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谷川的话令杀生柱动摇的非常厉害。
一时间,就连围绕着大明月的那些杀生石,都偏离了原本的轨迹,胡乱躁动起来。
“稻生武士?就算我向他下手了,但他不是依旧还存在吗?而且……而且……”
杀生柱机关算尽,站在双方的角度权衡过利弊。
但万万没有想到,神谷川会以这个理由拔刀。
而他身上那股杀气,绝对是认真的。
可是,就因为这个?
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个理由。
不说稻生平太郎那个蠢货武士现在依旧存在。
而且,杀生柱在御狸殿上就有过直观的感受,稻生武士身上的气息极其羸弱。
他甚至都算不上是一尊荒神!
神谷川要为了那样一个极其下等的角色,放弃招揽一尊神明?
这是何等愚蠢的决策!
愚不可及。
这样做,根本就不符合高天原的利益!
“我来伊予的时候,跟稻生说过,有机会一定会为他复仇。”
神谷川架起童子切,不为所动。
当老大的,说到要做到。
看杀生柱因为错愕而动怒的样子,神谷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这只狐狸精于算计利益。
在杀生柱的眼里,即将成为神明空狐的他自己,肯定远比稻生有价值,稻生与他相比不值一提。
但神谷考虑问题的角度可和他不同――
我不向着忠心耿耿,筚路蓝缕一路陪我发家的小弟,难道要向着家大业大以后投机取巧而来的外人吗?
给稻生出头确实是神谷川向杀生柱出手的原因,可并不是全部。
反正话不投机,其他的原因没有必要向杀生柱一条条讲清楚。
神谷没有让敌人死得明明白白的义务。
自己心里清楚就足够了――
在今天白天,八百八狸为首的狸族,还有被杀生柱所蒙蔽的狐族已经很识趣,颇为乖巧地向着高天原低头。
而伊予这地方,连怪谈带地盘都被高天原所消化是迟早的事情。
狸、狐两族成为依附于神谷川的边缘势力已经是板上钉钉。
神谷本人也在御狸殿上说过,要给此地的狸族与狐族提供保障安全的庇护。
至于杀生柱。
这只阴谋家狐狸,他以真实身份向神谷投诚是现在才发生的事情。
凡事总得讲个先来后到。
哪怕再退一步讲,就算神谷只把伊予的狸、狐看成是廉价劳动力。
但那也是能为高天原发展添砖加瓦的一份子。
甚至矶姬那边,都开始起草筹备大批量狸猫和狐狸的上岗规划了。
怎么能任由杀生柱随便屠戮它们?
今天敢当着我的面杀高天原优秀劳动力,明天就敢杀我!
杀生柱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把曾经的松山城,还有现在的伊予搅的一塌糊涂。
就凭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哪怕他现在是真心实意投诚,可未来被杀生柱抓住机会,下克上背刺神谷川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事情。
没必要在高天原势力里安置一个隐患。
诚然,神谷川确实有办法收服杀生柱,并且降低他的潜在威胁。
就如杀生柱所说,把他契约成式神。
这样做能使得高天原的整体实力朝上再迈进一步。
从利益考虑,确实是优解。
或许这也是杀生柱敢先斩后奏,和神谷川谈判的底气所在。
但那又如何呢?
我辛辛苦苦朝着鬼神共主的位置上攀登,可不是为了让这种狼子野心的家伙把我架起来,然后再借机和我谈条件的!
而且,糊涂啊!
把你拆成素材,再找个合适的对象,用我自己那套养育妖怪的方法。假以时日,未尝不能养出一只对我死心塌地,绝不变节的狐仙来。
“拿下他!”
“你不该这么做的!我有价值……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
杀生石更加汹涌地喷吐出毒瘴,惨白的月光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刺目,明晃晃的令人睁不开眼睛。
杀生柱歇斯底里怒吼。
光瘴与月光近乎狂暴地冲刷着他的身体,使得杀生石外形再一次发生了变化,身体膨大,撕裂开那一身书生白袍,身上兽化的特征愈发明显。
四条狐尾从他的身后甩出,斑斓艳丽的毛皮裸露,像是彩色的火团跃动、拉升。
他变成了一只直立着的巨大凶恶彩狐。
那双狐狸眼瞳,也不再如最开始那般狡黠,迸射熊熊怒火,显得无比癫狂。
考虑到杀生柱现在正在进行晋升神明的仪式。
神谷的决断,大概变成了他成神的一场劫难。
颇有种刹那间就走火入魔的感觉。
“我有价值,我会让你看到!好好看着!”
浓重的毒瘴围绕着杀生柱翻滚,他对着空中的巨月狂啸,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神谷川猛袭过来。
神谷这时候也有点看不明白这头狐狸的行为逻辑了。
突然昏头了吗?
怎么?
我拒绝了你的入伙请求以后……
你还想打我一顿,再强迫我接受投诚?
杀生柱的尖爪獠牙斑斓,裹挟着腥风扑到神谷川的面前。
他身后的四条尾巴搅在一起,带动一道热浪扫过,那些赤色的杀生石上毒瘴汹涌,沸腾如同熔岩,化成流星火雨,朝着神谷所在的位置砸来!
这时候――
呼呼!
沉重的风压自上而下劈落。
一柄寒光闪闪的巨大斧钺劈头盖脸朝着杀生柱斩落!
哐!
那狐狸虽然暴走,但反应还算迅速,朝后腾跃堪堪避开。
势不可挡的斧击挥空,深深嵌入地面,砸得地皮颤动不已,但带起的强烈冲击力,还是将杀生柱与那些杀生石一同掀开。
“不!你应该亲自验证!”
扑于地面的杀生柱愤恨抬头,却只看见那尊英武的天狗神明已然现身降临。
延展的背翼如同黑云翻滚,威压而下;油亮的羽毛像是一片片锋锐的刀刃搅动空气,那张白色神纹面具下的眼瞳,精光湛湛,锐不可当!
乌天狗清啸着飞掠过地面,单手扯起斜插在地的斧柄,动作流畅,举重若轻,迅速朝着杀生柱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