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闻到船前头传来的浓浓血腥,再头听到前头那边呼喊逃命声正在逐渐变弱,宋兴林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一个旋身,把于苏护向身后的同时,朝着身畔王水生大喊,“不好,这不是水匪,对方来者不善,王师兄,护着她们。”
声音急切而快速,具有穿透力。
宋兴林甚至都顾不上去看,身边的王水生有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
他捡起跟前桌案上的两只筷子,一个轻挑急射,燃烧着的五更鸡,还有上头咕嘟着的铁锅,就如暗器一般,急速又剧烈的朝着攻来的敌人飞射了过去。
与此同时,两只筷子被他刷出了花来,当成峨眉刺一样,宋兴林脚尖一点地,以助跑的姿势,猛的欺身迎了上去。
嘭!哗啦啦……轰隆!
而绝杀这等暗影杀手俱都不是吃素的。
绝杀一刀劈开了迎面袭来的五更鸡跟热铁锅,铁锅跟五更鸡瞬间分离,里头的油与热汤扑洒出来,杀伤打击面积极大,绝杀自己跟身边的两人倒是幸运躲过,剩下两人却倒了霉。
旋转着袭来的五更鸡跟铁锅,因着宋兴林巨力的加持本就不好躲避,再因着绝杀的一击,使其旋转的速度更快,而泼洒的油跟汤飞溅的面积又太广,再加上船后甲板地方有限,现场又比较混乱,船还在因为水面上的同伴在破坏而左右剧烈震颤摇摆,他们倒霉催的没有避过袭击。
热汤撒脸,桐油沾衣,锅跟五更鸡瞬间落地,发出哐当响动。
就在俩黑衣人反手自救的时候,好巧不巧的,五更鸡燃烧着的灯芯,竟然在刚才的一击之下并未熄灭,正好落到了扑洒开的桐油上。
随着轰隆一声响,随着叮当一声,宋兴林与绝杀短兵相接的时候,火势在蔓延的桐油加持下瞬间爆发,轰的一下袭染了整个甲板,又迅速攀爬上了那个身染桐油的黑衣人,烧的他赶紧在地上打滚,却因为油越染越多,火势也越来越猛。
黑衣人发出凄厉的哀嚎,而那边被热汤沾脸的黑衣人,倒是想要上前救助来着,却因为火势太猛而束手无策……
绝杀自认为自己功夫数一数二,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眼前这么个‘文弱书生’给拦住了去路,更让他羞耻的是,对方手里使用的还是两根,特么的筷子!
意识到这点,绝杀的招式越发凌厉狠辣起来,扫向身后一群废物,绝杀恶狠狠的怒斥,“废物,快,灭掉船尾那三人,重点是那最矮的女的!”
这声音炸响在宋兴林耳边,他的心猛地一紧。
高手过招,片刻的分心都可能是致命的打击。
加上寡不敌众,宋兴林的一颗心还有大半挂在于苏身上,眼瞧着面前来者不善的家伙,竟然是针对自家堂客来的,宋兴林急了,对着不停朝着黑衣人胡乱挥舞桌椅板凳的于苏大喊。
“鱼鱼小心!”
与此同时,宋兴林右手举筷,一个横刺刺出,被绝杀格挡住后,露出了破绽来不及回防,左手的筷子以刁钻的角度跟着袭上,他是硬扛了对方落在肩甲上的一刀后,宋兴林才成功的刺破了绝杀心口的衣襟。
只可惜,对方身手老辣,自己又分了心,倒是叫对方迅速抽身避开了他的致命一击,只将将刺破了这家伙的外皮,宋兴林自然懊恼,不过却顾不上了。
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深陷包围圈,宋兴林来不及思考,拼着被刀锋拉大伤口的剧痛,猛地一个反身,伸手抓住欺身上来,想捅自己后心窝家伙的刀身,同时手里的竹筷射出直取对方咽喉,手染鲜血的趁机夺下对方手里的兵器,一个矮身,宋兴林手中夺来的染血长刀一个旋转,刀锋朝着身后已然举刀砍来的绝杀扫去。
趁着绝杀下意识格挡后退,宋兴林足尖点地,一个大鹏展翅,迅速逼近已经逼到死角的三个亲人。
只可惜,宋兴林功夫再好,人再强悍,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加之时刻挂心于苏,他太被动了,转瞬又被招式越发狠辣的绝杀追上,两人再度战成一团。
这时候的宋兴林内心是绝望的。
而已经被逼入死角的于苏三人也是命在旦夕。
瞧着眼前这些眼中闪着狠辣杀气的黑衣人,于苏懊恼,但凡自己能动用下自己的金手指,他们也不至于沦落到成为黑衣人眼中的一盘菜。
要知道,便是王师兄是个能吃苦的娃,比一般的书生厉害多了,当他们砸光了手里的东西后再无反抗之力,那就只有等死的份。
眼看着刀锋朝着王水生落下,宋夏荷尖叫着,一把冲出去就想以身挡命,自然是被黑衣人一脚踹飞。
于苏凄厉大喊,“二妹妹……”
眼看着自家二妹妹被踹出船舷往水中掉落,而水中还有不少黑影不知道踩在什么东西上在周遭游荡,心知二妹妹凶多吉少的于苏,二话不说就往掉落的人扑了下去……
于苏这时候是绝望的,是愤怒的。
生死面前,说什么秘密,说什么暴露都不重要了,如果人都死了,守着秘密又有何用?
跟着二妹妹的身体入水的瞬间,好不容易抓到二妹妹衣角的于苏,眼里滑过坚定。
于苏眼里闪过狠绝,抬起自己的金手手,瞬间摸上了自己的身躯。
眨眼间,随着姑嫂二人的身体下沉,下沉,再下沉的时候,水里的于苏身体再变大,变大,再变大……
不会水的于苏憋住一口气,脚踩在软腻的河底泥土上时,于苏弯腰抓了一大把河底淤泥,而后迅速站起身,哗啦啦一声冒出水面,赶紧把同样不会水,落下船舷时已经被震晕了的小可怜往怀里一揣,同时手里大把的淤泥就往船上的熊熊火光上丢去。
一边动作,于苏一边大喝,“小哥哥让开。”
巨大的于苏声音跟打雷一样,绝杀等人都惊恐万分,不明所以,可宋兴林不一样啊。
他是亲眼见证过于苏这幅模样的。
几乎是让开二字一落,宋兴林就迅速飞掠后退,人都没有完全退开,一大坨散发着腥味的淤泥铺天盖地的就落了下来,把船尾的几个黑衣人瞬间淹没不说,更是刹那间就把船尾的通天火光给扑灭了。
因为于苏突如其来的举动,整艘船的周围都陷入了黑暗。
黑漆漆的夜里,月光恰恰躲入了厚厚的云层,整个河面上伸手不见五指,整条船又因为承受了不可承受的巨大份量,硬是往下沉了三分,水都蔓延上涨到了船舷边,眼看就要灌入船体来,船上幸存的人越发惊恐的呼啊喊啊,又惧又怕又撕心裂肺。
连番的意外举动也是巧了,倒是叫那倒霉催身染火焰的黑衣人侥幸保命。
但是,于苏是不会让他们活下来的。
在船上众人都以为自己见了巨大水鬼的时候,趁着船上陷入一片黑暗之际,于苏二话不说,伸摸出一块银锭子,变大,变大,再变大,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着银锭子就开始打地鼠。
是的,打地鼠!
“打死你,打死你们,让你丫的杀人,让你丫的作恶,我让你丫的找我麻烦。”
黑衣人……
特别是身上火焰才熄灭,人摊平在船舷上狠狠踹息,正庆幸自己保命的那家伙。
特么的!他刚刚才虚出口气,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根本都没搞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劫后余生而感到庆幸,更是没从刚才的惊恐中完全解脱出来呢,等待自己的……
他只感觉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然后,便再也没有然后了……一摊肉泥血污裹在被砸扁摊平的黑布中,足以显示这家伙到底经历了什么。
宋兴林仗着功夫高,眼力好,见自家鱼鱼在黑暗中大展神威,他不由会心一笑,再看船尾一角,自家堂客特意避开,眼下也早已失血过多陷入昏迷,根本就没能幸运看到自家鱼鱼发威的王师兄,宋兴林赶紧提着刀就飞渡了过去。
那边打地鼠还在继续,“砸死你,砸死你们!这个世界能被银子砸死的人可不多,你们可记得千万要感谢我……”
于苏这是被气狠了,憋狠了,敢伤害自己的人,她非得叫这些辣鸡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小声咕哝发泄着,趁着自己身躯到达时效缩小前,边放狠话边拍人,对于于苏来说不大的声音,对于绝杀他们来说就如那如影随形的噩梦一般,任凭他们怎么逃都逃不掉。
绝杀是从未想到过,武功盖世的自己,会以这么个憋屈的死法送掉性命,甚至远在岳州府的周刺史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用大量金钱养蛊般养出来的影卫杀手,居然是那般的‘不堪一击’。
是的,不堪一击。
忙着反杀的反杀,忙着救治亲人的救治亲人,夫妻俩并不知道的是,他们的身后,远远坠着的那艘灯火通明的船上,此刻也不平静。
身穿飞鱼服,负责船上警戒的人,几乎是在前船传来动静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异样。
飞鱼服急忙就上报了上峰,上峰又急忙奔向楼船顶视野最开阔的阁楼。
来人冲匆匆把前船可能遇袭的事情禀报后,富丽堂皇的阁楼内,正斜倚在软塌上的中年男人挑了挑眉,挥手打发屋子里跳舞奏乐的一干乐姬,中年男人操着奸细的嗓音笑了。
“哦?这大运河上竟是还有水匪劫船?呵呵呵,今个杂家倒是要去看看,到底是何人胆敢在此装神弄鬼!”
他一个没了根的大太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可若是有戏可看,也算是给自己这趟无聊的公差添点乐子,叫自己的回城也有了乐趣不是么?
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缓步走出富丽堂皇的阁楼,站在阁楼前方的游廊观景台上,这位飞鱼服们口中的苏公公,打眼扫向前头已经火光冲天,喊杀、求助、哭泣各种声响混乱成一片的前船上,苏公公皱眉。
“啧啧啧,这也太猖狂了些吧?罢罢罢,既然让叫杂家给遇见了,那便……”
这位才要发话救援,突然,前方船只的方向莫名传来一阵雷鸣,紧接着,不等他们反映过来,前船的通天火光蓦地在瞬间熄灭,而后那异样的雷鸣再度响起,声音却低闷了很多。
这位领命出京到徐州颁旨,现在正在返程的大太监苏公公,见此情景都错愕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去,加速前进,我们赶上去看个究竟。”
苏公公其实还挺爱脑补的,眼前的事情虽然没有直接冲着自己来,但是万一呢?
自己身为陛下跟前最的脸的太监的唯一干儿子,他又还年轻,朝野内外竖敌也不少,万一这事情是朝着自己来的呢?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去看看。
于是,苏公公大手一挥,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苏公公当即命令船只加速前进,他要去看看。
而这厢于苏他们这边。
在绝对的势力面前,在巨人与巨大银锭子游走在整艘船前后左右打地鼠,还有鱼巨人超快超强的手速与眼力的配合面前,任你功夫再高,逃的再快,在这小小的船上,在这对于绝杀他们来说是宽阔的,对于于苏来说是两步就到的小河沟来说,一切的局面都是必定的。
不止是绝杀,便是先前还在江面上,围着船打主意的那些劳什子玩意儿,在于苏的三板斧,额,不是,是三板银锭子的拍击下,全都成功的把自己作死了。
等人敌人都解决完了,于苏把立功的银锭子洗吧洗吧干净,变小收回,再把昏迷不醒的二妹妹放到王师兄身边并排躺着,黑暗中,于苏赶紧跟小相公开始收尾。
船上的泥巴得清理,刚才丢的怎么爽,现在打扫的就有多暴躁,好在巨人巴掌大,三下两下的扒拉扒拉,再捧点水浇一浇,大手一抹,脏水顺着船舷流到河里,船上又干净了。
就在蹲在河里的于苏一手拉着船,跟玩玩具一样,嘚瑟的摇晃着硕大的脑袋,试图跟小相公邀功讨表扬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喊声。
“哎……前头的船怎么样啦?还有活口么?”
这一声问询中气十足,听着已经离的很近的声音,立刻唬了于苏一跳。
回头一看,艾玛,怎么把他们给忘记了。
这不是刚才远远坠在后头,发出丝竹声声的船只还是什么?
于苏傻眼了,有些麻爪了,抓着小船船的手不由松开挠着脑袋,发威过了,这会子倒是怕暴露了,于苏眨巴着灯笼大的眼睛求问宋兴林怎么办。
宋兴林也急呀,赶紧示意于苏变回原样上船来,自己则是赶紧把还剩下几具还来不及扔掉的黑衣人尸体,拉拽着往船上各处抛洒着鲜血。
等宋兴林快速伪装完现场,转头去看时,艾玛,身后哪里有自家鱼的身影?
“鱼鱼!鱼鱼?”
好吧,水里的于苏也傻了眼。
光顾着听话,赶紧恢复原样防止泄露秘密去了,她竟是还忘了,特么的自己还在水里呀!而且,而且,她虽然身在南方,自己却是条真真正正的旱鸭子!
水里,倒霉催的于苏咕嘟咕嘟咕嘟的往下沉……
船上,宋兴林趴在船舷,急切的在水面寻找熟悉的身影,急切的放声大喊……
就在宋兴林不顾一切的往水里跳的时候,已然来到了近前十几米开外的楼船上,也有很多的身影陆续扑腾下了水。
他们是听到了宋兴林惊恐的喊声,知道水里还有幸存的人,这才得了主子的命令下水救人的,与此同时,迅速接近的船上,还有不少身影从灯火通明的船上飞渡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