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风(192)
祖大弼是饿醒的。
昨儿就是在家吃了一顿早饭, 晌午饭迟了,被罚完才给吃的。然后晚饭应该是有的,但都累了, 直接给睡了, 一觉起来还没顾得上吃饭呢。
这一觉睡的,还怪舒服的, 伸个懒腰, 听着炉子里噼里啪啦的火声,好生舒坦他!衣服早干了,裤腰……裤腰……这玩意咋弄?
想找找谁昨儿洗了晾在这里的衣服用用也行呀!
可惜, 衣服不在!也没见谁收, 怎么就不在了呢?他却不知道,这火房是有专人打理的!随时保证得有热水, 里面的污糟不得随时洒扫吗?那火升起来不添柴试试?但人家就是添柴,也只是添柴添炭,轻手轻脚,不打搅你们。像是那衣服, 一直挂在里面好看呀?还是方便呀?那进进出出的,不挂碍吗?
只要干了, 人家就给一股脑的收了!也不会乱放,就在食堂门口的大筐子里呢,衣服上都是记号,谁的就是谁的, 连袜子上都有,也不怕错了。浴室的门口放着个大筐子, 里面就是放这么来的衣物的。需要换的时候,进去的时候直接从里面拿干的, 如此往复也行。要是不需要换,收柜子里也行,就那么放着也行。
人家早起就打扫了火房,一晚上衣服早干了,新的一天里面必须清扫利落了。
然后祖大弼是不可能找到昨天晾着的东西的。
那这怎么办呢?老子在里面呆一天吗?他竖着耳朵听,外面除了风声,啥声音都没有。也没人来叫自己,这是啥意思呢?
抓着裤子,想了想,把头上的绑带给拆下来了,这玩意长呀!好歹裤子不掉就行!这会子出去,再被摔两下都认了,反正老子不能挨饿。
是的!林雨桐没叫人去喊祖大弼,要睡是吗?睡吧!你睡着,别人站着,这滋味可美了。我看你能饿着肚子到几时?
早饭的时间都过了一个时辰了,伙房已经在准备午饭了。应该是有酱肉还是什么,这会子的味儿飘出来,若有若无的。然后你听,咕噜噜,一个比一个的肚子叫的响亮。一个个的盯着浴室的方向,眼睛都喷火了,这狗R的祖大弼,什么时候才出来?
先生们都坐着呢没错,可皇后没坐呀!他们在罚站,皇后也就这么一直没坐。唯一的区别就是,皇后能随意的走动两步,但是他们不能。
这么长时间了,皇后走的不疾不徐的。谁都知道皇后其实挺忙的,看折子批折子,见内阁军机,这都不是秘密。而今,啥事也没干,就在这里站着等祖大弼了!
关键是祖大弼这二货,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是谁!
娘的!祖大寿那是沾上毛就是猴儿的人,圆滑又世故,要知道他弟弟提拔起来就是这么干的,他估计宁肯打断了祖大弼的腿搁在家里养着,也不敢放这样的人出门。
滋啦啦!这是厨下用热油泼什么菜的声音吧,肯定放花椒了,这个味儿多冲啊,一阵风刮来,鼻尖都是这个味道。
饿了!真饿了!哈鲁咽了口水,自己不扛饿,一饿手就爱抖。他觉得他真扛不住了!
就在他都要开口叫娘娘的时候,浴室的门腾的一下打开了。
祖大弼披头散发的出来了!
完了,迟到是一层错,仪容不整是二层错。今儿啥也别干,就这么傻傻的得站一天呗。
可祖大弼也不像是要认错,他是‘恶人’先告状,敦敦敦的走来,不等娘娘开口,他先质问:“教官才说,同窗袍泽要这样那样的……那要是有人要刻意针对我,学堂管不管?”
管呀!谁恶意针对你?你说!
祖大弼指着被冻成狗的王自用,“除了他,没别人!当时他拉了我的腰带,把我扔进水里的。”
他好好的拉你的腰带,又为什么要拉你的腰带?
这货也豁得出去,“因为我先为难他!我把他扔进水里的!我先扔他,我犯错在先,我可以认罚。但是,藏匿我的腰带,害大家一起被罚,这个锅我可不背。”
王自用白眼一翻,没言语!你是猪脑子呀,当时那种情况,我从池子里出去,就晚了一步,且特别引人注意,都看我这个湿漉漉的人呢,我能拿着你的腰带吗?
他不辩解!是非如何,娘娘自知。
林雨桐指了指寝室,说祖大弼,“去看看你的腰带在哪?”
祖大弼敦敦敦的重重的踩着地面,又去了!然后端着他自己的盆出来了,盆里可不正是他的腰带。
他一出来就吼了一嗓子,“王自用,你还有什么话说?”肯定是你抓我的腰带的时候顺手解开了,然后捞起来藏在我的盆里给带出去的。
王自用又一个白眼,站在那里始终不动。
林雨桐轻笑一声,看祖大弼,“王自用抓你的腰带,很可能你的腰带是在那个时候松的,然后就飘在水池里了……”
是的!有这种可能的。
“然后有人趁人不备,给捞出来了。这个人是谁,是自己站出来呢,还是我把你点出来?”
祖大弼愣了一下,不是王自用吗?
孔有德站出来,“教官,我就是看到有盆倒扣在水池了,帮着捞出来端出来了,当时没注意!不知道那是谁的盆,更不知道盆里有腰带。”
祖大弼瞪大了眼睛,这王八蛋名不见经传的,怎么那么阴呢?
才要说话,就见这位教官转过去,站在孔有德面前。他心里一乐,摔啊!摔死这孙子!
可人家并没有摔,而是道:“你一个人拿着两个盆出来,这么显眼的事……谁看不见?可一个随时能注意对方动静,且果断出手不留痕迹的人,怎么可能把这么显眼的事跟他扯上关系?”林雨桐看了孔有德一眼,“你……没这样的心眼。”说着,她就看向边上,一直面无异色的尚可喜,“你倒是好能耐!心里藏得,决断下得,身手了得……干的不错!”
尚可喜眉头微微一皱,他不认识皇后。但是他半梦半醒的时候听见马祥麟喊皇后来了。那这必然是皇后。
皇后没查,却一言而定!
对吗?
对!皇后的眼睛是真利!当时腰带和盆是他捞上来的,顺手塞给孔有德的也是他。他可以辩解,但对上皇后的眼睛,他识时务的没有辩解。而是立正道:“谢教官夸奖。”
一个个的若有若无的都瞟这家伙,咬人的狗果然不叫呀!
新军看他,旧军也看他!
内部出现争执互相陷害,这才是最要命的。
林雨桐没再看他,而是道:“祖大弼心存不良在先,可对?”
对!祖大弼不否认这一点。
“尚可喜逮住机会暗算在后,可对?”
对!尚可喜不敢辩驳。
“关禁闭!”
然后给关禁闭了!小小的房间,只一扇小小的窗户。倒是不饿着他,按点给送饭进来。下半晌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那个教官去哪了,祖大弼也不知道!但是呢,还是会有别的教官来,来干嘛呢?把他的铺盖衣服都送来,教他整理内务。
这几天,在禁闭室的学这个,不在禁闭室的也在学这个。
示范一遍一遍再一遍,还把内务规范以书面的形式下达到他手里。就三天,不仅得把内务给学会了,还得把这个内务规范给背过了。
一天天的,屁股大的地方,除了小教官一板一眼的给教内务一刻钟,再无一人搭理他。没人说话,没人搭理,重复反对的内务整理,还有枯燥无味的背诵。
差点没把祖大弼给逼疯了。
第一天,还好点!从第二天起,先是试图跟关在隔壁的尚可喜沟通,他骂尚可喜,怎么难听怎么骂,有个人骂一骂,也不寂寞呀!可尚可喜这种人,那肚子里有啥东西,脸上是不露的。你骂吧,他那边是一声都不吭。祖大弼连尚可喜放屁的声音都听的见,可对方就是不回嘴,这种东西,你说怎么办?
第三天条例背的磕磕巴巴,内务一塌糊涂。实在是摆弄不了,他开始叫喊:“教官呢?叫那个野娘们教官再来!把老子当沙袋摔也行,可别把老子总关在这里呀!”
这几天下雨,训练不成!刚好学内务。林雨桐这才把他们给关了紧闭了!不到三天,祖大弼就受不了!受不了也得受,“告诉他,不达标,就继续关着。什么时候达标了,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此人的用法,就是阵前冲锋陷阵的。别的东西,他不成!
林雨桐就跟四爷说起尚可喜,“此人确实不一般。”
这话说的,一般人能在归降了大清之后,得了异性藩王的封号!堂堂的平南王,怎么会是等闲之辈?
孔有德虽然被封为定南王,但他死的早呀!战场上虽然刀枪无眼,也许存在偶尔。但能从战场上活着下来的,都不是偶然的。
你说尚可喜的心性不如孔有德厚道,这话也没错。
四爷就说,“你是担心叫这两人承担分化毛文龙部这个事会出变故……”因为孔有德不如尚可喜!身份上,身为嗣孙的尚可喜本就占据优势,心智要是比孔有德更高一筹,那将来,孔有德只有被利用的份。哪里能独立的立起来?若立不起来,就达不到咱们想要的效果。是这个意思吧?
林雨桐点头,是!就是这个意思!近距离接触,其实是真的很能看清楚一个人的!有时候,能力很重要,可有时候,心性才是主导。她担心,尚可喜的心性会坏了事。
四爷摇头,“心性这个东西,看你怎么去用了!其实,这考验的也是咱们用人的工夫。”
林雨桐转脸然后撇嘴,你家先人当初用尚可喜的时候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可结果呢,最后还不是反了。
四爷:“……”那表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腹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