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场戏,是女主角伤心后远走他乡,男主角千里迢迢追来,就见女主角在院子里练字……
演员都不会用毛笔,试了几次,细节都不对。
关禹便亲自示范。
A城的阳光一直很好,轻轻淡淡,慵懒又舒适,凝在男人执笔的白皙指尖,在泛泛不平的宣纸上投下橘色光圈,先于岁月让纸张染了淡黄。
而书案前执笔的男人,身姿挺拔,面容清俊,细碎的眼睛低垂,认真地看着笔下薄纸,手腕轻动,随笔而行,转眼一片肆意潇洒落纸。
那样子安宁而虔诚,在苏闵婕看来,却是有种不动声色的性感。
她微微眯了眯眼,去看他写的字。
——天赐良缘。
纸上四个大字风骨横生,只是内容嘛……苏闵婕抿唇笑了笑。
关禹收笔,墨成,抬眸看她。
捕捉到她眼里的戏谑时,了然莞尔,说道:“意境似乎是不太对……我记得你书法很好,帮帮忙?”
男人温淡的眸中,有着少见的细碎光芒,隐隐动人。
苏闵婕也不推辞,挑了支细长狼毫,墨落纸上,是一手漂亮的小楷。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
“是梅花引。”关禹满意地点点头,“非常符合剧情意境,一会儿的近景就用它了。”
苏闵婕轻挑眉头看他,“我的字可是很贵的,关导确定要用?”
关禹笑眯眯地望她一瞬,先是招呼演员开始走位,然后慢步来到苏闵婕身边,与她并肩,微微侧头过来低语。
“我知道很贵,所以我打算用一生来偿还,可以吗?”
呵!再沉稳的男人,骚起来也是可以令人起鸡皮疙瘩的。
苏闵婕偏生不吃这一套。
这种事,她向来务实,干脆道:“一生就算了,我咖啡缘那个项目,要去基地拍个短片,不如就请关导来吧。”
关禹眉眼一弯,爽快应下。
咖啡基地落成,短片早就该拍了。
可夏微他们做了很多次方案,递了许多导演的资料来,苏闵婕都没觉得有合适的。
没想到会在异国他乡遇到关禹。
以他的能力和审美,她完全相信他能领会她想要的感觉。
冥冥之中,仿佛当真是上天注定。
此时的苏闵婕,并不知道,远在雅市的裴祈,正在经历一场天翻地覆的劫……
有了怀疑,要知道真相并不难。
他第二天就去男子监狱探望了傅雅的哥哥。
吃喝嫖赌样样来的烂人一个,要撬开他的嘴太容易了。
傅雅的哥哥说:“我妹妹生的漂亮,从小就聪明,而且是个狠人……所有主意都是她出的。”
从男人混乱的语言中,裴祈渐渐理出一条清晰又龌龊的故事来。
简单来说,当年在南泉村,傅雅对他一见钟情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的长相气质等外在,更多的是因为他富家公子的身份。
傅雅知道自己患有心脏病,如果不能得到很好的治疗,随时可能会死掉。
家境贫寒,父亲又重男轻女,不可能为了她倾家荡产。
所以,她必须得为自己拼一条路出来。
于是,她找到父兄商量,制造了那场意外……
要五百万也是她的主意,因为听说裴氏快倒闭了,再不要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后来听说裴氏又活了,傅雅随之改变主意,打算让裴祈成为他们家一辈子的提款机。
于是,有了那场拦车的重逢戏码。
如果不是从中冒出个苏闵婕,傅雅还真可能成功。
如果没有苏闵婕……也许和傅雅的孽缘就止于那五百万了。
当真是成也苏闵婕,败也苏闵婕。
都是孽缘。
一想到那场意外居然是傅雅一家制造,裴祈眼睛里迸裂出火一般凌厉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玻璃,将里面贼眉鼠眼的男人千刀万剐!
“到底是谁把我从倒塌的危房中救出来的?”
傅雅哥哥被那样凶狠的目光吓得瑟缩,“当,当然是我妹妹……”
“说实话。”裴祈语声冰寒,“有一句假话,我保证会让你生不如死。”
男人眼珠子贼溜溜地转着,“如果我说了,你当真会帮我充一百万生活费?”
裴祈面无表情:“五十万。”
男人急了:“刚刚不是说好一百万的吗?”
“三十万。”
“你……”
“二十万。”
“好好好,我说我说……”
男人舔着嘴唇,眼球朝上翻着,回忆道:“那间危房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但没垮的话,得到的补贴金就没垮掉的多。我和我爹一合计,就东拆拆西敲敲,打算把它弄垮,正好我妹妹有了这个主意,就利用上了。”
“那房子已经被我们弄的不行了,只一两根立柱支撑着,我们在那柱子上绑了绳子,等我妹妹把你引到危房去了后,一拉绳子,房子就倒了。”
裴祈听得遍体生寒,“你们就不怕连傅雅一块儿砸死在里面?”
“肯定都想过的,砸死了有抚慰金,砸伤了国家治,说不定可以连她心脏病一块儿免费治了……”
在裴祈能杀死人的目光注视下,男人缩了缩脖子,嘀咕道:“又不是我说的,这些都是我妹妹的计划……要不说她是个狠人呢。”
总之,怎么算都不会亏。
裴祈强压着怒火,“继续!”
男人又舔了下干到脱皮的嘴唇,“当然,之前都是踩过点的,看到你和我妹到大衣柜前,我们才会拉,这样,有柜子挡一下,砸死的机率会很低。”
“但是……但是我们没想到土墙会堵得那样严实,当时救援队已经基本上撤走,然后我妹又说不能救得太快,所以我们就没声张,只附近听到的一些村民过来帮忙……”
裴祈回想着当时的黑暗与窒息,只觉得有把火直接烧到了他肺管子里,烧得他近乎成魔,恨不能穿过玻璃窗,掐死这些该死的混蛋!
不急,来日方长。
他深深呼吸,垂下眼眸,手指在冰冷的窗台上无意识地轻敲。
“后来呢?”
“后来……”男人胆怯地看他一眼,“当晚暴雨,后山随时有塌方的危险,我们就先撤了。第二天来时,才知道你们已经被救走。”
“谁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