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直接消失。
应该是已经交谈完毕。
等候在治疗室门口的叶浔,黯眸却是越加深沉。
凡是熟知她心性的人,都可以知道,这是她动怒前的征兆。
不过第一时间,她没有做什么。
很快,治疗室紧闭的门,就被打开。
“吱呀——”
门开的一瞬间,原先跑开老远的叶涵,和一直等待的叶铭,都小跑回来这里。
见临时的治疗室内,水绫露着成熟御姐风格的微笑,推着慕芳华从里面出来。
“怎么样了?”
“妈,你觉得怎么样?”
叶铭和叶涵迫不及待的追问。
两人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里了。
“妈感觉自己的腿,刚刚治疗的那一下,有知觉了!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妈已经十几年,都没有感觉到腿的知觉了......”
慕芳华的眼眶里,带着一片泪花,她动容的说。
车祸后,因为十几年不曾走路,她的两条大腿,由于神经损伤而衰竭,现在两腿就像皮包着骨。
非常骇人。
这种程度的伤害,就算马上治好神经,也必须慢慢的,重新学走路。
“一个月,就能让您像正常人一样,重新站起来。”叶浔轻道。
她对水绫的医术,相当有把握。
“是的,在这一个月时间里,我会每天陪在阿姨您身边,为您治疗。
“直到一个月后,你能自己行走。”
水绫站在叶浔身旁,紧跟着她的话,微笑出声。
“谢谢......”
慕芳华双手颤抖的说,像是觉得发生在自己面前的,都是一场梦那般!
叶浔真的做到了!
让他们的母亲,重新站起来!
叶铭和叶涵,此时此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尤其是叶涵,她倏地转一个身,抬起手,抹掉一把不愿意被人看见的眼泪。
如同这些年对叶浔的憎恨与责备,在一霎时都烟消云散。
‘奶奶......对不起,我已经私自原谅她了......
‘您这么温柔,若是见到她,应该也会情不自禁的原谅她吧......’
叶浔的外公外婆,都是普通的乡野老人,他们没有慕兰珍那样的坏心思。
对叶浔的到来,表示欢迎的同时,晚上还做了一桌喷香可口的农家饭菜。
御痕和佑金没留下来吃饭,两人已经走了。
是因为暗殿内部出了一些事,故而连夜回去。
晚饭后。
“我们去给妈的坟头上柱香吧?”叶城瑞跟慕芳华站在一块,他轻说着。
叶城瑞的母亲,是叶浔的亲奶奶。
即是叶氏本家的叶太太,上一任家主叶爷爷,叶正雄的前妻。
在叶城瑞被叶家赶出家门前,叶奶奶就因为受不了叶爷爷的封建古老思想,而和叶爷爷离婚。
后来。
叶城瑞在文江市定居,就把孤家一人的叶奶奶接到家里。
所以,叶奶奶是从小看着叶浔三兄妹长大的。
是发自内心的疼爱他们。
最后她老人家,是为了找到失散的叶浔,与慕芳华一起出的车祸。
人当场就不幸去世,被葬在青岭村的山腰上。
“好,咱们去村口的小店买对蜡烛、香火,上山给妈拜拜。”慕芳华点头。
夫妻两说着,由叶城瑞推着轮椅,出了大门。
亲眼目睹父母离开家门。
叶浔转身,将一副纯白手套,套入双手白皙分明的指节。
少女的身姿,往慕兰珍和徐铁皮在的客厅走去。
彼时。
夜色已暗。
月色正浓。
是适合染点鲜血的夜晚。
“小妹,你要去哪?”从侧门出来,看见叶浔的身影,叶铭就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他问。
叶涵跟叶铭站在一起,两人看向叶浔。
面对两人的疑问,叶浔将两字,冷冷吐出:
“杀人。”
自当是亲眼见识过叶浔战杀通缉犯,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叶铭和叶涵,还是心窝‘咯噔’一颤。
叶铭睿智的说,“小妹,难道你是要......”
叶浔垂眸,预感到了什么。
下一顷。
前方一道门外,小心翼翼的走出来一个女生。
来者扎着双马尾辫,看起来有点小气质,是表姐徐真真无疑。
“那个......可以聊聊吗?”徐真真来到这里后,小心翼翼的问。
她是没有听见叶浔口中的‘杀人’两字。
“说。”
叶浔声音厉冷。
让徐真真觉得,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大刀,就架在自己的脖颈上。
只要她说错一个字,那一把砍刀就会无情的劈雳下来。
吞咽几声口水后,徐真真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话说出来:
“我是来......
“告诉你一些事实真相的......
“这件事,在我心里,就像吞噬着我灵魂的魔鬼,让我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都被噩梦吓醒。”
就算是被自己的父母,狠狠的严厉警告过,徐真真终究无法放过自己的内心。
她隔着极远的距离,朝叶浔深深的鞠了一躬:
“对不起!
“你小时候会走散,是我的错。
“虽然我爸妈一直洗脑我,告诉我,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
“可......
“当年确实是我私自牵着你上集市,因为看见你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好漂亮,我问你能不能借给我戴戴,你不肯。
“我也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回事,我只记得后来我们就打起来了。
“那时候你五岁,我七岁。
“但是当时我打不过你,所以我就扯了你的项链,自己跑掉了。
“后来我有马上回来找你,我好害怕,我看见有几个大人把你装进一辆车里,我很害怕......
“我跑回去告诉爸妈,他们警告让我什么都不要说。
“但是我真的受够了,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自责中......”
一字一句清晰的话语。
是徐真真作为慕兰珍和徐铁皮的女儿。
两个贪婪基因的生成下,唯一的真诚。
叶铭和叶涵的眼,在听完徐真真的话后,猛然一睁!
“你什么意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
“当年叶浔她不是自己贪玩跑到集市上走散的,而是你的错!”
叶涵的暴脾气一秒上来,她用憎恨的眼神,望向徐真真,大声喊道。
同时。
她还把手指在叶浔身上,冲着徐真真大吼:
“你道歉又怎么了?你道歉能让我奶奶复活吗?
“我一直都在怪她!
“我一直都在责怪我自己的亲妹妹,结果你告诉我,是你干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都看见她被人贩子塞进车子里了,你要是说了,当年我们可能就把她救回来了!”
叶涵这暴脾气,也就叶浔能面无表情的承受。
换做徐真真,她低着头,被骂到泪花都出来了,一个劲儿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小涵。”哥哥叶铭按住叶涵的肩膀,才没让叶涵上前暴打徐真真。
“你的道歉,我不会接受。”
面对痛哭流涕的徐真真,叶浔依旧是面无表情。
她冷淡的说:
“呐,倒是因为你的坦白,你们一家三口,捡回了一条命。
“我是不接受你的道歉,但刚才,我确实准备杀了你们全家。”
叶浔说话,一向直白。
她不喜欢玩外拐抹角的把戏。
‘杀了你们’四字,让徐真真这样的少女,哪里承受的住?
她露出震惊到惶恐的表情!
“很惊讶么?”叶浔淡然中,是一声轻笑。
要说起来,是徐真真的这一举,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让她在不幸中,又万幸的认识了那些值得她付出生命去认识的战友。
绿萝、狂鹰、鬼锤......
“不过只是杀人而已,就让你惊吓成这样。”叶浔继续道。
她眸光微闪。
在叶铭、叶涵和徐真真三人面前,再次谈及,连哥哥和姐姐,都不曾听闻过的全新领域。
她说:
“可你又何曾知道,因为你,我生活的世界,是每天都会有人死亡的烈狱。
“雷场、战场、同伴的背叛,都不如金钱更加可靠......
“因为你,我曾被1599名同伴背叛,他们追杀了我十天十夜。
“因为你,我曾遭遇39架轰炸机的无密缝包围。
“因为你,我至今还被29个国家列为通缉犯......
“不杀你,便已是我对你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