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是最大的名利场, 只有温情没有冲突那是不可能的。
只能说日子那么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有些改变总比没改变好。
总之,这件事很体面的落场了。杨思俭被罚俸贬去了华州, 华州也不偏远, 距离长安也才一百多里,当天能打个来回的地方。距离杨家的老家华阴也极其近便, 虽不是一地主官, 但也算是另一种履历。而关于杨家娘子……李治召见了李淳风,询问太子的婚事可有忌讳?李淳风如今名声大的很,那真真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物。杨思俭家出了那么不体面的事, 皇家想悔婚才是正常的。在不能提那些不体面的事的情况下, 能找什么理由呢?不外乎这个不合那个不顺,有些妨碍。
紧跟着, 杨家也果断,到处找名医,说家里的小娘子病了,瞧着不大好。
于是, 婚事就被取消了。紧跟着李治召见了裴居道,虽然还不曾下旨意, 但皇家的意思裴家已然是知道了。之前突然舍弃十娘,而今突然又选择十娘。
裴家就觉得以后应该去拜访拜访那位公主,这是个在皇室里很能说的上话的人。
啥叫说的上话呀?不过是不得不为之罢了。
林雨桐在干嘛?在家里料理那两只熊掌呢。
吃的肯定不是新鲜的熊掌。宫廷里用的熊掌都是处理过,且已经放置了两年以上却保存的极好的熊掌。鲜熊掌一般都是存在一种瓮里, 先给瓮里放一层石灰,石灰上面把炒干燥的米放厚厚一层, 这才再把鲜熊掌放进去。放好之后再倒上炒干米,之后又倒上石灰, 用胶泥封口。而后一层石灰一层泥的封严实了,找个阴凉的地方放着吧,放两年再拿出来看。要是品相好,这才能往宫里送。
不过扭脸一看四爷,他就那么可怜巴巴的等着呢。
唉!费劲就费劲吧!都不记得有多少年没吃过这玩意了。桐桐料理这个呢,四爷恨不能坐到灶膛前等着。
用四爷的话说,这是原身在作祟,孩子可怜见的一直病歪歪的,除了汤就是羹,再没吃过其他了。害的他现在都有点馋嘴了!
桐桐:“……”没听说过!反正你的口味一直也没怎么受过别人干扰,那这个原身大概也许真有点特别?你说是就是吧!
不过馋也能理解,别说四爷了,自己也馋!不一定是非吃熊掌,是而今这可选择的吃食实在是太少了。
她不忍心,就问四爷:“还想吃什么,我来做。”
四爷叹气,“剁椒鱼头,要是再拌点扯面,是不是会特别香?”
上哪弄剁椒去?如今用茱萸替代辣椒,可茱萸辣的不纯正,带着一些苦味,“剁椒鱼头拌面肯定没有,酸菜鱼拌面是可以的。”
而今最常见的就是菹菜,菹菜就是酸菜。用菘,也就没现代培育过的白菜做的酸菜,口感跟现代很接近。
这一顿饭愣是折腾到了晚上,酸菜鱼、红烧肉、蒜泥羊肉、熊掌。再来一个凉拌豆腐丝、醋溜白菜,凉拌萝卜,清炒一个冬瓜,这就八个菜了。
请了一家子来用饭,男在外,女在内。两熊掌一个桌上一个。
林雨桐是说了三次免礼,这才在一个桌上落座了。
刘氏不拘谨,用烧饼夹了蒜泥羊肉,香的呀,“肉食不腻,这般的清爽……”
王氏就说,“殿下,这些菜色该有菜谱,不可再外传……”
哦!世家是这样的,谁家有独家的做菜酿酒技巧,都要藏着掖着,一代一代的传下去。有传承的才是世家。
林雨桐就摇头,“要传的!要吃的就该叫更多的人吃到。而今,像是这样烹饪的到底是少数。为何呢?因为厨具的问题。用热油烹炒,有一个东西不能少,那便铁锅。铁锅导热快,有瓦罐陶瓷没有的优点。导热太慢的,该高温烹炒出锅的,所耗费时间一长,这就成了炖菜,也就不再是这个味道了。石锅也可以,但是不是所有的石头都适合做石锅的……”因为因热而缓慢释放的矿物质对人体是有害的,“最好还是铁锅!驸马掌管百工,我觉得不仅叫更多的读书人有书读是好事。还得在铁的炼制上下工夫!铁的炼制,往小了说,能叫百姓的餐桌上有更多的美味。往大了说,这是强兵之策。有利器,能叫战场少些伤亡,这是大事。”
王氏便不再说话了,小刘氏忙打岔,“只是要公主亲自下厨,怎么敢当?”
“偶尔为之,不打紧。”林雨桐就道,“长辈们若是想吃什么,打发人来说便是了。这边东西齐全,宫里出来的御厨看几次也都会做了,并不麻烦。这两日,我听了一些府里的旧事,这也才知道,家里的老姑奶奶但凡病了,国公爷便会亲自熬粥侍奉。国公爷看重亲人,这是英国公府的家风呀!如此家风,更该好好传承才是。”
刘氏心里点头,这位公主是不一样。她说的老姑奶奶,说是国公爷的姐姐!国公爷贵为国公,确实是亲自下厨给姐姐熬粥。
当年徐家出身不高,姐弟之间也是从贫寒里来的。他们感情深厚,府里不管谁说起来,都说这是当年的患难之情。只这位公主说:这是家风。
家风得看中手足,得重视手足亲人。
家里人丁不旺,到了漓儿和湘儿那一代,都第四代了。便是敬业他们兄弟,跟二房也都是堂兄弟了。一代比一代疏远,这也就是国公爷和自己活着呢,很亲昵。可等将来呢?就是得把家族往一块整合,守望相助才好过日子呀。
所以,这位公主做宗妇,是合适的。
这顿饭吃的,刘氏很满意,她回去就寻思,过了年,等新婚满三个月,公主去祠堂拜了祖先,就该把府里的中馈教给她打理。陪了她三十年的秋娘就道,“公主之上还有两重婆婆,这么绕过去,合适吗?”
合适!这事谁都不要多言,就这么定了。
总的来说,这一年还不错,顺利的到了年底。
要过年了,宫里也很忙。嫁过来之后的第一个年,她得在家里过年。四爷亲手做了俩个面具,一个扣在桐桐的脸上,一个自己带上,谁也不带,就两人一起,上街去了。长安城宵禁,可一年中夜里能出门的日子也就那么几个。其一就是除夕晚上。除夕晚上满城的人都上了街一样,各种带着面具的人在长安的大街小巷里游走,这叫驱傩。年是一种怪兽,大家戴着各种的面具游走着,有傩翁和傩母带着护僮辰子,一队一队的人一边唱一边跳着,行人有加入的,有在边上起哄的,到处都是欢闹的声音。
这一日,天子与百姓同乐。这驱傩的人群朝着皇宫涌去,年纪小的孩子跟着能去宫里转一圈,皇宫里有各种打赏。
林雨桐满耳都是各种的乐器声,人群的欢闹声,领队的唱诗声。她紧紧的拉着四爷,在这样的人群里,一不小心就被冲散了。
跟了半晌,看了半晌的热闹,人家往宫里去了,两人往回走。很多人跟两人一样,都不选择继续跟了。时间也不早了,都往回折返了。这就有些乱了,有些人继续往下,有些人折返,来来回回的碰撞就多了起来。
林雨桐不敢放开四爷的手,四爷指了指路边,意思往边上站一站,等人都过的差不多了,再继续走也不迟。林雨桐一看,也行!拉着四爷就往边上去。
才站在边上,正要跟四爷说话。突然觉得哪里不对,这是一种近似于本能的危险知觉。来了大唐,一直没真正的跟危险走的这么近过。
她一把推了四爷,身体朝后一倒,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贴着林雨桐,刺空了,但是狐皮外袍的绑带被划开了。这一刀是对准心窝来的,林雨桐拿住对方对方的手腕,伸手就去掀对方的面具,可后面随即出来俩带着面具的大汉,拉着这人就走。
才要追,就听到有人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那么多的人,瞬间乱成一团。那几个人混入人群,再也找不见了。
林雨桐去看四爷,只是摔了一下,幸而是最边上,撞疼了,没倒在人群里被踩踏。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还能遇到刺杀!谁干的?只为了刺杀自己?还是也顺带的刺杀四爷呢?
说不好的!李绩在带兵,未必没有别的可能。至于说谁来刺杀?
林雨桐看四爷,四爷就道,“不是没有人!长安城各国的人都有。”别说是使臣,商队,更有卖身为奴的:胡姬、新罗婢、昆仑奴,这都是!更有求学来的留学生,各种的僧侣,还有传教而来的胡人宗教。成分很杂。
两人没急着走,乱了一阵之后,很多人发现这是瞎喊呢,当时那动作太快,真就是一瞬间的事。便是近处的人因为变故起的突然,都无法确定刚才的到底是发生了碰撞还是其他。
见都没吵没喊,然后人家也没人在意。
这个好处是,乱了几下之后,再没乱。
这事不能喊,要不然人一慌乱,发生踩踏的话,死的绝对不是一两个。两人尽量往最边上让,等到一拨人都过去了,这才回家。
大唐的长安城是没有路灯的,只有天上的月光和没融化的积雪映射出来的光给两人照亮脚下的路。
四爷寻思的是,家里的部曲得从李敬业的手里拿过来。
而桐桐想的是:要不要先去探一探武敏之的底子!是不是别人不好说,但对武敏之,绝对不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