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踏征程(112)
今儿这风吹的, 怎么这么大呢。四爷和桐桐把客人送出来,桐桐就搓手搓耳朵,而后低声跟四爷道:“你看人家那狗皮帽子也怪暖和的……”
别!爷不代狗皮帽子, “棉帽子就挺好!”
“面帽子没那个暖和, 也不挡风。”桐桐把手塞到四爷的胳肢窝里暖着手,“天冷孩子不出门, 你动不动就进山, 山里还总零星飘雪。是得一顶皮帽子!”
狗皮的不行,就羊皮的,回头我看看在哪能弄到小羊羔皮吧。那个轻软。
进来的时候栓子正在院子里抱柴火, 四爷就打发他, “你赶紧回吧,该给老人家烧炕了。”
不着急!栓子到底把柴火都给弄进去了, 这才往出走,“门我在外面带上了。”
好!
结果没听见关门声了,就说是红桃来了。
四爷不爱见红桃这样的姑娘,直接去了书房。书房里杨子正在默医书, 长平在描红。他看了一眼,给炉子添了木炭, 干脆也忙他的去了。
外面桐桐站在堂屋门口,迎红桃进来,“今儿这么大的风,你怎么过来了?馆子里生意说是好的很, 一天能卖一只羊呢,你还有闲工夫出来。”
红桃把篮子递过去, “给长平带来的,炖汤给孩子喝, 暖和。”
林雨桐收了,“做生意的东西,老这么拿也不成。”
“做生意呢,才有富余的嘛!少了谁的,还能少了我外甥吃的?”她在堂屋的炉子边坐着,烤着手,又问说,“姐夫不在?长平呢?”
林雨桐朝西屋指了指,“写字呢,写不好该训了。”
对孩子也太严厉了些。
红桃以前不觉得金四哥有多吓人,但现在瞧着,越瞧越威严。每次见了她都很客气,嘘寒问暖的都有,可就是瞧着不亲近。
一听说在做学问,她就不敢高声说话了。
这会子只压了声音道:“……带了就吃吧,我做主拿的,我公婆也没言语。这家我能当。”
林雨桐给他递了热水,“这个点过来,肯定有事。知道你店里忙,有事你就说。”
“姐!”红桃凑到桐桐边上,“你知道的吧,那个白雪又来了。”
“她来她的……”林雨桐看红桃,“你怕她干嘛?”
“不是!”红桃指了指镇子的方向,“她是常住呀,还是短住?是有差事呀?还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出来闲逛的。她这么跟丁旺在一个大门里进进出出的,我瞧着别扭。”
林雨桐点了点红桃,“你傻呀!操心些没用的干什么?跟着你婆婆学会做羊肉吗?有这心思把手艺往精的学去!他俩又不傻,专门跑到我的眼皮子底下碍你的眼呀?!你要不放心,就回去跟丁旺,跟你婆婆学我说的话,就说我说了,这山里可有狼了,丢个把人简单的人。”
红桃一噎,“……姐……姐……不至于的……”
“怎么不至于呀!”林雨桐哼了一声,“我是你亲姐,谁欺负你都不成!他丁旺要是有了外姓,我就有办法拿他去喂狼。她白雪真要是敢撬你的墙角,我也不客气!一样能把她放狼窝里叫狼给啃了。”
红桃愕然,继而眼圈红了。
“怎么还哭上了呢?”林雨桐就道,“所以,你别老觉得哪里不自在。你放心,他们不敢。回去好好过日子,学学手艺,想着怎么挣钱,钱攥到手里,去城里买房子,在城里开个羊肉馆子,那挣的更多。到那个时候,你瞅着白雪还是不顺眼,那直接搬家走了不就完了。多大点事?”
“我……我就是心里不稳定。”红桃擦了眼泪,“公婆从不催我,可我这都圆房多久了,一直也没怀上。”
“这七事八事的就没停过,消停日子才过了几天呀?急什么呀?你的身子没毛病,丁旺的身体我也看了,也没毛病。生孩子没问题,如今没有,就是跟孩子的缘分没到。你说说你们这房子是新盖的,铺子是新搭建的,炕潮不潮都不好说……孩子这个时候来了,不跟着遭罪吗?许是我外甥是个有福气的,挑你们日子好起来了,自然就来了。”把红桃说的又笑,还要开口再问别的,林雨桐直接给打岔了,“丁叔现在还去放羊呀?”
那可不!
林雨桐就道,“放什么羊呀……”四处乱跑,不好看着,“把羊圈养着也成吧!”
哪有放羊省心呀。
林雨桐摆手,“丁叔那腿不好,你做人儿媳妇的,你得想在丁旺的前头。丁叔那么个情况,整日里出去,一出去就大半天,你说能不累吗?”
那是!腿好好的人,站半天都累的狠呢。
“是吧。”林雨桐就说,“一呢,就是人轻省,在家里就给喂了。二呢,也是为了少些矛盾。你想啊,这草都是药材,你这出去吃了,周围村里的人就不乐意,对吧?虽然他们未必割的过来,但是你要是占了,他们不高兴。人家是坐地户,咱是外来户,能不跟人争执的事,何苦为这个招人不待见呢。咱是做开门生意的,图的就是一和气生财。人和,财就到了,是这个道理不?”
那倒也是!
“三则呢,周围都是冬小麦。谁家的青苗叫羊吃了,那都是大事。真叫人找上门,天天在店门口堵着门跟你闹,这耽搁一天生意多少钱呀?何必去干那瓜田李下的事呢?”林雨桐说着就给红桃添热水,“这养羊,不外是草。药材也有个季节性的,有些草不到季节有些人割了,这不就卖不上价钱吗?你这要是开门收草,后门开了,还能饿着养呀?”
红桃忙摇头,“这也不划算,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用。不行就找个长工,叫长工给羊弄草。也就是管人吃饭这么点事。”
也行呀!目的就是别叫丁三甲瞎跑。
林雨桐又跟他算账,“这进山出山的人多了,这羊汤自然就红火。能腾出一个人来做买卖,比养羊划算。你算算,这骨头炖汤,一碗一个大子,有人吃没?肯定是有的!羊实在养不过来,找个羊经纪,大叔当年在老家,不就是做买卖经纪的。活儿往出一包,叫他见天的给你们送羊,这多简单的。”
红桃心里一盘算,越盘算越觉得合算,“只羊汤……一天就一锅,那这也不少呀!”
是啊!这钱跟白捡的似得。
红桃赶紧就起身,“姐,你可算是点醒我了。我这就回去,不叫我爹去放羊了。”
林雨桐给她把篮子腾出来,又把郑天晟他们拿来的点心随意的抓了两包给放篮子里了,“那我就不留你了,赶紧回吧。”
红桃用头巾把头脸都包住了,这才接了篮子。朝篮子里一看她就笑,“那点羊杂,换了这么多好东西?”
赶紧回吧!别舍不得吃。
红桃走的时候挺高兴的,一回家就把点心包先给婆婆,“您瞧瞧……”
还有客人呢,丁婶推她,“先放屋里,回来给客人端饭。”
嗳!
直到了晚上了,店门关了,一家子坐在店里盘账。店里暖和,这羊汤要好喝,就得靠熬,这火得一晚上不得停的。
丁三甲数着钱,把纸币都拿出来,“……买啥都用这个钱,这不能留……改天得把这铜子拿去城里给换成银元……那个能放……”
红桃把铜子都放在瓦罐里,晃荡的哗哗哗的响,这才说不叫公公放羊的事。
丁三甲把纸币数了一半,又返回去重新数,“不放羊了?”
嗯呢!红桃把听来的,一二三四五的掰扯了一遍,有理有据的。
但这哪里是她能说出来的话,她要早这么想,这不就提了吗?
丁婶笑呵呵的摸红桃的头,“我就说,咱家桃儿养的,跟亲闺女似得,知道疼爹呢。”
丁三甲就笑,数了几张钱给红桃,“好!咱听桃儿的,不放羊了。这钱拿着,零花钱。”
红桃贴身放了,“我攒着,不乱花。”
丁旺刚才在剁骨头,断断续续的听了几耳朵,这会子放下砍刀过来了,才问红桃,“姐,怎么又上林先生家去了。”
丁婶推了儿子一把,“怎么说话呢?我叫去的,不行呀?还不叫人回娘家了?”
红桃把两包点心都拆了,也没看是什么,就拿过去,“瞧,我姐啥时候叫咱们吃亏了?”
这不是吃亏不吃亏的事!
丁旺才要掰扯呢,结果瞥见点心包里的东西了,“阿胶……上等银耳……这如今可贵!你怎么不看就给拿回来了。这玩意在镇上都找不到的上等货。”
那我姐给了,我能不要吗?红桃一下子给包起来了,“留着给爹娘养身体吧。”
丁婶拿过来瞧了,“先收着,银耳我会炖,你这样的年轻人吃了才好呢!回头给你炖!这个阿胶,我得打听打听再做,只听过,还真做过。”
“我会,我娘以前在沈家,我跟着去后厨,见过灶上给沈家太太炖阿胶。”
婆媳俩凑到一块,就这点吃食说的没完。丁旺彻底没说话的机会了,直到晚上躺下了,丁旺才小声的跟红桃说:“爹娘都是老家那一套处事的办法,觉得亲戚间就该走动走动。大事小情的有来有往。便是无事,做了点稀罕的饭菜,也巴不得跑一趟专门给送去。这要是在老家,你们姐妹俩这么走动,咱两家正经的姻亲,这么走动,一点事都没有。你们姐俩谁占便宜谁吃亏,这个也无所谓。就是亲戚,处的来咱处,处不来,再远着些。但现在,咱不是在老家!”
不是在老家才更应该走动呢!
红桃就道:“三姐说了,你要是敢对不住我,她把你扔山里喂狼去。”
丁旺:“……姐,我说正事呢。”
“你不信我姐拿你喂狼呀?”
信!你姐真有本事拿我喂狼,我知道!
知道就好,“我心疼你,我三姐可不会心疼人。”
丁旺低声道,“所以说,你三姐跟你,就不是一样的人。你三姐那边,秘密太多了!走的近了,对你不是好事。远着些,可别人也知道那是你姐,咱家是你姐的正经亲戚,也都关照咱们家。这点好处就足够了!若是走的近了……好处还是那么些,但是坏处……太多了!”
别吓我!
“没吓你!”丁旺的声音更低,“要是有人威胁你,叫你从你姐那里偷秘方,你怎么办?你走的不近,别人知道从你身上下手没用,自然不找你。不找你,你就太平了,懂吗?姐,你照看我长大,照顾我,我不会害你的。”
行行行!我听还不行吗?没事我绝对不主动去,这总行了吧。
丁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翻身闭眼,“睡吧。”
红桃看着给她一个脊背的人,伸手想碰一下,到底把手给缩回来了。也跟着翻身,嘀咕了一句:“……这么着……什么时候才能生孩子……”
丁旺睁开眼,又缓缓的闭上,只假装没听见。
冬夜里,山风呼啸,窗户纸被吹的哗哗哗的响。屋里挂着厚厚的布帘子,可还是不敢叫孩子睡在窗户sp;夜里要是不给屋里添柴,躺在被窝里露在外面的鼻尖都是冰凉冰凉的。这种天,孩子最好是贴着大人睡,又暖和又安心。
这天晚上桐桐睡的早,孩子睡觉之前,她就先睡了。孩子自然就跟着四爷睡了。
四爷这正睡着呢,觉得有动静。一睁眼,桐桐借着火光在穿衣服。
“是要添火吗?”你睡着吧,我去。
桐桐摇头,严肃的很,“你跟孩子先睡,我得出去一趟。”
半夜三更,出事了吗?
桐桐越发严肃,只‘嗯’了一声。
四爷把qiang上膛,放在手边,“你去吧,没事。”
桐桐应承着,包裹严实,然后给火塘里添了半个树根,叫慢慢烧着。就朝外指了指,表示我走了。
去吧!安心。
笨想也知道不能安心,他靠在边上,摸了本书,一看就是三个多小时。摸出手表,一瞧都马上凌晨三点了。才要起身去看呢,结果桐桐进来了,身上还带着点血腥味。
都处理好了?
桐桐脱衣服,“都处理好了,没事了。”
四爷也就安心了,那就睡吧!赶紧睡吧。早起四爷都没叫桐桐,偷摸自己起来,添了柴,出去就开大门。栓子这个点该挑水过来了。
结果从堂屋一出去,那院子里放着的是啥玩意?
把谁家的狗宰了?不像呀!走过去细看,四爷能气死,这是一头狼!
亏的信了她的鬼话,还以为她真有正事呢,感情半夜起来撵狼去了!
桐桐捂着耳朵,没等来气急败坏的喊声还有些奇怪,结果正要坐起来偷瞄呢,门帘被掀开,人一进来又狠狠的把帘子甩下,那语气都是凉的,“……出息呀?!半夜去撵狼?好玩呀?!”
不是好玩!这不是为了给你弄一顶狼皮帽子吗?剩下的还够做个坎肩的!
四爷气极反笑,“还是为了爷呀!那我可不敢!你不把我气死就行!我现在都有点觉得,你有诚心想气死我的嫌疑!你就说吧,你气死了我你想怎么的呀?想再找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