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琪拿过车钥匙,起身说:“我去找找看。”
廖芸微微点头。
听到关门声,廖芸想了想,放下咖啡移步到沙发另一端。左手拿起听筒,右手开始拨号。
拨打国内家里的座机号码。
要是换以前,廖芸是不会为了女儿这点事去打扰丈夫的。
毕竟丈夫一天忙到晚,很少有清闲时间。
做妻子的在正事上帮不了忙,那就把家中打理好,不给丈夫拖累。
今天之前,廖芸对女儿感情生活的态度就是:张宣是好是赖,是甜是苦,得女儿自己先尝尝再说,得女儿自己先把把关再讲。
在廖芸眼里,反正女儿还太过年轻,还远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远没到性子定型的时候。
花季雨季有喜欢的男生也是正常事,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更没必要大动干戈。
至于张宣,廖芸还没正式接触过,一切都不急着下结论。
混体制这么多年,有些东西廖芸看得很透彻:男朋友就只是男朋友,不是丈夫,替代不了丈夫这个角色。
恋爱和结婚完全是两码事,不论相提并论,不论混为一谈。
到了她家这个层次,恋爱的对象往往不是结婚的对象。
再说了,以上一次在宾馆里的情形看,女儿虽然很喜欢人家,可这男生未必有多么喜欢婷婷。
所以她对女儿感情一直保持不咸不淡,认为女儿玩累了就会厌倦了。随着年岁增长,也会慢慢构建新的世界观。
而对张宣,廖芸一直是淡淡然然。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无视。
电话响了5声才通。
“廖芸啊,我刚才在洗澡。”那边传来一个声音,是莉莉丝的爸爸,文征。
廖芸看看时间问:“你才回家?”
“对,今天开了个会,比较晚。”文征如是说。
廖芸又问:“那你吃晚饭了没?”
文征回答:“吃了,在路上吃了回来的。”
接着不等廖芸说话,就关心问:“我们早上才通电话,你现在又打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有点事。”
廖芸说:“我给你推荐一本书,你去看看。”
文征愣了下,妻子很多年没给自己推荐书看了。
上次是什么时候?
好像还是10年前吧,那时候自己肩膀上的担子还没这么重,有时间看书。
但今天妻子突然要推荐一本书给他看,肯定透着不同寻常,文征一下就来了兴趣:
“哦,什么书?值得你大老远打电话特意说它。”
廖芸说:“风声。”
文征有些意外:“风声?”
廖芸嗯一声,就道:“前阵子报纸上铺天盖地在报道它,闹得沸沸扬扬的,你应该听过吧?”
文征扫一眼茶几上的一摞报纸,饶有意味地回答:“不只是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现在更闹腾了。”
这回轮到廖芸惊讶了:“都出版这么久了,这些媒体吃饱饭没事做了么,还在持续报道它?难道它获大奖了?”
文征笑道:“那倒不是。而是“风声”的作者又出了一本新书,叫“潜伏”。”
廖芸领悟极快:“潜伏比风声更有影响力?”
“差不多是这样。”
文征应一声,就抽出一份报纸简单介绍一遍:“这“潜伏”是8月初流入市场的,到如今满打满算还没超过0天,但在国内就已经卖出了10万册,市场反响很大。”
廖芸这下子更惊讶了,一不小心来了个三连问:“卖的这么好?这么畅销?写得很好吗?”
文征换一份报纸:“确实卖的好。至于写得好不好,我今天刚让人买回来一本,还没看。”
廖芸错愕:“你主动买回来一本?你最近到了关键时刻,这么忙,还有时间看这个?”
文征懂妻子的意思,以家常话的口吻放松心情说:“不看不行,这“潜伏”在社会上的反响很大。
几天前,我跟一个领导吃饭。
席间领导突然问我:听说你们邵市出了个了不得的大作家,在冲击茅盾文学奖?
峩当时也是一知半解,所以从长市回来后,我打算抽时间看看。”
廖芸敏锐地抓住几个点,语气不由加重了几分:“这事你领导都知道了?这三月是邵市的?在冲击茅盾文学奖?”
文征不知道妻子为什么忽然一改平时的形象,不镇静了?但知道肯定事出有因,于是挑了几篇新闻内容讲给她听。
夫妻俩保持往日的默契,一个挑重点内容念,一个静静地听。
十来分钟后,文征笑说:“你现在清楚了吧,邵市出了个这么厉害的人物,我这个父母官要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实在说不过去。”
听完几篇关于“风声”在国内外大卖、“潜伏”在业界的赞誉、“潜伏”冲击茅盾文学奖、以及作家三月的千万财富密码后,廖芸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真的是陷入了沉默。
她平时也是个果干伶俐的性子,但此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像说什么话都无法描述此时的复杂心情。
她情不自禁地望了望外面的天色,还尚早,从大西洋刮来的季风吹得窗外树叶子哗啦哗啦作响。
廖芸看也不看,右手探出,习惯性地拿咖啡,但却扑了个空。
瞟一眼,看到咖啡留在茶几另一端,她暗暗揉了揉眉心,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幕幕。
有关张宣的一幕幕。
当初在老六饭店,出国前夜的女儿死缠烂打地跟人家吃了顿饭,这是廖芸第一次关注张宣。
而第二次关注张宣是在邵水桥附近的一家宾馆里。
那天晚上婷婷主动的样子时不时让她想起。
而张宣那淡定的情形也是让她内心有些意外,且也有些不喜。
意外是因为张宣这个年纪面对女色能泰然处之,是比较难看到的。
不喜那就是身为母亲的天性使然了。
女儿这样上杆子对一个男生,让她不喜。
而这男生面对这么热情的女儿,竟然没有太大情绪波动,更让她不喜。
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自己的掌上明珠在情感上出于绝对弱势。
代表了女儿不受待见,代表了女儿没有魅力,更代表了张宣不是特别喜欢女儿。
甚至夸张一点想:之所以能出现宾馆的那一幕,可能还是女儿极尽诱惑所致。
这搁一个母亲,一个爱女儿甚过爱自己的母亲,谁受得了?
谁心里都会由不满!
可是谁曾想到?
一转眼功夫,那个曾经让她内心有所不喜、让她看不到一丝闪光点的少年,竟然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华。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多的荣耀加身...
一连写出两本名震文坛的佳作已然是实属不易,已然是了不得,已然是让人震撼。
但如今丈夫却告诉自己,这张宣要冲击茅盾文学奖了。
张宣笔下的“潜伏”正在冲击中国文学最高奖项茅盾文学奖了。
这片刻,这瞬间,这刹那,廖芸都以为自己听错了,都恍惚了。
不过她明白地紧,这事由丈夫亲口说出,那就不可能有假。
等了许久,没等到妻子的只言片语,文征看了看电话,心想是不是电话意外挂断了,于是问:
“还在?”
“在,你说。”几秒后,反应过来的廖芸出声回答。
文征似有所悟,非常好奇:“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认识这个作家三月?”
廖芸深呼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答说;“认识!”
文征问:“谁?”
廖芸说:“张宣。”
文征看一眼潜伏这本书,再次重复问:“你说谁?”
廖芸再次回答:“张宣。”
文征顿了顿,“婷婷喜欢的那个男生?”
廖芸说:“就是他。”
这次轮到文征沉默了,他第一时间是不相信,但下一秒又信了。
因为最近邵市有好多关于作家三月的传言。
其中有一个版本就神乎其神地传:作家三月来自下面的回县,来自前镇,年岁0左右。
这和张宣的信息基本吻和。
而且廖芸都打电话过来了,肯定是有一定把握的。
见丈夫许久不出声,廖芸问:“我这么说,你信了?”
文征说:“信了。”
廖芸试探着建议:“要不要安排人调查下?”
文征想了想,拒绝道:“不用,这是好事,上面都有听说三月,我们顺其自然就好。”
听到丈夫这么说,廖芸也是熄了要去深究一下的心思。
天聊到这,夫妻俩拿着听筒忽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时间竟然怔在那,都不出声。
虽然都已经相信张宣就是大作家三月。
可这种令人窒息的消息还是来得太过突然,来得太过猛烈,还是在深深地刺激着夫妻俩的神经。
尤其是廖芸,以前有多看不上张宣,现在张宣就有多么让她侧目!
比钻石珠宝还令人侧目!
安静一会儿...
最后还是文征率先打破僵局,问:“你今天是怎么知道这消息的?”
廖芸把女儿和张宣打电话的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一遍,末了开口道:“张宣要来英国。”
文征问:“婷婷怎么说?”
廖芸瞥了眼淋浴间:“还能怎么说,你应该想的到。”
文征沉吟一阵,就说了他自己的看法:“这事还早,也不是小事,我们再等等,再观望观望。”
廖芸明了,“那行,先不说了,你在国内好好照顾自己。”
“嗯。”
挂断电话,廖芸不动声色地回到沙发另一端。
拿起咖啡看了看,起身倒掉,洗干净杯子后另泡一杯。
....
0分钟后…
莉莉丝从淋浴间出来了,一边用干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见状,廖芸也跟着看起了电视。
母女俩谁也没主动搭话,谁也没提及张宣这个人,谁也没提及张宣有多么了不起的成就,默契地看着电视。
就好像张宣这个人似乎不存在似的。
…
半个小时后。
谢琪回来了,手里拿着本书。
莉莉丝接过一本“风声”,只见封面标注的是英文名:TheMessage.
而原著作者标注并不是英语三月,而是拼音写法:YueSan.
对着封面凝视半晌,莉莉丝期待地问:“这书在书店畅销吗?”
谢琪猫一眼廖芸,点头又摇头,实话实说:
“我问过店员,卖得挺一般,买的最多的是华人和亚裔。
英国本地人买的不是太多。大分部是学者类型的人和大学生买着看。普通市民基本不怎么关注它,买的少。”
听到这情况,非常期待的莉莉丝有着明显的失落,用手轻轻抚摸几遍书的封面后,开始发怔。
廖芸听了没做声,扫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女儿,开始翻开看了起来。
虽然里面是英文,但压根难不倒海龟廖芸。
谢琪好像非常能理解莉莉丝的心情,伸手拍拍她肩膀后,也是盘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
深城。
“多少钱?”张宣从1号隔间出来,问老板娘。
老板娘看一眼电话上的小屏幕,再看一眼记录本,说:
“你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时长1分秒,算分钟;第二个17分11秒,算18分钟。
总计0分钟,600块钱。”
张宣听得眼皮直跳,这真他娘的比抢钱还快啊。
一个电话就去了一个大肥猪。
一个电话就是普通人的大半年收入了。
心里腹诽归腹诽,但这毕竟是愿打愿挨的买卖,张宣掏钱掏得很是爽利。
老板娘接过钱,看着这只肥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小伙子,欢迎下次再来。”
走出门店,杨蔓菁捂着心口一副好痛的样子说:“表哥,你太奢侈了,你太浪费了。
我要是把小十一叫出来,刚才的电话费能少一半。”
张宣有些意外:“这老板娘有个儿子?”
“对啊,这老板娘的儿子在澳洲留学呢,她很中意小十一的。”杨蔓菁如是说。
张宣笑了:“要是小十一出来,我估计老板娘都要气炸了,哪里来的少一半?”
“哦,哦哦,也是哦!小十一那么喜欢你,老板娘估计杀人的心都有。”
“所以啊,你是个二货,尽出些馊主意。”
“嗯嗯嗯,我是二货。你是二货的哥哥,一货。”
“......”张宣瞄了眼,忍不住想打人。
....
....
晚上,书房。
阮得志找到张宣:“你上次说要一辆车,现在还感兴趣吗?”
张宣眼睛一亮,放下“平凡的世界”,迫不及待地问:“海关有车了?”
阮得志温笑着说:“有。”
张宣问:“什么牌子的车?”
阮得志说:“虎头奔。”
好车啊,虎头奔在这年头绝对算得上极品好车了。
张宣问,“老舅,这车要多少钱?”
阮得志说:“市场价比较贵,不过你只要给财务处缴纳15万即可。”
张宣麻了:“这么便宜?大背景?”
阮得志颔首,却不往深里说,只是道:“这是别个特意匀给我的,你明天去办理手续吧,车子已经上了牌,手续也齐全,你直接开走就成。”
见老舅遮遮掩掩,张宣识趣地不再深问,而是起身去客厅给李梅打了电话。
电话内容很简单,让李梅明天上午来蛇口海关把车开走。
第一辆车,而且还是虎头奔这种好车,张宣虽然动心,虽然不舍。
但他还是把车交给了公司,这样李梅出去办事就有面儿。
毕竟李梅现在做的生意都不小。外贸也好,房地产也罢,经手都是几百万、几千万的买卖,接触的人更是有头有脸,总是打车去也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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