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2 永生极乐

[那里的水一定不能喝。]

神谷川将这一点重新强调了一遍。

[我知道了，师父。]

悟的未来视当然要比来历不明的杉浦久美子可靠。

饮用那片奇特空间里面的水，当然是有问题的，这一点母庸置疑。

但是，那个杉浦为什么要骗鹿野屋呢？

悟之前说过，在她看见的“未来”之中，存在鹿野屋喝下那个空间的饮水而导致被同化的“失败结局”。

所以，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傻徒弟被人给诓了？

因为已经把最重要的“注意事项”全部告诉小鹿，现在小小老头的通讯未断，师徒两个开始交流彼此手上的其他信息。

小徒弟把她在松泽待了快一天得到的线索全都简明扼要跟师父讲了。

包括松泽村的名字，还有这里疑似七八十年前的奇怪时间背景。

松泽村的地名，小悟在未来视中并没有直接看到，不过现在通过徒弟那边的信息得到了重要补全。

鹿野屋还把自己的见闻都讲了——

持枪的猎人；松泽人总是带着古怪的笑意，仿佛永远没有烦恼；村民食用黑色的奇怪生肉；松泽村疑似存在奇怪的水蛭信仰……

除此之外，还有从杉浦久美子得到的信息。

考虑到杉浦的话里似乎带着谎言，这一部分的线索小鹿还没有验证过，拿不准是真是假，只是单纯向师父做个汇报。

神谷那边则把悟告知的其他情况都说明了，像什么“旧神和逢魔时的存在”，什么“永生和极乐”。

一番交流下来，师徒两个对松泽村都有了更深的了解。

结合现在掌握的信息，神谷为鹿野屋分析了一下她现在的处境，尤其是关于那个攻略里没提到的杉浦久美子。

[那个杉浦，你之后如果和她再接触要格外小心，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她为什么要对你说喝水是没问题的。可能是她自己掌握的情报有误，比如喝水其实只是比吃那些黑色肉块同化的速度慢而已。她不清楚这一点，好心办坏事。]

[也可能她知道事实，单纯想骗你被同化成松泽人。其实我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我现在不能马上到你身边，一切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神谷的话被小小老头写下过了两三秒，徒弟的回话也被歪歪扭扭写到了纸上：

[我会小心的。师父，你觉得那个杉浦为什么要骗我？她和松泽是一伙的吗？还是说，她就是师父你说的逢魔时？]

鹿野屋想不明白这一点。

她回想刚刚和杉浦交流的情况。

对方在说“自己应急食品已经吃完的时候”，眼神飘忽，明显是在说谎。

会给人一种杉浦不善于说谎的感觉，会让人下意识觉得“自己的言语技巧要高于对方，很轻易就能将对方看穿”。

而后续杉浦说“喝水没问题”时，反而表情神态都正常。

如果她真的在骗人的话……

也就是说，前一个“拙劣的谎言”，是有意为之，完全是对方的演技？

杉浦可以镇定自若把假话当真话来讲，甚至可以把假话伪装成“假话”来讲？

好恐怖的表演能力！

小鹿有点后背发毛了。

“如果不是和师父及时联系上了，那我不是要被那个杉浦骗得团团转？”

小鹿并不是真的傻，但她到底只是个才上高一的女高中生，心眼子没有那么多。

另外，小小老头3号刚才给了情报，说杉浦身上的气息应该属于普通人。

那她到底为什么要骗鹿野屋呢？

神谷川：[你身上有什么她想要获取的东西吗？对了，你刚才说，你带了水和食物？]

鹿野屋：[因为我一直带着书包嘛。然后为了上体育课装了一壶水，还有般若师娘给我当午餐的三明治也在包里，另外还有两个小面包。但我没有告诉杉浦我有这些东西。]

又是数秒的停顿。

鹿野屋：[师父……呃，但我的包鼓鼓囊囊的。而且，杉浦主动跟我说了食物的事情。虽然我没有回应她，但如果她真的很善于交谈技巧，没准已经把我看穿了？]

小徒弟的话有一定道理。

如果杉浦只是普通人的话，那她骗鹿野屋只可能是对鹿野屋身上的东西有所图。

已知松泽人邻里和睦，只要不主动离开松泽村，就会被当成一家人。

假设小鹿提前被同化，变得和松泽人一样，那她对正常食物就没有需求了。

身为同乡的杉浦再向她索取食物，是不是就不会被拒绝？

所以杉浦才会重点又提醒鹿野屋一定要控制好食物的分配，每天都不能吃太多。

为的就是后续再进一步哄骗小鹿喝水，然后顺理成章取走小鹿身上的物资？

甚至到时候杉浦向鹿野屋“借用”其他的东西，看在同乡的情分上，是不是也会很容易就被应允下来？

看来那女人很可能是把随身带着鼓鼓囊囊书包的小鹿当肥羊了。

神谷川：[那女人大概率是很高明的骗子。她甚至可能不是从津山来的，可能早就骗过其他的人。津山地震发生在六天前，那女人没准不止在松泽待了六天，津山的情况可能是从上一个受害者那里获取的。之后不管她再跟你说什么，都不要相信。我们应该还有一次联系的机会，如果她又跟你说了什么，在下一次联络的时候完完全全告诉我。]

[我知道了，师父。]

师徒两个交流了十几分钟，两边的小小老头终于维持不住联系，断开了联络。

不过，斥候们已经做的很好。

这次交流非常充分，神谷和鹿野屋该对对方讲的事情基本都争分夺秒交代了。

……

现实世界的对策室。

神谷待在属于结城真剑佑的办公室里，看着桌上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出神。

身边的鬼冢切萤将一杯刚冲泡好的黑咖啡递给他，也朝那纸上看去：“我们该怎么做，阿川？”

“先查一查这个松泽村吧，不知道对策室里的资料会不会有提到。至于小鹿那边给的情报，等会就在会议上分享出去。”

“嗯，那现在我去跟资料室的人讲，他们现在还正在加班。”

鬼冢转身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对水蛭的特殊崇拜，松泽人在深夜会变成水蛭人。”

“松泽人永远带着笑意，似乎没有烦恼。”

神谷将纸上的一些情报用笔圈出来，他忽然联想到了什么。

“松泽里的那尊特殊旧神……是水蛭子吗？”

水蛭子，尹邪那岐和尹邪那美第一次相媾所生之子，自然神近亲繁殖出来的怪胎，从而放入苇编船随流遗弃。

之后神话里就没有更多的记载了。

不过，神谷对于这个被弃之神有更多的了解。

譬如，知晓水蛭子同情绪权能有着一定的关联。

他手上有一件原属于水蛭子的道具——

[七情志·勾玉：人有喜怒哀思悲恐惊七情，该块勾玉可感知情绪，并将情绪缓慢凝聚成核。本是被弃之神水蛭子的所属物。但神明们漠视情欲，诸天神位中也不需要水蛭子。]

“永生和极乐指的是这个？”

好像对上了。

神谷川的思维活络，继续推测——

松泽里的人被水蛭子同化，神明在他们的体内复苏，获得长久的寿命，就是永生。

而被水蛭子的能力影响，抛去七情中的“怒哀思悲恐惊”，只留下“喜”，就是极乐。

“那松泽人吃的那些黑色肉块是什么呢？”

神的血肉？

……

松泽村。

鹿野屋结束了和师父的通讯。

她花时间将密密麻麻的笔记本看了好几遍，尤其是关于自己接下来行动注意要点的那一部分。

小鹿随身带着书包，包里有纸笔再正常不过。

认真看完记下后，小小老头将笔记本中的“攻略”部分撕下，一张张塞进嘴里嚼烂了咽下。

他们这边的情况和神谷那边不同。

神谷川可以保留那些纸质的资料，可以和对策室的队友分享情报，但小鹿和小小老头3号身处于危险环境之中，这些东西还是只记在他们的脑子里比较稳妥。

事关性命，记下来以后也没那么容易忘。

“好了，接下来就是按照师父的指示行动。”

鹿野屋深吸一口气。

“师父说他会来救我的，所以肯定没问题。”

相比之前的六神无主，和师父交流过后她已经镇定了很多，也有了更多的自信。

神谷身上确实是带着些特殊的人格魅力的。

他身边的人和怪谈，无论是遇到困难问题还是身陷危险中时，只要神谷出现就如同有了主心骨。

哪怕只是一通“怪谈联线”，也能大大提升鹿野屋现在处理危机的状态。

小鹿，斗志昂扬！

“师父说了，杉浦是个骗子，她的话真真假假不能相信。但如果只是想骗我喝水的话，那给我的其他情报很大可能都是真的。九真一假，这样可能提升我对她信任的程度。”

“等到深夜的时候，水蛭人出现，可能凭借小小爷爷3号验证一下她说的水蛭人的相关情报。然后再考虑要不要深夜行动离开松泽村。”

“师父让我去找帮手来着，娇小的母狼怪谈，应该就是山林里的那个。只要得到那只母狼的帮助，我接下来的行动成功可能性就会大大提高。”

“不过……师父为什么要强调说那是一只母狼呢？呃，难道那只狼的性别，对我说服它帮助我有什么联系吗？”

……

现实世界和松泽村的昼夜时间是同步的。

鹿野屋本来就是凌晨的时候才和神谷联系上，联络断开只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小小老头3号就给了预警。

房屋的周边似乎是有东西靠近了。

小小老头轻声吹奏尺八，发出来笛声呜咽苍凉。像是月夜之下，夜风吹动麦田，田埂上怪物急走奔腾的声响。

声音非常轻微，离开房间就听不见了。

尺八声过后，小小老头3号彻底消失，鹿野屋完全嗅不到他存在的气味。

小鹿靠近窗户微微掀开窗帘一角。

外面灰蒙蒙的，月色苍凉。但是能看到一个人形的身影朝着自己所在房屋缓慢走来。

那东西的动作异常迟缓，身上裸露出来的肌肤呈现青灰色，泛着古怪的水光。

“所以，那是水蛭人吗？”

鹿野屋躲在窗户，小心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水蛭人的四肢短缩，贴合躯干，手里持着一柄猎枪，走动的时候浑身的肌肉都在有力蠕动。

他脸上原本是鼻子的位置只有那个孔洞，游荡到鹿野屋“家”边上，停留了一阵子。那两个孔洞抽动两下，配合水上湿漉皮肤感知着鹿野屋“家”方向的味道，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便又端着枪晃晃悠悠走了。

这种细微的小动作，躲在房子里的鹿野屋是看不见的。

但是吹了尺八近距离去到水蛭人身边的小小老头3号，却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小小老头算是天生的斥候，近距离观察之下可以判断怪谈的一部分能力。

这项天赋在替神谷探索地图时，尤其是在前期也有被频繁使用过。

根据斥候的观察，变作水蛭人的松泽人，其他感知能力确有下降，但是嗅觉得到异乎寻常的提升。

不过这项提升也没有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反正依旧感知不到进入[虚无]状态的小小老头。

又跟了水蛭人一段时间，将要验证的情报都观察了之后，斥候返回到了鹿野屋的身边，没有现身，而是直接在布满灰尘的地下用手指把情况都写了。

“嗯嗯……嗯嗯……”鹿野屋看着小小老头3号反馈的情报，“看来杉浦所说的，关于水蛭人的情报是真的。”

一到深夜，水蛭人就会在村庄里面游荡，透过窗户小鹿是有很大可能看到这种怪物的。

这方面的情报为真，能大大提升杉浦话语的可信程度。

从而导致忽略掉她话里的谎言陷阱。

是高明的骗术。

要是心思还较为单纯的小鹿没有看过攻略，大概率会对对方骗到。

“到了深夜不再团队合作，更趋向于独立游荡，其他感知能力下降，但对气味非常敏感。”鹿野屋有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将地上的字迹全都擦掉，“哼哼。很凑巧，我的云居老师可是处理气味的大师，我也是跟她学了一些本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