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橙橙最近的睡眠质量急速下降,眼底下面的白皙肌肤已经出现了显眼的青黑之意。
她刚进去教室,已经坐在了位置上的顾晓望着那张憔悴的脸,下意识道,“你昨天去做贼了?黑眼圈怎么那么重?”
江橙橙懒得搭理对方,把书包甩到桌面上,才接道,“以我江家的实力,需要本小姐去当贼吗?”
“哦。”顾晓无趣地砸吧一下嘴巴,正想继续说点什么却被人拿语文书糊了一脸。
可能是因为睡眠不足的原因,江橙橙声音带着点鼻音,听起来闷闷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低气压,活脱脱的二号沈长明,“老高说今天要小测《琵琶行》。还是全篇。”
老高是他们的语文老师,别看长得跟弥勒大佛似的,总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可手段却跟火箭班的那个灭绝师太有得一拼,折在他手底下的学生数都数不清。
顾晓一听立马闭上嘴,乖乖抄起语文书开始抱佛脚。
总算把这位热衷于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送走了。
江橙橙正打算趴到桌子上继续睡觉时,却被人及时制止,“江橙橙同学……”
江橙橙无可奈何,只得重新坐直身体,抬起朦胧的杏儿眼,看向那个有些手足无措的瘦削少年,强行压下了不耐,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个男孩子好像是班上的宣传委员。在江橙橙的印象里,这个人从来都很是一个很安静的存在,平时就窝在座位上学习,也从来不惹事,存在感也不高。
兴许是江橙橙的态度还算的上温和,宣传委员没有过多的犹豫,直言道,“最近会有一个市级绘画比赛,我之前在你的抽屉里看过你画画的草稿纸,画得挺不错的,你要不要参加一下?”
“哦,那应该是你看错了。”江橙橙神色语气皆未变,却让对方感受到了寒意,“我没有画过。”
讲完这些无情的话,江橙橙就没有打算再理他,继续趴下去睡觉。
江橙橙并不是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画画的事情。
毕竟如果知道自己会画画的人多了,这件事就会传到江淮安的耳中。
这些年因为孟涵的缘故,江淮安非常讨厌江橙橙画画。
江淮安每次看见江橙橙画画,虽然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私底下却会叫管家把她的画具拿去丢掉。
而江橙橙就会跑去和江淮安理论,两人又会开始新一轮争吵。
这些年江橙橙已经学会了适当地妥协,她承认自己还是舍不得和江淮安的关系闹得太僵——毕竟江淮安大部分时间对自己还是很好的。
因此江橙橙表面上收起了画具,实际上只是做做表面功夫,私底下还是照样在画画。
宣传委员知道自己怕是惹人不开心了,一时间有些慌乱,且被这么多人盯着,尴尬得脸和脖颈都红了一大片。
“你别介意,橙子就是这样,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一旁的顾晓有些看不下去,压轻声音道。
被顾晓解救于尴尬之中的宣传委员朝她投去感激一笑,踩着慌乱的步子就想跑回座位,却被那个从不轻易开口说话的转学生喊住。
沈长明合上写完的竞赛题本,对错愕的男生淡声道,“以后这种绘画比赛就不要找江橙橙了。”
“她不喜欢。”
“还有,私自翻看别人的抽屉这种事情还是少做。”
站在原地听完沈长明讲完这一席话的宣传委员,面上的表情已经尴尬到快要绷不住了。
但沈长明说的没错,是自己先去翻了江橙橙的抽屉。
这件事情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
在众目睽睽之下,宣传委员只能低下头说了一声“对不起”,就匆匆跑回位置。
坐在前面尚未入眠的江橙橙听到了沈长明说的全部的话。
她向来不喜欢别人替自己擅作主张,可奇怪的是,沈长明说完的时候她内心并没有产生多少不喜,倒有几分说不清的感觉。
她思前想后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反正也睡不着,索性直接爬起来做数学竞赛题,权当清清脑子。
苦于背《琵琶行》的顾晓和谢梦:“……”
呸!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生物课。
江橙橙难得没有睡觉,而是画了一会儿画,然后在课堂结束的尾声就悄摸拿着小纸球扔偷背书的顾晓,故意不让人背书。
顾晓也早就不想背书了,干脆直接摆烂,和江橙橙在班主任眼皮底下做起小动作。
正当江橙橙和顾晓扔的来劲时,却听见班主任拍了拍讲台,“有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你们想先听哪个?”
全班异口同声道:“好消息——”
“好消息那就是我们学校的宿舍翻新了。”班主任脸上笑眯眯。
底下还有些人不太明白这算哪门子好消息,然而就在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里班主任又说了剩下的那个消息,“根据学校领导的通知,从本届开始,高二学生也要开始晚自习,即日起效。”
顾晓这下连书都不背了,“什么!??”
班主任瞥了顾晓一眼,对底下一大片的哀嚎声装没听见,“因为自习时间到晚上九点半,所以出于安全考虑,校方建议学生住宿。”
难怪说宿舍翻新是好事。
“老师,宿舍能给我家的感觉吗?”底下有人嘻嘻笑笑道。
班主任冷漠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能给你一个好的学习氛围,每天六点起十一点熄灯的那种,想不想要?”
全班:“一点都不想!”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江橙橙脚踩在课桌的横杆上,身子往后倾,只剩下后面两只椅脚在支撑,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害怕摔倒,甚至还晃了一下,朝身后正自顾自做着事情的沈长明问道,“你想住校吗?”
“不是很想。”沈长明指尖敲了敲桌面,有些意外地挑挑眉,“你想?”
“不是很想,但也不是不可以。”江橙橙摸摸下巴,“再看一下吧。”
谁知道学校宿舍说的翻新是真的假,再说了,让她和不认识的人住到一起,实属不易。
虽然江橙橙看上去和谁都是有说有笑的,但实际上只有亲近她的人才知道,这人对于亲密关系的维持简直一塌糊涂。
或者说,江橙橙很难适应集体生活。
江橙橙光是想到这一点整个人就快要窒息,决定还是先观望一下。
“欸?后面那两个在干什么呢,脸都要凑到一起了。”占据讲台高位的班主任一下子就看见说着悄悄话的某两人。
江橙橙猝不及防被点名,整个人下意识一缩,原本两条腿的椅子带着她往后倒去。
要不是沈长明眼疾手快伸出手扶住椅子,她怕是就要当着全班的面,摔了个底朝天。
“坐好。”沈长明也被她吓了一跳,扶住椅子后心有余悸地嘱咐一句。
江橙橙自知理亏,“哦”了一声就乖乖坐正。
自身难保的顾晓这时候还不忘刺一下江橙橙,“橙子啊,你这是窝里横啊,对我和谢梦那么凶,在沈长明同学面前就那么听话……欸,不是,你举手干什么??!”
江橙橙靠在椅背上瞥了她一眼,傲娇地冷哼一声,用全班都听得见的声音喊道,“老师,顾晓和上课在偷背《琵琶行》!!”
过了一会儿被没收课本的顾晓还是一脸懵逼。
从头到尾就没吱声的高靖:“????”
我招谁惹谁了???
在江橙橙的“大力帮助”下,顾晓临时抱佛脚计划成了泡影,结局就是被老高罚抄二十遍,并要求在下午放学前交上去。
无可奈何之下顾晓只能连中午都窝在教室里骂骂咧咧地抄诗,等另外两位给他们带饭。
江橙橙仅存的一丁点良心不忍他们吃冷饭,跟沈长明三下两下解决完午餐就打包往回赶。
他们到教室门前时恰巧遇见了刚好要出来的林泉鑫。
林泉鑫是他们班上的同学,家里也算是a市场有名的名门望族之一。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好像喜欢苏倩。
所以现在估计是来者不善。
三个人卡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江橙橙虽说行事风格嚣张,但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况且都是一个班的同学,怎么闹都要相处一年,于是秉着“维持塑料同学情”的想法,她选择往旁边让道。
可万万没想到,林泉鑫却是“蹬鼻子上脸”组织的精英成员。
林泉鑫见人让道也不走出来,而是往门边一靠,整个人就像黏在门上的橡皮胶。
江橙橙心里默背几遍“莫生气”后见她还不挪开,心里仅剩的那点耐心被磨得干净,“好狗不挡道——”
“听说你妈不要你了啊?”林泉鑫看见对方脸上瞬间沉了下去后,便知道自己踩对七寸了,继续洋洋道,“那你不就是有娘生没娘养的——”
话都还没有说完他就被人猛地踹了一脚,直接摔了狗啃泥,门牙磕在门槛上断了半截,口里流出的血淌了半张脸。
此时江橙橙眼里尽是寒意,浅色的眼眸都染了一层黑沉沉的雾气,她不顾沈长明阻拦,一脚踩在那人的脊背上,抄起闲置的木椅就要往半死不活的林泉鑫脑门上砸。
江橙橙从小在江淮安的教育下就没有什么不敢的。
更何况孟涵就是她心中的逆鳞。
顾晓他们根本来不及拦下,还是沈长明劈手夺过椅子,环住了江橙橙的腰把人拖了回来。
“滚开!我他妈今天不弄死他!”
沈长明弯腰在他耳边说话,“冷静点!”
“冷个屁的静!他骂我我妈!他敢骂我妈!?”
“先动手就输了!你想让你妈来跟这个人渣道歉吗?!”
此话一出,江橙橙瞬间安静下来。
她环视一圈周围逐渐变多的人群,有少部分人还在拍照录像,估摸教务办的人也在赶来的路上了。
沈长明给了旁边刚刚听闻消息感到的顾扬一个眼色,他立马把躺在地上的林泉鑫拖了出去。
“这件事交给我。”他俯身平视,跟对方视线交融,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道,“相信我。”
大抵是他眼底的真诚过于蛊惑人心,江橙橙沉默了很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沈长明得到答案后便站直身子走出教室。
外面看热闹的人已经被顾晓和赶来的同班同学赶走,只剩下林泉鑫靠坐在墙壁上骂骂咧咧地擦拭着嘴里的血迹。他看见沈长明也不在意,糊着满口的血泡沫说要找江橙橙算账。
沈长明伸手凭空点点顾扬,示意他闪到一边去。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看见他直接单手提起林泉鑫的衣领,半拖半拎地把人带离现场。
直到林泉鑫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人提到一个楼梯口处,但他自以为自己的身份家世对江淮安有几分限制,所以死到临头还是不怕。
“你喜欢江橙橙是吧?”林泉鑫问沈长明。
沈长明面覆冰霜,撩起眼皮撇了他一眼,径直抬脚把人从楼梯上踹了下去,林泉鑫仅存的半截门牙彻底被台阶磕没了。
赶过来的顾晓和谢梦两人刚好将这一幕收入眼中。
台阶之上向来冷淡寡言的男子一身戾气,眼底沉沉睨视着台阶底那惨叫的一团,哪里有平时在江橙橙面前的温和之色。
顾晓:“......对不起,打扰了。”
如果教室里那位是祖宗,那外面这位就更是动不了的了。
“你对我动手?!你信不信让你身败名裂?”
“你怎么让我身败名裂?”沈长明神色依旧淡淡,只是眼底的狠戾快要溢满流出,“你觉得学校是信我还是信你?就是信你他们又敢对我做什么?”
他猜到林泉鑫就是为了让江橙橙生气动手才来的。
只要江橙橙动手了,又被监控拍到,那么处分是绝对少不了的。
只不过,他千算万算,漏算了一个沈长明。
“你们江家自称品行端正,结果你却在这里仗势欺人?!你家老祖宗的名号全被你丢完了吧?”
“今天要是不踹你这一脚,我祖宗棺材板才压不住。”沈长明看着那张狰狞的脸轻笑一声,弯腰拍了拍林泉鑫的侧脸,眸里笼着一层厚厚的阴霾,“况且你也配?在我眼里,你连逼我用江家拿乔的资格都没有。”
“给我记好了,”沈长明最后扫了他一眼,“你是被我踹下楼才受伤的。”
“这件事跟江橙橙一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