“如果你保不住她,为什么你不放手啊?!”
“江淮安,我恨你!我恨你!!你去死啊!”
“去死!!”
女人凄厉悲惨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李伯站在一边都听得于心不忍。
江淮安在这一声声咒骂下垂着脑袋,无声地接受着女人的唾骂。
等到许久,他才无力地吐出一句话,“……对不起。”
孟涵脸上泪痕纵横,她看到眼前这般颓废丧气的男人,心里的恨几乎要让她咬碎了满口的牙。
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江淮安竟然连她最后的寄托都不留给她。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多年想念的孩子现在竟然已经天人永隔。
“江淮安……”孟涵用手背拂去了脸上的泪,望着江淮安,眼神淬着冰冷的恨意,“这一次我不会让橙子离开我了。”
说着她就径直走进灵堂,不顾李伯等人的阻拦,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把孟涵的骨灰抱在怀中,转身就要离开这个自己一辈子都不想要回到的地方。
江淮安没有阻拦他,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理由让孟涵回头了。
他就这样看着孟涵带着江橙橙一点一点走远。
这时候的江淮安心中也无比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辈子他和孟涵大概也再见不到了。
此后多年,孟涵依旧以“catherine”的名字在油画圈大放光彩,只不过她的画风由一开始的清新治愈变成了阴暗抑郁。
大家都在说catherine估计经历了不小的人生坎坷,所以才让她的绘画风格发生如此转变。
在这样的猜测下,没过多久,关注catherine的人就得知了一个噩耗。
在画完最后一副名为“逝光”的画作后,这位名为“catherine”最终选择了走向永久的沉睡。
此后,关于catherine的传言便随着其画作的盛名而愈发繁杂起来。
但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
江淮安在孟涵带走江橙橙的骨灰后,就让人顺着踪迹查到了孟涵如今的所在地,也知道孟涵如此的笔名是“catherine”。
就在所有人以为江淮安会像从前那样不顾孟涵意愿,强行把人带回江家的时候,这人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江淮安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孟涵。
孟涵对他的恨他早就体验过,他深知孟涵如今对自己的厌恶。
他也想要像从前不管不顾地把人带回家,但只要想到那一双眼睛里露出厌恶的情绪,他就再也没有那样的念头了。
在这么多年后,江淮安选择了成全。
但他没有想到,孟涵竟然会这么狠心。
但catherine死亡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坐在书房里安静了许久。
江淮安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并不是觉得痛苦,而是深深的无力,随后才是深入骨髓的痛。
他没有想到在这么多方法里,孟涵选择了最为果断决绝的一种。
孟涵的行为好像在无声地告诉他,他们之间的联系也随着自己生命的消失而彻底斩断了。
从此以后,世界再无孟涵。
晏嘉欣上门的时候,被告知江淮安已经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很久没有好好吃饭过了。
晏嘉欣冷笑一声,并不在乎。
她今天上门并不是为了关心这个罪魁祸首,而是受多年好友所托,给江淮安送来最后一封信。
至于江淮安的死活,她丝毫不关心。
晏嘉欣连敲门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径直推开书房的门就走了进去。
她望着站在窗边的男人,不由得又想到了孟涵这些年拜对方所赐受到的煎熬,双眼的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
但她忍住没有在对方落泪,而将孟涵的信封放在桌子上。
江淮安看见有人进来也不意外,只是静静看着那封牛皮纸信封上的熟悉字体。
“这是孟涵让我给你的。”晏嘉欣梗着声音说道。
“我知道了。”江淮安的声音淡淡,丝毫没有流露出什么失态的模样。
晏嘉欣看见对方这副不改昔日冷情的模样,心里更恨了。
她想痛斥对方,但又觉得那只是浪费口舌,最后留下一句,“你就该好好活着,受尽折磨再死去”,就摔门出去,似乎一刻都无法容忍和江淮安在一个房间里了。
江淮安对晏嘉欣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桌子上的信封。
等到黄昏降临,他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肢体,拿起信封,缓缓拆开。
泛黄的纸张上用熟悉的字体写着些许字,没有很多,但也不是一眼两眼就能看完的——
“致江先生,如果有来生,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相见了。事已至此,我已经不恨你了。只要一想到再也没有见你的可能,我的心情竟然无比愉悦。所以请江先生不必为我的离去而感到难受,那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也是彻底远离你的最好办法。我的这一生,也只有在沉睡之后,才最为肆意自由。”
江淮安在这一刻,感觉有着成千上万只的蚂蚁在啃食着自己的内心,那种锥心的痛苦让他忍不住把腰微微弓下。
孟涵是真的恨透了他,才会在临走之前给他送来这一封信。
字字说着原谅,但字字无一不再狠狠地戳着江淮安的心。
人之所以对于昔日爱人有了恨,是因为大抵还有着几分爱。
但如今连恨都没有了,便只能说明,这个人在她眼里已经比那云烟还要轻上几分。
江淮安坐在椅子上,望着那封绝笔信,心里尽是一片悲凉。
终究,缘起缘灭,还是不得一个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