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传承

顺着通道走了挺久, 曲砚一路上解开了无数个阵法，那枚可以使用灵力发光的珠子，也不知道在手忙脚乱的哪个瞬间被丢到了哪个角落。

总之, 后来的曲砚就在一路黑漆漆的隧道中摸索着前进，还要时刻小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猝不及防冒出来的阵法，有些甚至还是阵法套阵法, 仿佛俄罗斯套娃。

这一路上的阵法简直比太上峰的阵法还要层层叠叠，不知道是不是秘境主人的恶趣味, 一层叠着一层。

曲砚原先还只是怀疑的程度, 但经过这一路的磋磨, 他甚至开始坚定下来, 这个秘境主人九成就是阵法师，不然谁闲着没人找人布置这么多的阵法。

一直走到最深处的地宫, 曲砚从总算送了一口气。

这一段经历甚至让他想起了曾经的高考, 考的其实都是曾经学过的内容，但老师们总是有法子变着法地出题, 甚至还会在题目中放下语言陷阱, 让人措手不及。

这位秘境的主人也不逞多让, 很适合去做二十一世纪的出题老师。

曲砚甚至怀疑，是不是之前在幻境的时候自己暗自吐槽被秘境主人听见了，所以他现在变着法地戏弄他！

曲砚抹了把汗, 开始琢磨地宫隧道尽头的最后一个阵法。

只要破解了这个阵法，他应该就能进入宫室, 跟里面的老前辈谈谈心, 让他以后没事不要这么折腾后辈。

他已经透过阵法看到了宫室之中有一个坐着的人, 虽然看起来已经去世良久, 一动不动, 但并不妨碍他们聊聊。

现在年轻的修士都是修真界未来的花朵，不能这么磋磨的。

环境确实很造就人，虽然曲砚觉得自己来自于现代，但在修真界度过了几个月之后，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存规则，如今见到了一个疑似死去的人，他也能从容淡定的面对。

要是换做以前，不得紧张兮兮地报个警？

曲砚吐出一口气，然后开始自己面前的阵法，并在心里祈祷，进入宫室之后就不要再有什么新的阵法了吧，他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哪怕他对于这些阵法只是需要花费些心神，甚至破解这些阵法对他来说，在阵法造诣上有着极大的作用，但在这么多天之后，他也不太想再跟阵法有着亲密的接触了。

就是像数学，哪怕是再擅长数学的人若是让他十天十夜泡在线性代数之中，恐怕也会烦躁的。

大概这确实是最后一个关卡，这个阵法比之前所有阵法都要难上许多，如果说之前遇到的阵法是数学的选择题，好歹还会有选项给你，实在不行还能蒙，到了这个阵法，就像是一下子变成了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没有思路就是没有思路，甚至题目都得读好几遍才能勉强看懂。

作为一个成功从万千学子之中卷出来的学霸，如今虽然面对的是一个刚刚接触几个月的全新学科，但他也不至于看不懂题。

曲砚站在阵法面前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就有了思路。

只是在动手解除阵法之前，他下了个决心，等到从秘境之中出去，他接下来半个月都不要看任何跟阵法相关的东西了。

与此同时，秘境之外还有无数人正等着结果。

此时距离秘境开启已经过去了好几日，有不少山头都是所有送进去的弟子都已经被传送了出来，可见获得这个传承确实十分艰难，甚至有些宗门的长老都开始着急起来了。

有位长老明显不太高兴地揪着自己的胡子：“这传承最后不会谁都拿不到吧？”

按照修真界中各大宗门的潜规则，若是有宗门找到传承秘境，那么宗门便可以先自行组织自家的弟子前往秘境，但若是这个宗门的弟子都拿不到传承，那便需要将这个传承秘境公开给其他宗门。

若是其他小宗门也就罢了，但他们可是玄域剑宗啊！

剑宗弟子进入传承秘境之后竟然还拿不到这里头的传承，这也太丢脸了吧！

已经全军覆没的山头悻悻没有说话，尽力隐藏起自己的存在感，而旁边有其他的长老安慰他：“也没必要太担心，咱们剑宗弟子多，如果这一批弟子不行，那就组织下一批，咱们剑宗金丹巅峰期一下的弟子，少说也有万把来名，我是不信一个都拿不到传承。”

听他这么一说，那位长老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你说得一点没错，总不至于便宜了其他人。”

洛锦意听着其他人说闲话，懒洋洋地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他对于传承最终会花落谁家并不是太关心，但是……

算算时间，他跟曲砚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面了，以至于现在的洛锦意整个人都有些没什么精神。

想要看看曲砚，不知道曲砚有没有在想他？

似乎，从他跟曲砚相识之后，就没有分别过这么长的时间，就算之前曲砚跟着程玉清去做任务历练，也就半天而已，现在都已经十好几天了。

都快过了半个来月了。

半个来月是什么概念？半个来月就是……

曲砚要是再不出来，他的及冠礼都要错过了。

虽然对于修士来说，错过生辰其实是经常有的事情，但及冠礼还是很重要的。

虽然，他自己的及冠礼好像也没怎么办。

洛锦意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心里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点点欣喜，又有点点兴奋，就好像……

他看向传承秘境的入口。

洛锦意有一种预感，曲砚似乎要从秘境之中出来了。

他刚刚想到这，便听到秘境之中传出一阵振聋发聩的声响，似乎从秘境里面开始坍塌了。

洛锦意立即站直了身子，心里发着颤。

曲砚还在里面……

应该，应该不至于出事，这只是一个传承秘境，而且之前几批弟子都已经出来了，不应该到了现在反而就是直接把里面剩下的人都压垮了。

但那也只是应该，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意外，洛锦意心里依旧因为这一层不确定性，惴惴不安。

他往前走了几步，企图找到其中的猫腻。

而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传送阵，因为实在是太过于巨大，从其中一个个掉下来的弟子，就显得十分渺小，就算修士的视力很好，也得非常仔细地看，才能分辨出那些人都是谁。

洛锦意直接铺开自己的神识去扫，力图在第一时间找到他的曲砚。

然而，从传送阵哗啦啦掉下来不知道了多少剑宗弟子，有些红光满面，也有些狼狈不堪，但就是没有一个是曲砚。

洛锦意显然有些着急了，特别是从传送阵之中掉落下来的弟子，明显越来越少。

他生怕，曲砚是陨落在秘境之中的那一个。

就算是传承秘境，那也是有意外陨落的可能的。

修真界之中，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洛锦意甚至开始后悔，他就不该将曲砚送进这个秘境，不就是一个破传承，大不了以后他再找个可以带着长辈一起进入的传承秘境，再大不了……

他劈开个秘境给曲砚找传承，也不是不行。

而就在洛锦意开始发散思维的时候，传送阵法之中最后一个人也掉了下来。

洛锦意原先发散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的思维一下子恢复过来，他眼睛一亮，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纵身一跃，将曲砚牢牢地抱紧在怀里。

他总算是松了口气：“你可算是回来了。”

曲砚趴在洛锦意的怀里，在对方的胸口蹭了蹭，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洛长老，累死我了。”

总算见到曲砚的洛锦意也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怎么累成这个样子，跟其他人一点都不一样，你在里面都遇到什么了？”

曲砚确实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其他人要么是在秘境之中拿到了好东西，因此红光满面的，即使在秘境之中度过了十天半个月，但依旧精气神十分饱满，要么就是被秘境之中的各种阵法弄得狼狈不堪，比如程玉清。

他此时还喘着气坐在地上，跟他师尊吐槽秘境之中师兄在追着他打。

他师兄冷眼旁观，不予理他，身边跟着一起去秘境的师弟师妹都可以替他作证，他从来都没有离开他们一步。

程玉清就是自己着了阵法的道，挣脱不出来还把责任推到自家师兄身上。

但曲砚就不一样，他的情况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好，但也没有特别糟糕，只是看上去很累，精力不济，整个人昏昏欲睡。

洛锦意不舍得在这个时候还追问他些什么，只是拍了拍曲砚的后背，安慰他道：“如果当真困得不行，就先睡吧，我带你回曲禾峰。”

靠着这个货真价实的洛锦意，曲砚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他一边昏昏欲睡，一边还记得跟洛锦意告状：“洛长老，我在秘境里的时候看到你因为对我有所不满，所以对我拔剑了。”

洛锦意反驳：“不可能，若真是我抓到了你的把柄，只会以此要挟你，让你答应把我们的合籍大典提前。”

曲砚：……

不愧是洛长老，这个反应是他所没有想到的，但若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挺正常的。

曲砚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这个不行，你得换一个要求。”

但除了这个，洛锦意觉得自己对于曲砚的要求，好像就没什么了。

也不对，还是有一点的。

洛锦意忽然想到了其他的事情，他试探着跟曲砚说道：“那阿砚，你要不要对我换一个称呼？”

曲砚被洛锦意的这个要求整懵了一下：“换一个称呼？”

洛锦意煞有其事地点着头，说话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心酸：“你总是喊我洛长老，甚至就连私下里也是这么喊我的……”

这个称呼，未免也太疏离了吧！

曲砚明白了洛锦意的意思。

他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但现在一回想，好像确实如此。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喊的就是洛长老，都已经习惯了，就算是后来关系进行了转变，在称呼上也没有进行任何变化。

倒是洛锦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将称呼变成了更加亲昵的“阿砚”。

曲砚深刻反省，他跟洛锦意询问道：“那你喜欢我喊你什么？”

洛锦意矜持了一下：“都可以，但我喜欢更亲昵一些的，亲近些，能够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关系与众不同的。”

曲砚：……

要求这么多，我还是继续喊洛长老吧。

不过，这毕竟是洛长老难得跟他提的一个要求，曲砚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满足一下道侣的，他提议着：“那，喊你锦意？”

没记错的话，离心剑尊就是这么喊洛锦意的。

洛锦意听着这个称呼，有一丝丝别扭，但总的来说，这个称呼确实比洛长老或是洛锦意更亲近一些：“就……也行吧。”

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要更加亲昵的称呼。

有的时候，洛锦意觉得自己其实也有些得寸进尺。

曲砚思索了一下，他抬了抬头，看向洛锦意：“那，阿意呢？”

洛锦意：！

他低下头，跟曲砚说道：“再喊一遍。”

“阿意。”

洛锦意舒服了，他回到了原先靠着的那棵树边：“还困吗？登记长老那边现在人太多了，我们再等等，如果实在困得不行，你就先睡一会儿，我等会儿带你登记好了之后，便直接回曲禾峰。”

曲砚靠着洛锦意，伸手揉了揉眼睛：“有点点困，但现在我肯定是睡不太着的。”

洛锦意将曲砚的手拿了下来：“为什么？如果真困得不得了，那就靠着我睡一会儿，等长老们确定了人数之后，我再带着你回去。”

毕竟当时是剑宗统一组织进入的传承秘境，如今秘境坍塌，宗门的长老们肯定也要确认过已经出来的人数。

不过因为之前已经被秘境传送出来了好几批弟子，有一部分人数已经确认过了，现在只需要确认剩下的那一部分便可，工作量便一下子小了不少。

洛锦意安慰曲砚：“长老们动作很快的。”

曲砚打着呵欠摇了摇头：“跟这个没关系。”

他靠近洛锦意，小声说道：“你猜，传承最后在谁那里？”

洛锦意环着曲砚的动作紧了紧，他小心问道：“被你拿到了？”

曲砚点了点头，将脑袋搁在洛锦意的肩上，跟他抱怨着：“嗯，对方是个相当厉害的水系阵法师，但我分辨了一下，其实他的功法并不拘泥于灵根，只要是阵修都能修习，品阶相当高，但有些东西吧……”

说出来有些不自量力，他觉得功法之中的有些地方，其实可以修改一下，说不定能让阵法的功效更加强大。

“总得来说，就是我现在脑子里被一股脑地塞了一大顿东西，一下子消化不了，就感觉有人一直在我耳朵边说话，特别烦。”

洛锦意有一瞬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按理说，洛锦意现在的功法也是传承得来的，他也是曾经经历过传承的人，但确实没有经历过曲砚的这番经历。

虽然在接受传承的时候，确实会一下子被人在脑子里塞很多东西，一时半会儿会不太容易消化，但其实也有这循序渐进的一个过程，并不会烦得人睡不着。

相反，在接受传承之后，由于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消化传承之中的东西，会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在睡眠上。

曲砚看懂了洛锦意的意思，他忽然就不太好意思起来，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之后跟他解释：“其实，如果按照流程来可能是不会这样的，但是吧……”

最后的那个宫室门口的阵法实在是解得他太烦躁了，在消耗了无数脑细胞总算进入了宫室之后，他首先对已经坐化的人进行了一场爱的教育。

然后吧，大概对方听得不耐烦了，爱的教育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对曲砚进行了十分强硬的塞入式传承，并将他从传承之中丢了出来。

洛锦意：……

他看向曲砚的眼神透着一股不可思议，他确实没想到曲砚竟然还会有这种操作。

不过这倒确实也能解释曲砚现在的情况。

在缺少了循序渐进的过程之后，传承确实会由于输入量太大而造成一些副作用，不大但让人十分烦躁，就像曲砚现在这样。

但一般而言，既然传承已经选定了传承之人，那大多是不会吝啬这么一点循序渐进的能量的，会进行这么简单粗暴的操作的，为数不多。

洛锦意看了曲砚一眼，大概秘境的主人是确实喜欢曲砚的天赋，但又确实觉得曲砚不够尊师重道，才会这般。

洛锦意一边伸手提曲砚揉着太阳穴，让他稍微好过一些，一边感慨：“若是这么看来，阿砚你的阵修天赋确实让人喜欢，都已经这样了，秘境的主人竟然也没想着换个人传承。”

在修真大陆之上，还是很讲究传承的，接受了传承的人那也跟正经的师徒没什么区别了。

师徒还需要进行正式的拜师礼，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奉上拜师茶，传承无需这些，但对于尊师重道还是有讲究的。

若非曲砚的天赋确实太好，像他这般大不敬的弟子，传承的主人大约理都不会理他。

曲砚还有些委屈：“你不知道最后那个阵法它有多烦，我甚至想，如果能把你叫进去就好了，剑修之间的暴力破除阵法有的时候还是很好用的。”

洛锦意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他替曲砚整理了一下衣襟：“我知道你只是生气，那传承之中可有秘境主人之名？等到回到曲禾峰之后，补上这一流程便好。”

曲砚轻轻点了一下头：“他说他叫做宣靖。”

洛锦意的动作一顿：“宣靖尊者竟然已经陨落了？”

曲砚不认识这个人，自然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含金量：“宣靖尊者，很有名吗？不过啊，其实他不是陨落了，而是飞升了，原先我以为最后的宫室之中坐着的是一个去世的人，其实那只是一个他为了承载传承而留下的傀儡。”

洛锦意拍了拍曲砚的背脊：“那确实是相当有名，不过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在我的修为还跟你如今这般的时候，宣靖尊者便已经是渡劫大能，半步飞升了。”

“原来已经飞升了吗？”

曲砚点了点头：“按照传承之中所说，他已经飞升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以后也飞升了的话，是不是就需要补上拜师礼？”

洛锦意笑了笑：“应该可以，他既然是飞升而不是陨落，那留在秘境之中的自然是一丝神念，这一丝神念应当是能与上界的宣靖仙尊本身相融合，也就是说他本尊是能够听到你当时对着傀儡说的话的。”

曲砚：……

企图把脑袋埋洛锦意的怀里不出来。

他以为没人会听到才这般放肆，也难怪他要进行这样的塞入式传承了。

洛锦意拍了拍曲砚的后背，安抚道：“其实也不必这么担心，毕竟最终宣靖仙尊还是将传承送与你了，应当是对你还是相当满意的。”

曲砚叹了口气，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往长老们聚集的方向看了过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曲禾峰啊？”

虽然跟洛锦意待了一阵子之后，那股子烦躁的劲消去了不少，但他脑子里嗡嗡的声音却去不掉，还是尽快回去曲禾峰的好。

曲砚忽然想到：“话说回来，我拿到传承的事情需要告诉宗门吗？”

毕竟传承秘境是宗门弟子发现的。

洛锦意说道：“这倒是不需要，如今传承秘境已经坍塌，也就意味着其中的传承已经被人拿到手了，宗门只需要确认传承是宗门弟子获得的便行，不过，在场的其他宗门弟子说不定会私底下猜测究竟是谁拿到了这次的传承，不过也不需要太放在心上，好了，我带你过去跟长老们登记一下。”

“也好。”

曲砚被洛锦意牵着手，往长老们的方向走去，进行最后的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