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安齐（六）

起了个大早，外头的雪花又在乱飞，院子里的几株红梅花盛放，开得极好

同燕然打了伞，两人往外头走去

“姑娘瞧这几株绿萼梅花，昨个儿还没开几朵呢，今儿倒是开了这么些，梅香扑鼻的，真是美得很”

握了一小把梅花簇上的积雪“你说，这积雪侵染了梅花的香气，那它是不是也是香的？”

“应该是吧，昨个咱们去城里，不是好些人在收集梅花上的积雪么，有店家还专门写着专供梅雪茶，姑娘没瞧见？”

“没大注意瞧”顿时心生一计“燕然，咱们去拿个集雪的坛子来”四婶婶喜欢品茶，乐婉先前还特意收集过梅花上的雪水，正好我来这儿一趟，也算是一件小礼物罢

小跑着回到院子，却见周洛泱拉门出来，这么个人，出个房门都成了一景色

朝他嫣然一笑，便往屋子里去，瞧着桌上的，碟子不成，水杯太小了，茶壶，茶水味儿重得很，就这装糕点的罢“燕然，洗两个装糕点的青瓷碗罢”

“你这是要做什么？”周洛泱的声音

回身见他进来“我瞧今日那梅花开得极好，花团紧蹙的，积了不少的白雪，想着四婶婶也是喜欢品茶的，我集一些带回去，才刚有妈妈来说话，一会儿早膳送这里，想来是昨个儿斓悠吃酒吃醉了，这会子还没醒呢”

等着燕然洗干净了青瓷碗，又拿布擦拭干净，我一手拿着碗，一手拉着周洛泱“同我一齐去罢”

“姑娘”温直站在门外同我行了个礼

同他笑笑“你这衣裳还是略长了些，燕然，你让两个丫头帮他改改，不若一会儿踩着都要摔跤”

周洛泱帮我打着伞，我便拿着积雪多的花枝轻轻的抖落着“我瞧那画上，人家都是用小勺一样的物件，仔细的取着上头的积雪，我这个动作可是粗鲁得很”

“那去取了铜勺来？”周洛泱笑道

“可别，那么小的玩意，我得折腾到什么时候，我本就不是文雅之人，还是随心好一些”抬头瞧他笑道“你倒是斯文人，瞧我这般举动，可不是心里要难受得很”

“我采梅上的积雪，并不斯文”说着手指压下梅枝，随即一松，那一枝积雪扑簌簌的落下

“哎呀，那一簇好的很，倒是被你都抖落下去了”抬头瞧着梅枝“上头有几簇积雪多，你来取罢，我打伞”

我们互换了手里的物件，他个子高，我只得伸直手臂

“昨日你们出去之后，我画了一幅寒梅，我想让你帮我抄几行字上去”周洛泱道

“你的画很好，我的字不算好，配你的画，怕是损了你的画”

“我喜欢你的字，秀丽大方，那画是我自己收着的，帮我抄上去可好？”

同他笑笑“你既不嫌弃，我便写去，只是，写坏了，我可不负责的”

他转过身，笑容朗朗，映衬得身后的白雪梅花似都有些失了颜色，略显暗淡

“若你写坏了，我便再画一幅”他道

折了一支小梅，笑着簪在他的耳后“我觉着，你比花好看，方才瞧你出门，我便想着拉着你过来瞧瞧是你更好看还是花，果然是你”

他并未摘下，只是低头浅笑

瞧着送早膳的来人，我们便没有继续集雪，同燕然两个加起来，勉强算是一碗

用完早膳便往周洛泱房里抄字去了，还没写几笔，周斓悠便自己撑着大伞走了进来，瞧着我们笑道“哎呀，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扰着你们了”

周洛泱瞧了瞧他家妹妹，周斓悠瞬间便没了气焰，恭恭敬敬的行礼“兄长安好，阿绿安好”

“我这正写字呢，怕写坏了，就不回你礼了”我道

“好好好，你呀慢慢写，我就先坐在这儿等着你们，你们两人在一块呆着，便是难得的美景，更何况如今是你写字来，我家兄长研磨，更是美景中的奇景，我不做那坏了景致的糊涂人”

将最后一笔收了，放下笔“第一回抄写，抄得我都紧张起来，好不好的，也就这样了”说着站起身，离了书案

“你的字若还不好，那我的同鸡爪子抓的有什么分别，阿绿，你这可是太谦虚了”周斓悠探头过来“这梅花画得真好，兄长，要不”

“不成”周洛泱一口回绝

周斓悠朝我吐了吐舌“瞧见没，小气吧啦的，一幅画都舍不得，我还是他亲妹子呢，对自家妹子都这般小气，阿绿你以后可要多藏私房钱才是”

被她逗乐了“你这话，想来是藏了很多私房钱罢”

“我需要藏什么私房钱？我如今可是富裕得很，你想要什么，只管同我说，我都买给你，全买给你，要什么买什么！”

“我先回房洗个手，顺着擦个润手膏，你们先聊着”

过了一会儿回来，周斓悠正同温直说着话

“温直，你刚见到我们的时候，怎么就同阿绿说，不同我说话？”

温直同我行了个礼“小人觉得姑娘更面善”

周斓悠抚着胸口满是受伤“我笑意盈盈的看你，怎么就不面善了？你这话真是伤人得很”

温直垂了垂头，略有些局促

我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周娘子这是同你开玩笑呢，不是真的伤心，你不必害怕”

“什么叫我不是真的伤心，我这明明是真的伤心好不好！”周斓悠拉着我坐下，又问温直“那你现在再瞧瞧，我同她，你觉着我同她今日的发饰谁更好看？”

温直这才又抬起头，瞧了瞧我们“回大娘子的话，您的更好看”

周斓悠瞬间喜上眉梢“为何？”

“姑娘的发饰，只有一素簪，瞧不出花样，大娘子所配的发饰十分雅致，所以大娘子的更好看”

“哎呀，我倒是问错了，我问的是发髻，不是发饰”周斓悠摸了摸我的素簪“不过我还是欢喜得很的”

将手里的润脸膏递给温直“这天太冷了，你小孩子家，小脸都被冻裂了，这个给你擦手擦脸用，晨起、睡时都擦一擦”

“许冰哥哥给我擦了些”温直略不好意思

“拿着罢，这是我给你的”

“多谢姑娘”温直双手接过

周斓悠笑道“你这孩子，学得可真是快，若不知道的，瞧你这规矩礼仪，怎么都猜不着是昨个儿才来的人，你读过书吗？”

温直点点头“跟着爹爹读过几本书”

“那你也会写字了”

温直又点了点头

“你写几个字给我们瞧瞧”周斓悠说着，便将温直领到书案

“呵，你这孩子这字，写得真好”周斓悠拿着温直写的字递给我“阿绿，你瞧瞧”

我扫视几眼“真是不错”

“是罢”周斓悠又拿着去给正进门的两人“兄长，陈绍，你们瞧瞧这孩子的字”

“温直，你去同许冰学一学怎么煮茶”周洛泱道

陈绍瞧着温直离开，同我们道“探听清楚了，这孩子祖父往前皆为农者，父亲上过学，也考过功名，先前是在镇上的学堂教书，他的母亲是镇上大户的婢女，他父亲在没出事之前，家道还算不错，在镇上租了个小商铺，做了点买卖，不过后来他爹出事之后，买卖都停了，还欠了不少外债。她母亲现在改嫁的这家，是离这里百里地的一个乡绅，似乎小时候便有过照面的，妻子去世几年了，一直未续弦，知道温直他们家的事儿，便让人上门打探。如今，把温直家里的债务全还清了。没了，就这样了，剩下的，你们瞧着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