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季凛和唐初还有两位痕检警察已经离开了容川花园——傅烟的家。
因为傅烟是中毒身亡,因此并没有在现场留下过多痕迹,不过季凛他们还是基本确定了傅烟家中确实就是第一现场——
与云星家不同, 傅烟家的门锁有明显被破坏痕迹,客厅地面上有一个四分五裂的瓷碗,但地上却几乎没有液体痕迹残留, 痕检警察从瓷碗碎片中提取拼凑出了一枚指纹,如果没有意外那应该属于傅烟本人的, 也就是说,傅烟很可能是喝了这碗里的液体之后中毒身亡的。
碎片都被带回了局里准备做进一步检测, 看是否能从碗底提取出有效物质残留。
除此之外,傅烟家没有再提取出有效指纹和脚印, 但在傅烟书房门框底部发现了一枚极其不显眼的微型窃-听-器。
开车返回局里的路上,唐初忍不住和季凛探讨道:“季老师, 你有没有觉得, 我们这个案子走得太顺了?”
之前阮甜打电话来,说排查出了一名契合度非常高的嫌疑人, 高到什么个程度?
首先从身份上来说, 这名嫌疑人是一个年轻男性, 任职于傅烟的竞争对手公司,和傅烟拥有明确的敌对关系。
而同时, 在傅烟和云星被害的两天之前,他们还同这名嫌疑人在一个业内晚宴上见过面, 更关键的是,经业内晚宴时的监控及当时就近在场的人都证明了, 嫌疑人曾同云星搭讪过, 言辞暧昧露骨。
这二者与季凛对嫌疑人的初步心理侧写基本完全吻合——对傅烟没有过度情感表达, 只想达成致傅烟于死地的目的,而对云星有特殊情感有生理-**且可以说“爱而不得”。
另外从客观证据链来讲,这名嫌疑人身高并不算高,净身高1,鞋码41,吻合唐初补充的附加条件。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在傅烟被害当天下午,这名嫌疑人曾去过傅烟家——被傅烟家所属的电梯间监控拍到了,另有傅烟家的保姆阿姨作人证,而傅烟家那个窃-听-器也很可能出自这名嫌疑人之手。
“真的太顺了,”唐初又再次感叹了一遍,“顺到有种好像回去审完就能立刻结案的不真实感。”
这话的内容乍一听去好像是很令人愉悦的,但唐初的语气却恰恰相反,含着少有的凝重。
有经验的刑警面对这样的情况其实大多都会有一种敏锐嗅觉——查案过程中表面看起来的过度顺利未必是好事,它很可能象征着另一个极端,即印了季凛那句话:“这凶手很有意思,像是有意在为我们引路似的。”
不过对比唐初的凝重,副驾驶位上的季凛依然神情如常淡定自若,他不置可否道:“先回去审了再看,任何行为背后都能捕捉到它相对应的情绪缘由,另外有一点还需要关注,如果为同一个熟人作案,为什么云星家的门锁没有被破坏,但傅烟家的却被破坏了?”
唐初微愣一瞬,红灯,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季凛,正要问句什么,却正巧看到季凛从口袋中抽出手机解锁的模样。
这人明明前一秒钟分析案情时候还是一脸淡然,可现在却不知为何,垂眸盯着手机屏幕时,季凛眉心竟微微蹙着,仿佛压着一股他根本不自知的浅淡躁意。
大概是季凛这副模样着实太过罕见,唐初一时间愣了个神,等他再回过神来,已经又到了绿灯。
红色路虎重新启动,知道唐初还有话要问,季凛侧头对唐初说了句“稍等”,转而修长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两下,终于还是拨出去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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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个电话此时此刻注定不会被接通。
闻冬的手机早已调成了静
音,电光火石间,闻冬便想透了这其中关窍。
其实之前在来的路上,坐在殷辉的车里,闻冬就有过疑问——
虽然他对自己扮演纨绔的能力很自信,也明白自己用孙涛来赌一把赌得很成功,确实让殷辉逐步放松了警惕,但真的能够这样快就参与其中,成为所谓的“辅导老师”中的一员,这个速度确实连闻冬自己都很意外。
这个隐藏在私立中学中诱导胁迫未成年出卖身体的组织一定早已存在了不短的时间,它真的这样容易被渗透,这样容易让人参与其中吗?
换言之,殷辉的放松警惕并不仅仅来源于闻冬出色的表现,更来源于另一种于殷辉而言更稳固更安全的基础——
闻冬现在知道了,这个基础,正是这盒药。
催-情-药作用下,鲜少能够有人保持理智,一旦交易彻底达成,那么所谓的“辅导老师”同整个组织之间就算是完全绑定在了一条船上,成为一个利益共同体。
这才是殷辉真正的心安所在。
心念电转,闻冬面上不露分毫,他修长手指将那盒药原封不动放回了桌上,抬眼看向殷辉,眼底流露出两分恰到好处的茫然,语气不解道:“殷校长,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殷辉回视闻冬,他紧紧攫住闻冬的眼睛,像在辨别闻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
闻冬目光不闪不避,他就像是根本看不出殷辉眼中的审视意味一样,还朝殷辉歪了歪头,神情好似更茫然了两分,再次开口道:“殷校长?你怎么不说话?”
片刻后,殷辉骤然撤了那副审视目光,他笑得一脸意味深长,不答反问道:“季美人不知道吗?我以为像季美人这样的玩咖,对这种东西都是很内行的。”
闻冬做出一副微愣神情,随即,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忽然义正严辞道:“什么意思?毒-品我可从来都不碰!玩归玩,这可是高压线!”
像是没想到他的思维竟然瞬间发散抛锚得那么远,殷辉愣了愣,转而哭笑不得道:“我的季美人,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我们可是正规组织,怎么会让你碰那个!罢了罢了,我看你是真不知道,我给你就明说了,这药吃了会让你整个人都像被火烧着,觉得燥热无比,却又好像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一夜七次算什么?那可都是小意思,一夜十七次都不是梦!”
说到最后,殷辉音量都微微提高了两分,那模样活像是在宣讲鼓吹什么好东西。
闻冬心中作呕,面上却配合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般的模样,直白道:“懂了,你说的这不就是催-情-药吗!”
“啧啧啧,”殷辉咂了咂嘴,嗔怪道,“虽然说就是这个东西,可催-情-药多不好听?我们现在可都不这么叫了。”
终于从殷辉口中得到了一部分想要的东西,闻冬垂下头,唇角极不明显微微勾了一勾,他一只手伸进口袋,不动声色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了两下。
迟疑一瞬,闻冬又抬起头看向殷辉,他故意摆出了一副十足无语又仿佛受到冒犯的模样,大声质问道:“可是殷校长,你真的觉得我这个年龄,需要用到这玩意儿吗?”
殷辉明显一噎。
说真的,他确实极少遇到像闻冬这个年龄,这等相貌还非要来当“辅导老师”的。
毕竟这需要花钱,还不是一比小钱,可在殷辉看来闻冬这样的,完全应当是别人争着给他花钱才对。
殷辉在心里摇了摇头,没办法,口味独特有时候确实是麻烦。
不过
殷辉朝闻冬摊了摊手,放缓了语气循循善诱般道:“我当然知道季美人不需要,不过这是协议中最重要的一条,
我相信季美人还是非常具有协议精神,且也一定能同我们互相体谅的,对不对?况且话再说回来,这药也没什么副作用,反而能为你带来一场更为愉悦的辅导体验,季美人何乐而不为?”
闻冬露出一副并不情愿的模样,他薄唇动了动,但却也没再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半晌,闻冬才勉为其难般点头道:“行行行,吃就吃,不过殷校长,你是不是至少得先让我见一见我等下要辅导的学生?不然等下我这药效起来了,你给我随便弄来个丑的敷衍我,我也感觉不到是不是?”
殷辉顿时失笑道:“我看起来像这么缺德的人吗?”
闻冬扁嘴,故意道:“我可没这么说哦。”
“季美人你真的很有意思!”殷辉大笑两声,终于松口道,“让你先看,让你先看!看了准保你立刻就想吃药了!”
边说,殷辉边拉开手边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小型按钮,轻轻按了一下。
殷辉朝闻冬微笑抬了抬下巴,慢声道:“季美人,向后转。”
闻冬应声向后转去,看清背后情景的瞬间,他瞳孔就骤然一缩——
那竟是一道暗门,暗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一个巨型鸟笼。
而鸟笼正中央,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跪趴在地,劲瘦优美的四肢都被锁链牢牢束缚,后背凹出极其流畅的肩胛骨线条。
大概是感知到了闻冬的目光,少年缓缓侧过了头,露出一张已隐约有成年轮廓,却还存着明显鲜活少年气的脸。
以闻冬阅人无数,极其挑剔的眼光来看,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很好看。
闻冬眉心不着痕迹蹙了一下,他心头忽然掠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怎么样?”殷辉含笑嗓音蓦然在身后响起,语气揶揄道,“季美人这是看傻眼了?信殷校长的是不是没错?你现在一定很想吃药了,对不对?”
闻冬又盯着鸟笼中过分好看的少年看了两秒钟,心头熟悉感挥散不去却又一时寻不到源头,片刻后,他微微阖了下眸,转身看向殷辉,朝他嫣然一笑。
没有出声,闻冬用实际行动给出了回答——
在殷辉专注而期待的注视下,闻冬抬手从桌上拿起了那盒药打开,干脆利落按照协议中规定的剂量将药片悉数放入嘴里。
入口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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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深市市局刑侦支队审讯室内,端坐审讯位的季凛心脏倏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