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风(147)
整个四月, 朝廷都在制定安南之策,以及各类各级官员的调配。像是去安南这样的地方,任职满五年可申请调回, 去了之后, 待遇是原有待遇的三倍。
可带家眷吗?可!能带子女吗?能!
但是带家眷的有,孩子的话, 家里只要还有父母能帮着照看, 那真就没人乐意带。关键是安南的医疗显然不如大明,教育不如大明,那为啥要带去呢?而且, 朝廷开设的学堂, 每年单独为父在安南为官的子弟,开一次特考。这个关照的力度当真是大的很了, 五年而已,说快也快!听着很远,但其实也还行吧!海路比陆路快的多,只要不是遭遇极端的海上气候, 一般来往的信件耽搁的少。真有要紧的事,陆路和海路同时发就行!全都免费用朝廷的驿站, 寄东西和寄信都极为方便。
可以说,把去安南的政策给到了最优。不说别的,只五年里,能给孩子拼个机会, 那是不是都该去!
况且,朝廷不强迫。选上你了, 你能去就说能去,不能去, 三日内写一份情况说明来,别絮烦,简明扼要。比如,身体不好,不能远行。比如,父母年迈,恐无法尽孝。甚至于,妻子怀孕,暂时不能走。
都可以!什么也不影响。
这些官员甄选里,大家竟然发现,很多都是在朝中已经被边缘化的一些官员。他们固守他们的儒家之道,品行上没有什么大的瑕疵,吏部给的考评也都不错,这次他们也在入选之列,给予优待,去安南做官了。
很多当时跟陈仁锡一般的官员,拿到名单,确认真的有自己的时候,当时就跪下了了,趴在地上哭了!朝廷没解释,皇上什么也没说。但没说,这里面的意思却也都懂了。皇上不是要抛弃儒家,反之,皇上对儒家的看重,一点也没少。将大明新的疆域交给儒家来治理,这便是对儒家,对儒生最大的肯定。
那个被林雨桐放在书目审刊上的季永方,被四爷单独召见了。
安南自此便是一行省,他为第一人巡抚。
季永方愕然抬头,四爷摆手,“不用这么惊讶!治民与治学是两码事!在治学上,你不如元先生,但治民,元先生不如你。从你的文章你,能看出你的格局在哪,眼界在哪。安南在成祖时期,设立了三司。如今,此法得改。你虽为巡抚,但跟其他巡抚不同。主要的治民之责,在安南贵族手里。”
说着,就把李自成送上来的名单递给季永方:“官员嘛,双轨并行……”像桐桐说的,全然不管,那也不成!因此,他叮嘱季永方:“安民、教化百姓,是你的职责。跟钱财沾边的,汉官一律不接手!怎么在中间协调这个关系,你得摆弄清楚。得叫百姓认可你们,得叫这些贵族不排斥你们……两边都安抚到了,那么暂时就算是安稳了。”
季永方低声道:“臣想着,能不能用什么方式,叫两地的百姓,相互迁移。尤其是两广之地……”
此法甚好!可以着手考虑,然后上折子来。
是!
朝廷刚刚将人员调配齐全,李自成的八百里加急折子便进了京:大捷!大捷!安南大捷!
一时间,京城都是欢呼的人群。
就在此时,东南也有消息,是张献忠送来的密折:海寇李旦死了!
年纪大了,病死了!人死在去年年底,海外的消息得来,再辗转传到京城,已经是四月底了。
四爷把折子给桐桐,“机会来了!”
李旦虽有儿子,然海盗以船分团伙,有些单独为战,有大鱼协作为战。他的儿子李国助虽有才能,但一上台,必然就意味着势力和资源的重新分割,也正是内部矛盾最激烈的时候,抓住这个时机,便能一击而中。
林雨桐把折子放下,“赶在八月,事情一定会了了的。”
是!就怕进入冬季,沿海又结冰上冻。如此,一耽搁就又是半年。说实话,林雨桐当真是松了一口气。运气这个东西,在林雨桐看来,真的特别重要!若不是机缘巧合,西海沿子这点乱子,且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两人正说着话呢,林瑜进宫了。他是来送李家的信件的!李家跟林家以家信来往的方式,向朝廷禀报进展。他们的角度跟张献忠又不同。
这次的信上,李家出了一计,以台弯移民分宗立祠堂的名义,邀各家的子孙回家祭祖。
这个谋划,怎么说呢?放在这个时候,就特别合适。为什么呢?因为台弯移民,那边置产便宜又方便。这些人的祖辈,都是犯事出去的。回来心里有一定的顾虑,但是在台弯则不同,姓不改,但谁也不会再追问你是谁。从此分宗,另立一脉!况且,总是飘在海上怎么行呢?谁不想脚踏实地。能出海,但也随时有家可回。
在R本,在吕宋,在其他的任何地方,缺少的永远都是那一抹归属感。
林雨桐点头,这是在分化。
然后呢?
林瑜低声道:“这两年,李家就做了一件事,不断送李家子弟去李旦麾下……而李家子弟,被送走之前,都在船坞呆了至少半年……”
林雨桐明白林瑜的意思了:“在船上动手脚?”
是!明着不能刀兵相见,但却能暗暗的渗透到李家父子身边。因着族亲的关系,血缘亲近。很多不放心别人的事,会放心族人去做。只要李旦父子死了,李旦的势力便会分崩离析!各自为政,不成气候,正好收编。
那个时候,便是混战。只有混战了,朝廷才有出动水师的借口。
而若是这些人里,大部分都在台弯置办了产业,那么,他们对抗朝廷的决心又有多大呢?只要能在海运上分一杯羹,那就不至于死扛到底。
林瑜低声道:“……飘在海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不留埋怨的收编,比逼的他们在海上肆意而行要好的多。”
林雨桐点头,“给李家回信,就说……以他们为主导,朝廷配合,我在宫里等着他们的捷报。”林瑜应了,回家之后跟林宝文说:“李家……这般的意思是,万一事有不成,那也是李家内讧,跟朝廷无关,免的激起海外侨民的抵触吗?”
林宝文没言语,只是摇摇头,“事成之后,跟李家的来往要减少,然后逐渐疏远吧。”
是!
等儿子出去了,林宝文放下手里的笔,有些可惜的摇头。起身去找了老爷子,把事情的始末都说了,“……外祖当年致仕之后不返乡,怕也是不想跟族人走的太近。”
是!族里有个致仕的大官,在当地的影响力不可估量。
林宝文再次叹气,“父亲,李家家族大,私心重,这不是长久之法。他们这次的法子,看似面面俱到,可其实,已经是把李家的人楔进李旦的产业里了!他们会先朝廷一步,分润李旦的遗产……这是取死之道。”
林四相哼笑一声,“所以呀,这不是真聪明。李季是被三娘一声声叔公给喊迷糊了,被皇上抱着大皇子说认舅家人给糊了心窍了……也被张献忠不动声色的放纵给惯坏了……他们忘了‘天子无私’这四个字!皇后是咱家的没错,可皇后更是大明的,是天下人的!不是林家的皇后,更不会是李家的皇后。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会跟你母亲说的。”说完就看着外面,“回头呀,给黄梅那边写信,还得再提一句。”
什么?!
“祖坟得看顾好!咱家怎么出了三娘这般的女子呢?”
干嘛说三娘?!
林四相白了儿子一眼,那个张献忠去是为了干什么的?不就是早就安排了人接替李家的吗?打从用李家开始,后手已经备下了。面上笑嘻嘻,背后捅刀子的事情,老子从没有教给你!你又拿什么教你闺女的!你媳妇娘家家风清正,汪家是皇后的舅家,这一点,满朝谁还记得?连耿家都被贴上外戚的标签了,可汪家呢?
人家一点外戚的嫌疑都没沾上。
这般清正的两家人,三娘的做派像吗?
林宝文直接就道:“三娘没嫁之前不那样,就是嫁进宫的时候年纪太小,才成了现在这样的。”
也对!坏的都是嫁进皇家之后学的。
可能跟谁学呢?除了皇上也没人了!
父子里搁在家里吐槽,那边林雨桐是不知道的,李家的任何一种选择,都不会太出意外。四爷抓着启明的手,叫这小子抓着笔,在‘靖海侯’三个字上,用朱笔画了一个大大的×。
孩子并不知道这都代表什么意思,只觉得这样的游戏瞧着有趣,抓着手还要画。
四爷把笔另外放了,拿着孩子的右手,给右手拇指上摁上印记,叫他在折子盖玉玺的地方摁指印玩。他一边瞧着孩子玩,一边问说,“过两天,带你去挑玩伴,好不好?”
孩子在扒拉折子,胡乱的点头,摁的很欢快。
林雨桐心里一算,日子过的可真快,进入五月,就是‘天启大爆|炸’了!按照四爷说的,该是农历的端午之后,五月初六吧。
这个事件,有两三平方公里的地方被炸成平地,死亡人数过两万。
且距离皇宫真的是太近太近了!
这次,四爷怕是想去朱字营避难,当然了,京城这么多人的迁移……也是个大问题。
而且,不确定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事故,在京报上怎么说呢?
这次,四爷没叫桐桐出面。他下的圣旨,在圣旨上坦诚的说,并不确定灾祸的严重程度,但为了防止万一,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令全城百姓,务必在五月初六之前,移出京城。五月初六,在庇护之地呆着,不许外出。又圈出重点的区域,令新军出动车马,将所有百姓的家当悉数运走。
这般忙乱到五月初六清晨,才堪堪转移完成。很多人嘴上不敢抱怨,但窝在方寸之地,大人叫孩子哭的,抱怨的话几次都想出口。可还不及说呢,就异象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