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周,桐桐紧跟着添了一个儿子。
知道的人都嚷着,得吃大户呀!那么多人想法子生儿子的时候, 金家蹦出一窝子男丁出来。
这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家业繁盛, 人丁兴旺。
三岭那砖瓦厂赚钱吗?肯定赚呀!很多人说, 三岭现在是万元户。其实大差不差的,三岭还真就是个万元户。这几年开起来的砖窑不少,但是像是三岭赚的这么多的, 却真不多。有些是小打小闹, 但比一般人的日子要好过。但这做生意嘛,想赚钱就得销得出去。销售量越大, 赚的就越多。可销售量靠什么呢?靠周围的人脉。
四爷作为四混子的时候,人脉在这个事情特别有用。这些人在各自的村里挨家挨户的转,“要砖的话喊我一嗓子,金三岭跟我是哥们, 我叫他送来他不敢不送。”
都是一个村里的人,大家不想驳了谁的面子。反正价钱都是一样的, 这边有这混子的面子,能送上门来,对吧?谁都知道混子从中间抽红利呢,但叫外人赚钱, 就不如叫身边的人赚钱。
人在吃饱了之后,就想着住的好点。土坯草房确实是该淘汰了。村里但凡有一两家盖, 那瞧着吧,家家都想盖。尤其是要给儿子娶媳妇的人家, 借债都要盖。人口高峰期出生的孩子都成年了,兄弟七八个的人家,这就意味着得多出七八家人来,多出七八个院子。
所以,这砖销的特别好!很多时候都是加班加点的干。
冬里基本不盖房,就是砖瓦厂也在这个时间停产了。有那精明的给算了一笔账,三岭这一年至少都挣一万呢。
但他们肯定是算不来四爷和桐桐的账的。晚上了,两口子坐在炕上。桐桐在被窝里靠着,一边躺着睡的可香的儿子,一边放着炕桌。四爷坐在炕桌边翻看存折,金明明呢?金明明在摆弄支票本。
四爷把存折推给桐桐,“回头把合作信用社的折子倒腾一下,钱取出来,存邮政。”
成!之前为什么不存邮政呢?那是因为今年邮政才恢复储蓄功能!本来邮政是有储蓄功能的,从1919民国开始,就有这个功能。但是在1953年的时候停办了。也就是今年,86年开始,再度恢复了邮政的这一项功能。比起存信用社,当然是邮政更好一些。
金明明拿着存折翻着看,然后点着上面的数字,这么多数位呢?她赶紧把存折合起来,还一脸的紧张,“存钱的姨姨知道咱有多少钱,会不会说出来!”
金明明放心了,拿着存折翻来复去的在手里把玩。爱玩就玩吧,她自从入了冬就不去学前班了。很多孩子都不去了,因为家里的大人清闲了,况且学校太冷了,像是这么小的也不是正式上学,不去就不去了。
两人商量着,拿出钱来,给村上盖个幼儿园。幼儿园里得有一面火墙,叫娃们哪怕天冷,也有个暖和的地方呆着。
四爷就说他闺女,“拿本子来,把这一条记上!以后但凡有咱们的农资超市的地方,咱们就给翻新学校。每年从中抽出一定量的钱来,资助贫困学生完成学业,奖励品学兼优的学生。”
金明明拿笔一笔一划的给记上,然后在这一页的最后附上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对!就是这个意思!不管是什么样的社会,只要能做到达则兼济天下,那就没有人想着去限制你的发展。反之,以资本为资本,谋求不该谋求的东西,那就离完蛋不远了。
反正,四爷和桐桐不想给儿子操办什么满月和百日,这钱咱拿出来,盖幼儿园吧。
但是因着三岭的原因,四爷还是要跟人家沟通的。咱两家的情况不一样:第一,老丈人那边得顾忌;第二,没给闺女大办,就不会给儿子大办。
三岭的老丈人来看外孙,金家这哥俩在外面说话,老雷在里面听了两句。低声跟闺女说,“办不办的,这都是虚的!咱是外家,咱觉得不办可以,那就可以不办。你跟三岭说,盖幼儿园也就是几间厦房一个院子的大小,拢共能用多少砖呢?捐上些砖……其他的开销有你家老四呢!村里的人都出力,这不是就盖起来了?”
雷秋芳抱着儿子,觉得委屈儿子,“我俩就这一个娃,跟人家不一样。咋都得过一次吧!要不,过个满月不过百日?”头发长见识短!在这一点上果然就比不上人家林领导家的闺女。
他不跟女儿说了,只等女婿回来的时候拉了女婿去厅堂里说话去了,“有钱了,但只有钱可不行!多干点像是修路盖学校这样的事,这就不是暴发户,这叫企业家!是企业家,就有能成为企业家代表的可能……懂这个意思没有?”
意思肯定是懂的!自家这个老丈人呀,其实还是更喜欢权利的!他大概是觉得这个代表那个代表,距离权利就近了!他的圈子是这么衡量人的。
可其实,咱作为老实的庄稼汉,心里想的是:修桥铺路盖学校,这是一等一的善事。咱可以捐一些,权当给娃积德了。
之前还想着怎么跟媳妇说这个事呢,结果老丈人来了这么一下。虽然目的不同吧,但好歹目标事一致的,他很听话的表示:“爸说的对,我听爸的!”
雷秋芳一下一下的拧着三岭的腰,这事得听公婆的,听我爸的干啥?
“别闹!”三岭一本正经的,“爸还能害咱们?爸见识广,站的高,要多听爸的。”
那我爸说要给谁给谁送礼你咋不听呢?雷秋芳翻了个白眼,又不由的偷笑,说到底,自家这男人也就是面上看着可老实了,其实肚子里精明着呢!
老实和厚道可不一样,自家这人,其实是个厚道人!
然后老雷很高兴有一个听话的女婿,放下两份坐月子补养的各种食材,走人了。
不用问,多出来的一份还是想送给小桐,这算是间接的巴结林双朝。
雷秋芳的妈也是这么个调调,在这边伺候闺女的月子,不要杨淑慧搭把手,“亲家,去伺候小桐吧!林领导多忙的,小桐那边没亲妈照看,也是实在没办法。咱都是闲人,人家林家大姐要照看领导,这是大事中的大事……”
把杨淑慧给说的,突然间就感觉自己对自家的懒蛋儿媳妇还是没有足够的重视。
可是话说回来,我还要咋重视?当娘娘供起来?
突然就觉得,秋芳这媳妇挺好的,雷家也没不好,就是对权利这个东西,有点痴迷。他不一定是非找你求啥,就是那种见了权利就觉得低了一等的感觉,叫人感觉不知道哪里怪怪的。
这边小桐生了,林家来人吗?电话打来,约好的会回来的。一家人在这边吃顿团圆饭就算了。
林家小姑上门来,一是看孩子,一是打听一下,“没打电话说,你爸回来不回来?哪天回来?”
“我爸的时间难说。”林雨桐就道,“有时候都是说好的事,但是临时有事的话,说走就走了。便是要看我,怕也是抽空,看是下来检查工作的时候抽个休息的空档来瞧一眼?还是路过的时候绕一段路瞧瞧?”
这样啊!小姑犹豫了一下就低声说,“我看老四跟水利站的人都挺熟的,原来的站长调走了……就是那个袁站长,调哪里了,你知道不?”
知道!但是不能告诉你,“不清楚,你也知道,我一天到晚的都不太出门。怎么了?有啥事?”
“抽水这个事……到底是临时的!”小姑说着就笑道,“啥时候转正咱也不知道,不过是听说咱们县城这边火车站要设一个小站,这有站是不是就得有卖票的,你这三个表弟妹,你也都知道,是不是都利利索索,一个比一个能干……”
还想把儿媳妇安排到车站去!
林雨桐抱着孩子慢慢的拍着,然后就抬头看林小姑,问说,“有两个问题,我一直想不出来答案。”
这娃,天下一句地上一句的,想说啥嘛?
林小姑看着侄女怀里的孩子,笑问说,“都是两个娃的妈了,还有啥稀奇古怪的问题。”
林雨桐抬头看她,问林小姑,“姑,你知道天有多高不?”
“你又知道地有多厚不?”
林小姑愣了一下,脸蹭的一下就红了,站起来转身就走。
林雨桐轻哼一声,把孩子轻轻放下,然后给吴秀珍把电话打过去了,“……必然是要去找我奶奶的,你不要瞒着奶奶,把事给说了。这是得寸进尺的没有分寸了!”
吴秀珍就笑,“你真的问你姑,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呢?”
“问的好!”隔着电话,林双朝听见了,直接放下筷子回了一句,从老伴手里拿了电话,给桐桐说,“安心养着。这事不要操心!下次你小姑再这么着三不着两的,就不用客气。”
挂了电话,林双朝兀自生气,饭吃了一半也不吃了。
吴秀珍把筷子递过去,“你也是的,生那么大的气干什么?小妹就是那个样子,也不是现在才变成那样的,为这个生气不值当!她闹也不怕,咱妈比谁都明白。”
林双朝生气的不是这个,他接了筷子,又重重的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家里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是小事!就怕如今这世道,会冒出越来越多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吴秀珍觉得要不是自家有个会处理关系的姑爷,老林这官当的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