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四爷的做派给了武后一些信号,武后处理政务,开始不避讳桐桐。
她跟桐桐直言不讳的说, “我知你不喜欢武家, 我也不喜欢。可而今宗族姓氏之事,时人尤其看重。有些事, 有些人, 需得拿来用用。”还是想提拔武家!
其实不提拔武家,武家最后不会不得善终的。提拔了武家,武家最后真挺惨的。
林雨桐就说, “长孙皇后临终之前, 劝谏太|宗不该重用外戚,这是想保全长孙家。可惜, 长孙无忌,贪恋权位,辜负了长孙皇后的一番苦心,这才有了后面的事。而今, 您重提武家……阿娘,为武家好, 就叫他们太平过日子吧。”
武后却笑了,“若不是他们可用,我又何必盼着他们好?”
那林雨桐有什么要反对的呢,武家就是她的工具而已。
至于说历史上要传皇位给武家的后人, 这个事怎么说呢?在桐桐看来,这就是在转移仇恨和矛盾。有了武家, 都对着武家使劲了,武后成了裁判了, 有什么不好的?十多年的皇帝做下来了,这便是手段和能耐,武家,自始至终都是一颗棋子而已。
入场也好!入场了,做错了就得挨打,他还能翻出花来。
林雨桐没再言语,武后心里舒了一口气。她觉得这事要是不疏通,镇国不定就突然冒出来了,然后往大殿里一站,一开口就来了一句:我——不答应!所以,在一些镇国可能有异议的事上,最好能跟她沟通。只要能说通,事就好办。这也算是碰壁之后得来的经验了。
就像是这次,她以为会很费一番唇舌,结果这么三言两语,这不是就沟通完了吗?
总的来说,镇国是一个很好沟通的人。
心情甚好的武后来了兴致,突然下旨,把嵩山更名为神岳,并册封其为天中王,还给他配个妃子,叫天灵妃。
林雨桐:“……”册封山岳神明,此乃帝王的权利。虽然此举是为了暗示这一层意思,但她还是觉得,好无聊!
封了嵩山回去,人家就把武家提拔起来了,周国公的爵位还是给了。不仅如此,武后又下旨了,要册封武家五代先人为王,夫人为王妃。
武承嗣咂摸出味道了,立马上折子,“请建武氏七庙。”
礼法是有规定的:天子七庙,诸侯五庙。
然后你武家要建七庙,是要干什么?
在山上陪着李弘休养的裴氏一听说这个事,就赶紧下了封口令:“谁都不许在殿
可裴氏的心却砰砰砰的乱跳,看着玉桥,“除了镇国公主,拒绝一切访客。安心守孝,殿下三年不出,三年不见客!”
裴氏回头看看殿下所在的宫殿,又看向神都的方向,眼里的忧虑怎么也藏不住。
动刀兵,需得天下一半男丁之命,前朝皇室之命。
不动刀兵,丧的先得是皇室的命和尽忠皇室之人的命。
这一刻,她突然惶恐害怕了起来,总觉得有一只手伸过来,要卡住她的喉咙一般,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跟这座行宫相对的一座不起眼的寺庙,建在山巅。
此时,大殿里坐在蒲团上的年轻的和尚听到低声禀报之后,手里的木鱼槌‘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李贤缓缓的伸手把木槌捡起来,而后木鱼声又缓缓的响起来,只是手里转着佛珠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等哗啦一声,珠串断了,佛珠撒了一地,这木鱼声才终止了。
他起身站在大殿之外,抬头看了看天空,乌云蔽日,阴霾过顶,此时,他对能不能在这里安心的念佛存了几分怀疑。
改朝换代,容的下我们吗?
并不乐观!
李显一把把递过来的膳食给推开了,不住的往后缩:“有|毒,这饭有|毒……想毒|死我是不是?都想毒|死我,是不是?”
他一脸的惊恐,缩在墙角,用帐幔把他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好似只有如此,他才是安全的,才不会被人看见,然后拉他出来要了他的命。
崔氏跪在大门之外,“殿下,而今怎么办?重照还这么小,怎么办?”
李显缩着不敢冒头,假装没听到崔氏的求助。
崔氏看着站在边上,也才膝盖高的儿子,一把把儿子搂进怀里,她不住的发抖,又一次跟李显求助,“殿下,而今最危险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重照这个太孙呀!”
李显探出头,爬着到门边上,从门缝里偷偷的朝外看。然后对着崔氏勾手指,“过来……过来……我告诉你……”
崔氏抱着孩子过去了,李显隔着门缝低声道:“找阿姐,可保命,切记!切记!”
是说找镇国公主吗?
崔氏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能吗?”
李显点点头,然后又缩着去墙角呆着了。
崔氏哭道,“殿下,我叫人给您送鸡子来,您吃点,好吗?”
李显犹豫了一下,而后点点头,朝崔氏咧嘴笑了一下,蹭蹭蹭的又爬走了。
就在这一天,李旦又做父亲了。他的儿子李隆基出生了,他抱着孩子,不敢跟任何人报喜。王妃接过这个孩子,一脸的忧虑,“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李旦背手站在廊庑之下,起风了,院里的灯笼被风吹的肆意摇摆,他的袍袖被吹的扬起,似乎能把他瘦弱的身躯给带起来一般,院子里的梧桐叶片片落下,他一步一步下去,踩着很快厚起来的落叶,回头看王妃:“风再大点就好了,叫我也随这风而去……岂不是好?”
王妃吓的抱紧孩子,“王爷……一家子可都指着您呢。”
李旦转过头来,微微扬起来,而后缓缓的闭上眼睛,任由风肆意的刮过面颊,吹干脸上的泪痕。这才喃喃的道:“……我想温泉宫了……”
温泉宫在长安,“您是说回长安吗?”
回长安是找死呢!李旦摇头,“我跟太平小时候会跟阿姐和兄长去温泉宫小住避暑。那时候阿耶和阿娘会来东都,皇兄监国,坐镇长安。阿姐便带我们住在温泉宫里,早起一起看日出,晚上一同看落日余晖。看看书写写字,阿姐做了好吃的,我们聚在一起吃……那时候多好呀!我也以为这一辈子能这么下去……可谁知道过着过着,怎么就成了这样呢?”他站在院子里,风把他的话吹的零零散散的,王妃听的断断续续的,不知道怎么应话。
只听得他最后说的:“关闭府门,不做客,不见客,把府里的空地都开出来,我也学阿姐种地……咱们的府邸大,还有池子,种几亩地,养一池鱼,你再养些鸡鸭鹅……咱们过日子,好不好?”
这跟自我圈禁有什么区别?
对!就是自我圈禁,从今儿起,大门和侧门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出。府中人谁要进去都需要报备,违者,逐出家门。
而太平一遍又一遍看向更漏的方向,“什么时辰了?”
这不是问时辰,这是在问为何驸马到现在都没回来。
婢女就道:“几位郎君在一处说话。”
是说薛家的兄弟在一起吧。
太平没再等了,只吩咐说,“收拾东西,明儿一早,本宫和驸马去别院住。本宫身子不好,受不了家里的呱噪,别院清净……”
婢女不解其意,太平也没解释。
需要解释什么吗?母后此作为,李家必不肯臣服。这不是说母后杀不杀的问题,而是冲突本就不可避免。李家宗室怎可能把天下拱手让人?
自己的兄弟不反,可李家的人多了,不是只这一支的。
而薛家跟姐夫他们家不一样,李绩在当年,是帮过母后的!在母后册封为皇后的事上,李绩的一句话,把母后扶了一程。他说,立后是陛下家事。
母后也一直把李绩当做自己人,因此,对英国公府的态度,母后要比对薛家温和的多。薛家是李家血亲,认李家不认母后呀。
她此时就想着,别叫驸马陷进去,可千万别把驸马陷进去。
别人觉得老国公当年帮过武后,就是武后的人。可李绩家没人认这个!
李敬业瞪着一双眼看着面前的儿子,“如今这事,你就这么看着?”
“那要不然呢?”四爷就问说,“咱也造反?造反了之后呢?跟着咱造反的愿意还政李家?”
李敬业闭嘴了,一旦成事,完全不由自己。就像是太|宗当年,他不往前进一步发动政变,围绕在他身边的功臣们都不会答应的。
四爷就说,“可现在不同,那位都六十多的人了,她能折腾几年呀?真要是没了,她还真能把江山给武家人呀?”
那可指不定!
“指定不会!”帝王就没那么蠢的,也就武承嗣那蠢货会那么去想,武后也愿意做出那个样子来,叫人以为她是那么想的!但有没有人劝,武后都不会那么干!四爷就说,“史书上,动辄太后乱政!可而今,咱能保证不乱政,至于她愿意给她定个什么名号,那就定吧!不走那么一步,她而今不也是一言九鼎吗?”
这不一样!
四爷:“……”一直很好忽悠的人,在这事上开始犯轴了。
李敬业蹭的起身,甩袖而去。可回去之后躺下了,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了呢?
要是武后当了帝王,那自家儿媳妇是不是有继承权呢?
他的面色顿时青红交加,怪不得自家儿子态度暧昧呢,感情他一直存着不臣之心呀!
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