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大清早聚在厨房,白巡头一次经历这种自家厨房被偷的事情,充满兴味地摩挲着下巴。
“到底是谁干的?”
很显然,在场没有一个人会干这种事情,于是所有人的眼神渐渐地、渐渐地集中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边上、好像好奇旁听的呼雷身上。
呼雷:……
云晏:“所以是你吧呼雷!”
呼雷好像根本没听懂,它无辜地抬着头看大家,棕褐色眼睛圆溜溜的,歪着脑袋看过来的时候像一只什么都不懂、从来没干过坏事的纯洁狗狗。
果然,柯耿看他这种表情,怀疑的眼神顿时迟疑起来,他迷惑地看了一圈在场众人,更加疑惑。
“难道……是外人吗?”
白巡哑然,他手里转着小鱼,一派风流自信:“小阿耿,有我和你师父在还能叫外人进来?”
云晏对师兄对着家人就失去判断的性子感觉好无奈,他双手拉住呼雷两边嘴巴,果然,在它巨大犬齿边边卡了一根豆芽尾巴。
这可算是狗赃并获!
“我就说,怎么刚刚一直在那耸鼻子,塞牙了吧!活该,叫你偷吃!”
云晏完全不在意狗狗可怜巴巴的“呜呜”声和越发水润可怜的大眼睛,铁石心肠地不停拍着它的大脑袋教育它。
不仅如此,他还在柯耿震惊又受伤望着呼雷的眼神中对他语重心长说:“师兄,我在里州流浪的时候见多这种表情了,有许多和我一样身世选择去做偷儿的小孩,他们被抓住的时候就是这种无辜表情,师兄,你不要总是这么心软!”
“呼雷去罚站。”
卓仪正做早课时被喊过来,身上还穿着单薄吸汗的衣衫,隐隐可见起伏隆起的肌肉线条,他正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平时穿得厚看不见,只觉肩宽腰窄,现在换了轻薄衣衫一看……
嗯。
他早上才活动一下,身上清清爽爽一滴汗都没出,刚刚也只沉默地听着徒弟们兴致勃勃推理。
卓仪早都从厨房残留痕迹中一眼看出就是呼雷所为,任凭这只狗狗怎么聪明,它也做不到一点痕迹都不留。他知晓白巡也早都看出来了,只想看柯耿他们怎么处理。
当然,他更多是想看热闹。
柯耿还是一样,这孩子因为经历对家人几乎有求必应、百依百顺,若是以后有人利用这点来对付他,就可叫他一蹶不振、痛苦万分。
“唉。”卓仪心里叹息,他知道柯耿的心结在哪里,只是他对感情一事格外笨拙些,现下也不知怎么才能解开这个心结……
只得平日里多多教他,希望能有些改善罢。
云晏因为经历要更成熟、更理智一些,他反倒多宠爱一点这孩子,好叫他心防不这么重。
长生还小,算是记事起就在他身边,很多事情不明了,这个年纪也看不出什么。
卓仪心里思考着怎么教孩子,面上没什么表情,他又重复一遍:“呼雷。”
语气不重,但是很明确、很坚决。
呼雷知道主人不吃它扮可怜这一套,还是趴着“嘤嘤”叫了好几下,才垂着头蹲在厨房门口的墙壁面前“面壁思过”。
若只是面壁思过还好,可惜现在有白巡这个闲人,就见他时不时转着小鱼哼着小曲,笑嘻嘻从狗狗旁边假装路过,还要不停砸吧着嘴感叹:
“哎呀这不是小狗吗?怎么在这蹲着呢?”
“小狗干坏事被惩罚了,真可怜。”
“啧啧啧啧啧……”
呼雷努力无视白巡,它的眼神凶恶又犀利,死死盯着厨房墙面上一只小蜘蛛,好像看到什么仇敌,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呜——”
“嘻嘻嘻。”白巡知道它因为卓仪命令只能蹲着面壁,就是莫名神清气爽,只觉找回了昨天的场子。
这臭狗,昨天差点把他胃给压出来!
卓仪换了一身衣裳,来厨房烧水泡饮子,见此情形哽了一下,他叹一口气,对着好像做成了什么大事业所以意气风发的白巡说:“白巡,呼雷只是一条犬啊。”
这个“啊”里尽是一言难尽和叹息。
白巡欢快转着小鱼的手指一顿,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对啊,呼雷只是一条不会说话的狗狗,他为什么独自在这认真地和一条狗狗斗来斗去?
“我……我才没有。”白巡面色一阵青一阵红,他憋了一会儿,只憋出这么一句话,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没有”。
卓仪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他只是拍了几下白巡的肩膀,摇着头出去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啊。
陆芸花还不知道自己送的豆芽引来这样一件事,她只是照常出摊,照常回家。
很稀奇的是,她今天远远就看到家门口坐着一只黑色大狗。
“咦?这不是卓猎户家里的呼雷吗?”
走近以后陆芸花才完全确定,这正是卓猎户家里见过一次的狗狗呼雷,因为呼雷长得威武霸气,外形很符合她心心念念想要的那种狗狗,所以到现在她一见就能喊出它的名字。
“它是怎么过来的?”
陆芸花吃惊,现在村里除了看门狗是不会特意给狗栓绳的,都是放着自己跑,只是呼雷体型也太大了些,也没人看着,还是有点引人注目。
只是到现在没人找她询问,可见它一路过来并没有被看到。
陆芸花看它礼貌又矜持地蹲在院门那边的树下,还特意让开了大门供人进出的位置……她还是有点不敢上前,毕竟是这么大的一条巨型犬,真叫咬一下马上就得送医馆……
好吧,说不定都坚持不到去医馆。
陆芸花有点担心陆榕洋,这好半天都不见他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呼雷。
她先是喊了几声陆榕洋的名字,在外头不见他出来,也听不到他回答,一时有点急:“我要不要去寻卓家人来?”
正当她犹豫间,云晏气喘吁吁从路那边跑过来,这孩子平时显得精力格外旺盛,陆芸花还从未见过他喘成这样,不过有他过来看着呼雷,她就放心了。
之前看呼雷还是很听几个小主人的话的。
陆芸花:“快歇歇,怎么喘成这幅样子?”
云晏看见老老实实蹲着的呼雷和表情正常没有被吓到的陆芸花,一下松了一口气,他气呼呼用手拍了一下不敢正眼看他的狗狗,又喘了一大口气,气匀了才对陆芸花说:“我正带着它在山边消食,它不知道怎么知道姐姐你家的,趁我不注意朝这边跑,追都追不上!”
陆芸花笑得不行,如果云晏遛呼雷的时候带绳,应该会被狂奔的呼雷带着飞起来罢!
不过它来我家作甚?
云晏不晓得她笑什么,也傻乎乎跟着笑起来,他脸颊蹭上了泥土,就像只小花猫。
直到呼雷不满的“汪”了一声,云晏才想起什么,急忙对陆芸花说:“姐姐,呼雷用野鸡想和你换豆芽。”
陆芸花听他一说才看见呼雷爪子底下还压着一只鸡,原先被它的毛毛一挡她愣是没看见。
呼雷把爪子下面的野鸡推过来,那鸡还是活的,翅膀上有些血迹,正歪着头生无可恋地被按在地上,显然已经失去逃跑的想法和斗志,只想快点结束这悲惨一生。
陆芸花:……
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陆芸花重复他的话:“你说它……想用野鸡和我换豆芽?”
“对!”云晏重重点头,呼雷歪着头看他们,不解为什么还不和它换,于是又把鸡向陆芸花的方向推了推,还贴心地扒拉出鸡爪子踩着,好让她抓翅膀。
“它可喜欢吃豆芽了!”
陆芸花被这只狗的聪明程度震惊了,她难得这么呆,小声叨叨:“狗……狗狗不能多吃豆芽。”
这倒是事实,豆芽狗狗吃了没什么坏处,长久吃就不好了,会引起一些贫血之类的疾病。
“你们先进来说话吧。”
陆芸花觉得呼雷体型太大,这样在门口说话实在不像样。
云晏没有意见,呼雷看他们在门口招手,耳朵动了动,叼起野鸡跟着进了院门。
一进家门放下推车,陆芸花就大声呼唤起弟弟的名字:“榕洋,榕洋!”
好在这次他不仅听到,还马上给她回应:“唉!在这!”
陆榕洋从后院绕出来,手里抓着一只不停挣扎的胖兔子,头发上插着稻草,衣服也脏了,瞧着格外狼狈。
他感觉姐姐声音里带着焦急,匆匆跑来,不明所以:“怎么了姐姐,我在后院看兔兔,它又把拴它的绳子咬断了。”
“阿娘呢?”
“刚喝了药睡下。”
陆芸花摘掉他头发里的枯草,才算是安下心,她弯起眼眸,唇角勾起的时候只叫人觉得温柔又缱绻,她轻描淡写:“没事,刚刚喊你你没答应,吓我一跳。”
云晏笑嘻嘻晃着两条小短腿:“姐姐太紧张啦!在家里能有什么事?”
他转而看见陆榕洋抱在怀里的兔子,嘟起嘴:“姐姐,你怎么还没把阿兄送的这只胖兔子吃掉啊?”
这正是柯耿送来、在陆芸花安家落户的兔子,说起它陆芸花也是头痛:“过两天寻个日子吃。”
这兔子本来想养着叫陆榕洋玩耍,可它的战斗力实在太可怕了。陆芸花从前没养过兔子,如今才知道原来兔子是战斗力如此强大的一种动物。
刚开始陆芸花用细篱笆把它圈起来养,谁知没多久就在家里逮住差点成功逃脱的兔子,一看它把篱笆下面的地挖了几个洞!
她又把它关在废弃的房间里,哪知就这样它都能从不知道哪个洞里钻出来,实在没办法,陆芸花只能在它后脚上栓绳,没拴在脖子上是怕它自己把自己勒到,后果是时不时就得补上一条绳子,因为这兔子会锲而不舍的用牙齿咬断绳子逃跑!
“吃掉挺好的。”陆榕洋使劲按住不停挣扎的兔子,这些天他也被祸害的不清,听陆芸花这么说,白软软的小脸蛋上居然满是如释重负。
之前他还很喜欢这种可爱的、毛毛白白的小动物呢。
“姐姐,我继续去收拾。”陆榕洋有点沧桑地叹了口气,感觉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一切。
兔兔粑粑,真的好臭哦。
“噗,去吧去吧。”陆芸花怜爱地拍拍弟弟乱糟糟的头顶,觉得好笑极了。
看着陆榕洋在忙,她安顿云晏坐着喝口水歇一下,去看一眼余氏,看她睡得很安稳,没有被吵醒,这才退出来。
出来在水盆净手,云晏在椅子上认真喝水,呼雷在他对面认真看它,脚下还不忘踩着那只野鸡,陆芸花笑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突然来要和我换豆芽,可把我搞糊涂了。”
“唉,说来话长。”云晏老气横秋地长长叹气:“姐姐我给你说,就昨晚,呼雷居然偷偷溜进厨房偷吃掉了一整盆生豆芽!”
呼雷在他看过去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呜咽一声,悄悄侧过脸去偷看他们,和做错事害怕被骂的小孩子一样。
“哼!”云晏转头冷哼一声继续说:“后来我们发现是呼雷吃的,阿爹还罚它面壁思过半个时辰呢。”
“谁知道我只是一时心软带它出来,它就抓了只鸡朝姐姐这里跑过来。”
陆芸花不知道呼雷是怎么知道她这里有豆芽的,这只狗狗聪明的不像话,感觉做什么出来都不让人吃惊。
呼雷坐立不安地等着,好不容易等到云晏说完,急忙把生命垂危的野鸡又一次推到陆芸花面前。
陆芸花再次为这奇幻一幕沉默了一下,接着十分客气,也十分残忍地说:“不行,狗狗吃多了豆芽会生病。”
云晏:嘶——
呼雷听懂了“不行”两个字,它人性化地皱着眉,冷酷地盯着陆芸花,好像要这样威胁她改变心意。
陆芸花是这么随随便便就会被吓到的人吗?她眉毛都不动一下,脸上收起笑后冷若冰霜的表情比呲起牙的呼雷更可怕。
起码云晏是这么觉得的,他瞧着陆芸花的脸色,下意识瑟缩一下,小心翼翼捂住嘴巴缩小存在感。
渐渐的、渐渐的,对视的一人一狗中,狗狗棕褐色的眼睛开始不自觉躲闪,它几次鼓起勇气去看,又在陆芸花严肃表情中败下阵。
陆芸花眼睛瞟过去刚好看到极力缩小存在感的云晏,她下意识和缓脸色,又转而盯着呼雷一字一顿说:“不!行!”
呼雷:……
“呜!”
呼雷气愤地一脚踢飞野鸡,唰一下跑出院子没影了,就像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孩子。
“哎哎!”陆芸花吓了一跳,她朝门口追了两步,看它朝着卓家那个方向去,云晏也坐着毫不担心的模样,这才放下心。
其实若是别人家的狗狗,它吃什么都不关陆芸花的事情,只因呼雷的小主人们和她关系不错,她提醒后也很领情,陆芸花才愿意多事管一下它。
若是提醒过,狗主人毫不在意说什么“没事没事,我家狗肠胃好得很!”之类的话,可是能把人气坏。
鸡还在呼啦呼啦乱飞,陆芸花找准时机抓住鸡的一边翅膀把它从天上扯下来,它发出“咯咯!”嘶哑的叫声用力挣扎,它刚刚被呼雷踢飞,还回光返照一般奋力向上扑腾,翅膀上的血液被弄得四处喷溅,落在地上血淋淋一片,有点恐怖。
出血量不大,实在散的很远,连厨房门帘上都溅上不少。
最后……这只鸡终于欣慰的获得了安详——在被折磨数小时以后。
陆芸花提着鸡无奈:“这鸡……怎么办?”
云晏躲在墙角避开空中悠悠漂浮的鸡毛,闻言舔了舔嘴唇,喝一口水压惊:“就当呼雷送姐姐的吧。”
“你拿回去。”陆芸花哪里能收,坚决地把这只命运多舛的鸡塞给云晏,云晏推着不肯拿,他古灵精怪的大眼睛一转,急忙从袖子里掏出小礼物,想要转移陆芸花的注意力。
“姐姐你快看,这是我给你带的小礼物,你喜欢吗?”
陆芸花定睛一看,直接惊呼出声:“辣椒?!”
这红红身子、绿绿的把、尖尖的顶端,长长的身材……不正是陆芸花魂牵梦萦的红辣椒嘛!
有了辣椒,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土豆茄子西红柿洋葱……
感觉这日子一下有盼头了!
云晏只觉得这果子颜色好看,哪曾想到刚拿出来陆芸花就像是认识一样,他迷茫地跟着重复一遍:“辣……椒?”
“什么辣椒?姐姐你是不是认错了,这是红果子呀?!”
陆芸花兴奋之情如被冻住的湖水,她心里一紧:这地方很多植物她都没见过,说不定这个长得和辣椒一样的植物不是辣椒呢……
要不……先拿一点给兔子吃一下试试有没有毒?
陆芸花正想着怎么迫害兔兔,就听云晏好像心有余悸般接着说:“姐姐,不管它是叫红果子还是叫辣椒,你看它颜色好看,可千万不要吃!”
“嗯?”陆芸花瞬间提起精神,急忙追问:“为什么?你吃了?”
云晏一脸“回忆起惨痛过去”的微妙小表情:“吃了……”
“我吃下去瞬间感觉嗓子舌头一阵剧痛,好像被毒……好像被火烧哑了一样,足足喝了一大碗水、肚子都鼓起来了才感觉好些!”
“啊?”
陆芸花失落地叹息道:“若只一口就这样……似乎是真的不能吃。”
人体对辣椒的辣度也是有承受极限的,不说肠胃炎、上火之类的病症,如果辣椒真的很辣很辣,真的可以把一个人“辣死”,所以还是不要为了好奇或是好玩去尝试那些传说中的“第一辣”、“魔鬼辣”比较好。
陆芸花比较惜命,她想吃辣椒,但还没渴望到想要辣椒送她走的地步。
“当然不是啦姐姐。”云晏疑惑的声音无疑给陆芸花带来新希望,不知道在骄傲什么,神气得像只昂首阔步的小公鸡:“我看它不大,一口吃掉了三四个呢!”
陆芸花:……
没毒、辣椒,确定了。
云晏好奇把这把辣椒放在陆芸花手心:“姐姐,你好像认识它,还很高兴,为什么?”
“当然因为它可以吃!”陆芸花爽快回答,双颊因为兴奋和快乐泛起红色,好像所有坏心情都被一扫而空,时常显得哀婉忧郁的眼睛因为愉快的心情而闪闪发光。
陆芸花笑着继续回答:“辣椒可好吃了!真的!”
“不可以。”
云晏第一次用这个表情面对陆芸花,他皱眉,显然有些生气:“都和姐姐说了不可以吃!”
说罢他想了一下,索性拿自己曾经的惨痛教训教育她:“吃完不仅嘴巴嗓子疼,肚子还会像被刀插进去转动一样痛!”
“还……还有……”云晏深呼吸几次,终于小声又羞耻地说出那个最大后遗症:“出……出恭也很痛……哎呀,反正很痛就是了!”
陆芸花假装很不在意他的“小经历”,让云晏感觉没那么尴尬了,她拿出帕子温柔擦着小朋友脸蛋上不小心蹭上的血,语气坚定:“姐姐很谢谢云晏告诉我这些,但是相信我好不好?姐姐一定可以把它做得很好吃,还不会伤到自己。”
云晏:……
云晏沉默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无奈妥协,皱着小鼻子笑起来:“那好吧,我相信姐姐!”
他跳下凳子,声音听起来快活得像个小精灵:“那我便回家啦,姐姐再见!”
陆芸花:“再见……哎哎,云晏!鸡!”
“鸡还在这!”
等她追上去的时候,云晏早都跑得没了影子,陆芸花叉着腰看卓家那边,好笑又无奈地说:“真是,一个个都这样。”
捏着一小把珍贵的辣椒回到厨房,陆芸花小心把辣椒里面每一种子都收好,这些种子就是日后所有辣椒的来源。
“我还没问这辣椒苗是怎么来的呢。”陆芸花弓着身子感觉眼睛都花了,小心包好种子,准备等一下继续处理。她把剩下的辣椒皮放在阳光下晒,晒干后存下来能每次吃一点。
可持续发展才是硬道理嘛。
这种辣椒长得有点像小米辣,体型介于小米辣和尖椒之间,听云晏描述辣度不小,就是不知道香气怎么样,要尝一次才行。
来这以后每日不是忙着处理摊子上的事情就是忙着做家务,陆芸花这时猛然发现,她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根本没有时间研究吃的。
其实她是个很喜欢尝试新味道的人,也喜欢做从没做过的食物,现在每天困在摊子上,不是拉面就是熬汤,再不然就是蒸馒头,感觉已经习惯性困在这套模式中,没什么激情再去做别的。
这可不行,过两日去县里看看,药铺可能会有调料卖,她实在很想吃猪肉,如果可以的话……买点猪肉尝尝。
卤肉或是红烧肉都很不错,外面可以用红曲来调色,颜色比老抽差一点,但比白白的肉看起来有食欲的多。
说到老抽,陆芸花想自己做酱油。
酱油的主要材料是黄豆,曾经她跟着视频学过,做的还很不错,只后来觉得需要时间太长,家庭自产品控也很不稳定,好奇心得到满足以后就把做酱油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主要是那时各个牌子、味道的酱油应有尽有,价格也不贵,自己做只是乐趣,真要吃不如直接买。
有些钱还是让别人挣吧。
可惜现在她想要别人来挣这个钱也没法,这时候还没有足够成熟的酱油,陆芸花想吃只得自己做。
黄豆价格便宜,却不怎么受欢迎。
不论是煮麦粥时和麦粒混着放或是单独拿来煮粥,黄豆都没有那么合适,它豆腥味浓烈,吃多了不舒服,会胃胀难受,煮起来还难熟,很费柴火。
好在自从石磨被一个似乎很有名的发明家改良过后它的境遇稍好了一些,因为它自此可以被磨成粉拿来做豆饼,但人们更愿意拿它做别的用途。
——做酱。
这世界也是有酱的,而且家家都会做酱,富裕一些的有肉酱、菇酱,普通一点的就吃豆酱。
一说到黄豆做酱可能会想到黄豆酱这种美味酱料,只把菜煮一煮拌一些进去,又或是生菜蘸着直接吃都很不错。
但这里制酱技术不发达,也不知道什么叫无菌操作,黄豆发酵时难免有杂菌混入,酱料会产生难以消除的酸味。
同样为了保存,大量盐的调入让它的口味极重,人们只会在煮麦粥时放上一点,又是放蒸饼上涂着吃。
反正是不可能出现现代那种好吃的那种黄豆酱。
黄豆酱是黄豆在发酵成酱油中途的衍生产品,陆芸花也很想吃黄豆酱,所以决定都做一些。
“反正坛子家里还有不少,都是做,不如一次多做些,免得一些坏了白忙活。”
“我记得是要什么菌种的,可惜时间太久有些记不起来了……好在还不急,现在还太冷呢。”
陆芸花心里盘算着这些事情,忽听外面几声“咚咚”的敲门声,她疑惑出去,不见任何一个人在门口,只地上放着她送卓家豆芽时候用的木碗,里面满满放了一碗还带着水珠的辣椒。
清晨给陆家送好柴火、练完早课,云晏正和柯耿还有呼雷扔沙包玩。
沙包在两个人类幼崽手里飞来飞去,中间威风凛凛的黑色大狗在方寸之地间辗转腾挪,如同密林中飞奔一样自由写意,它时不时舒展身体,时不时敏捷躲避,沙包一时间碰不到它身上任何一根长毛,瞧着极为潇洒。
白巡在旁边兴致盎然观战,手里白玉小鱼碰撞摩擦发出“哗哗”的声响,他盯着场中潇洒的狗狗,也有点蠢蠢欲动。
“哎,阿卓,这游戏还挺有意思……”
“阿晏!换我试试。”
白巡把手里的小鱼一股脑塞进卓仪抱着的长生怀里,对场边云晏喊,云晏无奈停下,将沙包递给白巡,一边退场一边暗自腹诽白叔叔怎么和小孩一样,有时候他一个真小孩还要让着他。
卓仪正要说什么,外面传来“咚咚”敲门声,众人皆是疑惑,谁会大早上敲卓家的大门?
云晏去快速洗了把手,一边喊着“来啦来啦。”一边问“是哪位客人?”
无人应答。
他疑惑打开门,门口没人,却见陆芸花家招牌大碗里面装了满满的豆芽,正静静放在他面前的地上。
云晏抿着的嘴巴都遮不住他的小笑窝,他感觉像和陆姐姐有了一个小秘密,连榕洋都不知道的小秘密。
躲过白巡砸过来的沙包,呼雷明显闻到什么,极为兴奋地竖起两只大耳朵,“呼啦”一下冲到云晏那里。
云晏边走边躲开想要扒拉碗、尾巴摇得像风车一样快的狗狗,挣扎着向卓仪求救:“师父!”
“陆姐姐说呼雷不能吃豆芽,吃多了要生病的,你管管它!”
卓仪不晓得这个,豆芽是陆芸花送来的,她说不能吃那就不能吃,于是他喝道:“呼雷,不行。”
转着圈摇着尾巴的大狗狗呼雷僵在原地,它明明都看见碗里满满的豆芽,不懂为什么不让它吃,听到主人命令里的不容置疑,它只能迷茫地发出“呜呜”的低叫声。
呼雷垂着头,无视了凑上来看它的白巡,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呜呜”哭着慢腾腾回了自己的小窝趴下。
呼雷的小屋是卓仪特意砍了木头做的,很大,甚至够三个孩子也挤进去玩耍,地下铺了一层厚厚的、柔软的稻草,瞧着舒服极了。
呼雷失落从角落里叼出卓仪送给它的木质小鱼,把心爱的玩具抱在爪爪中间,脑袋搭在上面长长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世界上又多了一条伤心的小狗。
白巡满脸稀奇地瞧着闹脾气回窝自闭的呼雷,感觉牙疼,他皱着眉想了一会,觉得想不明白:“阿卓,你们家呼雷……是不是越来越聪明了?怎么现在和个孩子一样,还会耍脾气了?”
卓仪倒是淡定,他把打着盹的长生塞到白巡怀里,接过云晏端着的一大碗豆芽:“长大些,变聪明也是正常。”
“嗯……”白巡一边胳膊稳稳抱住长生,另一边手习惯性摸着下巴,显然忘了刚刚玩过沙包,把下巴摸得一片黑:“倒也是,它长那么大一条,聪明些也正常。”
卓仪看白巡脏手在下巴上摸啊摸,自己还没发现,实在无奈,感觉白巡自从来了陆家村好像变得不那么聪明了。
从前莫说和狗对着干,就和柯耿几个孩子相处也是有点端着的。
像现在这样一起玩沙包?不可能。
孩子们也有变化,都在向好方向转变,这样看的话留在陆家村是一个极好的决定。
卓仪淡定路过黑下巴白巡,表情正直,端着碗进了厨房。
陆芸花还送了一些拉好的面条,正好时间还早,不如做一锅鸡汤,也尝一尝徒弟们念叨了半天的鸡汤面是个什么味道。
至于黑下巴?嗯,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陆芸花每天充满干劲地出摊,等待着天气再暖来做酱油和黄豆酱。
就在这段时间,她的小摊子积累起一批忠实食客,有些在她摆摊前便会早早在那等着。
鱼丸面卖的很好,许多人会不吝啬钱财加一份鱼丸,陆芸花只能在食客一次又一次的强烈要求中多做一些鱼丸单独售卖。
若说鱼丸面是“卖得好”,馒头完全算是“火爆”。
她家这喧软耐嚼的馒头可比大多初发酵的蒸饼好吃,有人问起方子,若是真心喜欢所以想知道的,陆芸花会对他毫无保留说制作过程,若是看她生意好想占便宜白白捞个方子赚钱的,陆芸花只会抿着嘴巴笑,装哑巴怎么也不说。
方子流出去,也有人做出来馒头,陆芸花倒不急。
县城、附近几个村这么多人,生意不是她一个人能吃下的,这也不算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还能增加每个家庭的幸福感,尝了现代技术公开分享的甜头,何必藏着掖着呢?
再者她对自己手艺有信心,馒头都一个材料,照样每个人做出来不一样。
果然,外头方子流传起来也不妨碍她生意,甚至因为这个她的生意更好了,每日不到鱼丸面卖完,馒头蒸屉先卖得空空荡荡,许多人慕名前来买馒头,甚至一次买许多带回去。
喜事一件连着一件,就在最近,陆木匠和她说轮椅快要好了,有几个地方需要再仔细收拾一下。
一想到不用多久余氏就能坐着轮椅去村里找从前的朋友聊天,陆芸花心情更是飞扬。
“店家今天心情很好啊。”
那位熟悉的喜欢吃鱼的客人端过鱼丸面,看陆芸花给他打了满满的汤汁,笑着说。
陆芸花轻笑:“承蒙诸位照顾,心情还算不错。”
寒暄两句算是过了,食客认真嗦完今天这碗加了鱼丸的面,把碗顺手放到灶前,也不用招呼,溜溜达达走了。
没走多远,他好像想到什么,又回了摊子。
陆芸花正好不忙,看他回来极为惊讶,先去看了桌上:“客人可是漏了什么东西?”
客人抬手制止她,犹豫几下略微凑过来一些,小声说:“店家,你可知道有一户姓田的生意人?他家背后似是有人,行事极为张扬,田少东家喜欢收集方子……你这生意最近挺好,小心招了他的眼。”
“收集方子?”
陆芸花极为感激地送走这位好心客人,一时间有些烦躁,这日子刚步入正轨就来这一出……
特意说了“收集方子”,又说又背景,肯定不是好声好气用钱买,大概又是强夺那一套吧。
她甚至觉得好笑,她能有什么方子?拉面的方子?她是真不想惹上麻烦,若是一个现代众所周知的拉面方子能送走这尊瘟神,她一点意见都没有。
“唉,算了。”
陆芸花不想再想那些烦心事,她能怎么办?因为害怕麻烦就不做生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喜事和喜事是一件连着一件来的,麻烦和麻烦也是一件连着一件来,陆芸花才回家,就听陆榕洋谈起秦婶家。
陆芸花不明所以:“秦婶怎么了?”
“好似是秦婶儿子没了活计,还受了点伤,从县里回来了。”陆榕洋想了一下,言简意赅地说:“阿娘叫姐姐你等等去看看,说有什么我们能帮上便搭一把手。”
内心沉沉叹气,陆芸花勉强笑着摸摸陆榕洋的脸:“好,阿姐等等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