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温柔是有毒的蛛网。
银发的研究员靠在光柱上,脸颊侧贴,睫毛长长的垂落。
他安安静静的。
似乎只要这么隔光柱,轻轻抱一下就够了。
异种的视线落在他的睫毛尖,落在他白净的脸颊,落在他没有血色的指尖。样本将他的手指放在掌心,轻轻焐热的画面一掠而过,妒恨和险恶交替闪烁,它的唇角忽然冷冷地勾了勾。
冰冷的弧线一掠即逝。
异种暗银利爪逐渐回退,转变回白皙、瘦长的指节。
“……若若?”
熟悉的呢喃落进律若耳中。
律若的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
没有催眠的幻梦错乱感,也没有古怪的空洞感,是掺杂着些许沉睡刚醒的不确定。
又轻又哑。
“若若。”
律若抬起眼,实验室的白炽灯光落进他的瞳孔。
黑发清俊的“学长”站在光柱后,手贴在内侧的光壁上,隔着一层光柱,轻轻贴上他的脸颊,低声说:“若若,对不起。学长回来晚了。”他透出些许蓝意的黑眸,在灯光中显得格外专注。
律若望着它。
渐渐的,水银的眼眸无声地蒙上雾气。
年轻的黑发家主顿了一下,才隔着光柱,擦拭上律若的脸颊,指尖从泛起雾气的银眸划过,动作无比轻柔,无比缓慢,身后的浓墨般的影子,却在狰狞扭伸,拉展。
“律若……若若,”“钟柏”轻柔地摸着律若的脸,嗓音低哑,“对不起。”
最后一点银漆般的光泽,在骨节处闪烁了一下,被人类的肌肤彻底覆盖。
“钟柏”轻轻张开手,黑眸幽深。
“若若,进来,我抱抱。”
……若若,进来我抱抱。
特殊的能量场只限制了异种的行动,却没有限制律若。学长轻柔的嗓音落进耳中,律若瘦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慢慢没进光柱。异种微微带蓝的黑眸幽深地凝视他,仿佛没有任何恶意。
律若被蛊惑着,一点点,穿过光柱。
他的手刚穿过光柱,异种冰凉的手指立刻抓住了他细瘦的腕骨。下一刻,暗银暴起,银发研究员直接整个被拽进光柱。
没等他挣脱清醒,锋利的尾针已经没入他的后颈。
粘稠诡异的暗蓝物质,顺着半透明的细小注射管,直接注进律若雪白的皮肉深层。律若轻微地闷哼一声,被异种拦腰抱着,不住颤抖——暗蓝物质生出神经元般细小的枝突,深深扎进皮下神经层。
异种亲吻他秀美的颌线,牢牢控制着他,不让他挣扎。
暗蓝物质扎生进皮下神经层的枝状突起迅速分泌出难以察觉的信息素。
异种臂弯里的身体松弛下来。
律若睁着眼睛。
任由它朝自己身体注射古怪且意图险恶的活性物质。
——这是寄生种操控、同化寄生体的办法。
人类对寄生种的了解远远不够全面。
低等的寄生种只能寄生一个人类。高等寄生种往往也只以一个寄生体作为主体,进行猎食、产卵、活动。但高等寄生种能够通过对人体植入异种腺体的办法,同时寄生、控制多个个体。植入的腺体半融合半寄生在后颈,潜藏在深层皮肉里边,通过分泌左右神经递质诞生的信息素,操控寄生体的思维、行动。
这种寄生和操控,非常细微,非常隐秘。
细微到能够捕捉寄生体的任何一丝情绪变化。隐蔽到除非把后颈的皮肉切开,把颈椎骨节掰开才能发现。
这就是联盟高层在第三阶段前期大规模被寄生控制的原因。
很快,暗蓝物质钻进研究员雪白美丽的皮肉下,成为一个在后颈强行植入的腺体。
冰冷锋利的尾针一点点从素净白皙的后颈皮肉抽出来,半融合半寄生的腺体在完成植入后,立刻随高等寄生种的心意,源源不断释放出影响寄生体的信息素。异种指节抵在律若下颌,将他的脸抬高了一些,让他对上自己冷血的竖瞳。
寄生与[基因天赋-控制]同时发动。
律若刚刚凝聚的眸光重新溃散。
……它就是他的“钟柏”。
……它就是他的“学长”。
……他爱它。
灯光照在异种阴冷鬼魅的俊美面容,它薄薄的唇角,微微勾着,浸满淬了毒的恶意。它几乎是玩弄地在完成这一切——这不过是“样本”濒临失控想要做的事!它不过就是把样本匆匆逃离,躲避的欲念和恶意彻底宣泄出来。
唯有律若这种笨蛋,才会将掌控跨星际财团的财阀家主,当做温柔无害的学长。
最后一丝抗拒消失。
异种松开了抵住律若下颌的手。
仔细观察审视他的神情变化。
律若先是迷茫地看了它一会儿,后慢慢抓住他的衣角,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细密的银睫跟着落了下来。
“学长。”
他低低地喊。
“若若,”学长的手指搭在他的领后,细致地亲吻他的耳垂,“我们该回卧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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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窗纱,落在律若脸上,两弯又密又长的睫毛到现在还是湿的,被光一照,水晶丝般微微闪烁。他似乎睡得很迟,到现在都还没醒,乖乖地落在异种怀里,微微露出的锁骨满是痕迹。
苍白俊美的异种缓慢地吻着他。
它的吻带着爬行动物享受完毕后,特有的懒散和阴冷。
细长的手指冰冷地游移,细线的竖瞳反射出暗金,简直是一条巨蟒,或者毒蛇,懒洋洋地用冰冷的鳞片、阴险的身躯,将暂时吃不完的食物看守起来。等到上一顿消化完毕,再吞进腹中。
一件满是污迹的银灰色西装大衣搭在床边。
昂贵的手工西装已经脏污不堪。
昨天晚上,异种将律若压在这件曾经属于“样本”的衣服上,反复折磨。直到他彻底昏迷,再怎么恶劣地玩弄都无法将他弄醒,这才堪堪放过了他。
异种的竖瞳闪烁着残酷的戏谑。
它在样本的卧室,样本的床上,肆意地享用了他的未亡人小学弟。
可如果不是因为太想念样本,律若根本不会这么轻易被它骗进囚笼。
样本匆匆逃离了银河星,就是不愿意让自己濒临失控的恶欲毁了他的小学弟。结果,却反过来给一个怪物当了嫁衣,将他的小机器人送到了可怖的怪物身下。
它现在已经可以在“样本”最喜欢的房间里,将“样本”深爱的银发研究员变成它的孵卵皿,让他从现在开始,抓着枕头,喘息着为它孕卵、分娩。
可它改变主意了。
既然,只是因为以为它真的就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将它抛弃的银发研究员哪怕被它翻来覆去折磨到连半声沙哑的“学长”都喊不出来了,都还抓着洁白的枕头,艰难地任由它发泄妒火。
那它为什么不把这个阴险漫长的折磨往下继续推进?
为什么不让这个一再抛弃它的食物,将它彻底当成“样本”,心甘情愿地委身于它这样一只他最抵触最厌恶的怪物?
妒火如细蛇游走,如毒虫啃噬。
恶毒的念头在冷血动物的金瞳中不住打转。
微冷的唇瓣贴在律若的面颊,异种注意到律若睫毛轻颤,似乎就要醒来。
它
停下动作,观察着即将醒来的律若,就像冷血动物不动声色地端详猎物。
——————
律若睁开眼睛时,学长手肘搁在床头,正偏头专注地看着他。
晨光落在学长略微带蓝的黑眸。
律若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隐约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可没来得及去想,那种遗忘什么的感觉就消失了。他逐渐从刚醒来的昏沉挣脱出来,张了张口,习惯性想要喊一声“学长”。声音还没出来,咽喉就一阵哑痛。
始终审视他的“学长”弯了弯唇。
它分开律若的手指,将他往怀里环了环,让他靠在自己的肩窝。
曾经散落在“样本”臂弯的银发散落在它的肩上。属于“样本”的银发研究员整个儿被它肆意地抱在怀里。
“抱歉,若若。”它轻柔地道歉,“没控制住。”
律若靠在它肩窝,细微地摇了摇头。
他哑得说不出话,便轻轻抓住了学长的衣角。
确认控制没有异常,异种微冷的手指搭在律若后颈,若有若无地摩挲皮肉下的腺体。
昨天晚上。
在被它哄着打开光囚之前,
被联盟许多人当做冷血科学家的银发研究员站在光柱内,将头埋在它肩窝,一遍遍低低地喊“学长”——他不知道想念应该怎么说,也不知道等待应该怎么倾诉。
只会又轻又笨地重复“学长”。
这么笨。
异种轻柔地拨弄着律若。拨弄这个可怜的,已经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的食物。
唇边的恶意微微加深。
——这个曾经属于样本的小笨蛋,现在,是它的了。
异种的瞳孔闪烁金属的微光。
它要把律若骗上母巢。
它要让律若心甘情愿被它产||卵。
还要等到他一无所觉,毫无怨言地为它孕卵时,残忍地揭破一切——那才是最绝望最崩溃的地狱:一直以来顺从、依赖的学长,其实是吞噬学长的怪物;所有心甘情愿被占有的记忆,都是无法摆脱的背叛和耻辱。
异种的唇角弯起一抹毛骨悚然的弧度。
就算是这么笨的小笨蛋,到那个时候,也会崩溃,会哭的吧?
可那时候,他已经被它骗上母巢了。
他还能怎么反抗?
再绝望,再崩溃,他也只能待在暗红的母巢里,被它一次又一次产进数不清的卵。
这么想着,
它亲了亲律若,捏着他的指尖,哄他起来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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