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息!是啊, 自己确实是没什么出息。
这一刻她动摇了,是否要按照马均田给的建议这么按部就班的去生活。自家妈想要的,自己不能给吗?别的不行, 不就是钱吗?像我这样的, 赚钱真的太容易了。不知道多少人愿意赠送干股给自己,只要想挣, 哪有挣不来的钱呢?
拿了钱回来, 十个八个保姆请着,是不是母女就不用争执了?
是的!只要有钱,又有马均田护着, 其实一样能过的很好很好。
只要愿意, 自己马上出去打电话。一个电话过去,是十万还是八万, 今晚上,钱就能放在自己的面前。只要自己手里还有人脉关系可以动用,这就不是问题。而且,很多不一定是大事。比如, 去有关部门办审批手续之类,对自己来说, 找爸爸以前的老部下,一个电话的事。但对某些人来说,这有些手续流程就是这就是很难办。这就是自己的资本!更不要说,自己是马均田儿子的亲妈, 给马家生了个孙子。谁都知道自家爸和自己的前公公的关系好,所以, 便是自己用马家的关系,这些人也不会不卖自己这个面子的。是的!自家爸爸给自己遗留下的最大财富就是他的人脉关系!即便人走了, 只要不是大事的事,自己是能敲开任何一家的门的。
她的嘴唇抿的紧紧的,双手忍不住的颤抖。
可心里又有个地方不住的提醒:钱这个东西,一旦跟权沾边了,就没有干净的。
这话自家爸爸跟马均田说过,自家公公最常说的也是这么一句话。后来,结婚后,马均田又整日里说,“不管谁上门送东西,你都得谨慎。有些亲近的,人情往来的,这能收。不亲近的,年节一点吃的喝的,不贵重的可以收,但得回礼。不过,若是有人送贵重的,不管是关系亲疏远近,都不能收。”
这道理自己从小听到大,小时候听爸爸说妈妈,结婚后先听公公说,后来又听丈夫说,他们把这样的话常挂在嘴边。用他们的话说:人律己容易,律亲眷难。
自己一直就是那个被要求自律的亲眷。
这些年,不管怎么跟马均田吵,但自己从不曾收过任何不该收的东西。
真要是奔着钱去,自己没做生意的头脑,除了这么挣钱,也想不出第二种办法。可一旦沾上……心理这一关不好过呀!
一个声音说:你爸没了,别把你爸的脸给丢了。
另一个声音说:那么多人收了,也没见怎么着。我只是收一点,该是没事的。要不然呢?要不然自己妈妈就没完没了的,她太害怕这样的日子了。
一边是爸爸扯着,一边是妈妈抡起来的巴掌,还有那一声声的‘雇保姆是要花钱的’。
正在心里来回的撕扯,就听有些熟悉的声音喊了一声:“坐在这儿干啥?”
桐桐拎了个黑色的塑料袋,塞到谢荣手里,“借给你的,五年后还我,本息一起算。”
谢荣打开一看,一下子就慌了,“这得十万……你从哪弄来的?”
“原来我家就不少挣,后来技术给厂里用了,但是技术不是白用的,这是当时就签好合同的。更何况我的收入也不低,对吧?”桐桐叫她把钱收好,“常青山知道吧,这家伙在做电器,刚起步,需要资金投资,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三五万不嫌弃少,三五十万不嫌弃多,我也入股了,我俩姐姐家也入了小小的股份,我还给我弟弟入了一股,沈楠也入股了,她是从银行贷款的,又从我借了五万。原本就想着等谢伯母出院之后跟你提的,常青山那边都说好的,袋子里有他的电话,你打电话跟他约就行。想着你从银行借挺麻烦的,还不如我直接拿给你。反正钱放在银行的利息跟给你的利息是一样的。”
谢荣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手抖的更厉害了,嘴上却问说,“你就不怕我赖账不还?”
“你要不还,不是还有马小俊吗?”林雨桐说完就走,“我还忙着呢,我公公婆婆来了,我得过去转一圈,不陪你在这里扯闲篇了。等你不忙了给我打电话。”
然后人就走了,谢荣手里拎着钱站在原地眼泪却流的更凶了。
谢荣擦了泪,赶紧抬起头来,一瞧,是个头发花白却打理的整整齐齐的老太太。她忙起身,“阿姨,挡您路了吧?”见人家手里拿那么些东西,这是要出去扔垃圾吧,“给我!我来吧!”
然后老人真给塞过来了,“那你去扔。”
谢荣就赶紧去扔了,回来的时候见来人站在对门的门口,对门的门开着呢,这才知道人家就是一楼的。她就说,“阿姨,以后您有垃圾就放门口,我早起出门顺手就捎带的扔了。”
“行!”老人招手叫她,“来,喝点水。”
不了!谢荣摆手要走,“我就住对面……”
老人‘哦’了一声,“是小谢家的闺女吧?”
小谢?自家爸爸吗?谢荣不认识这阿姨呀,“您是?”
这阿姨就笑,“你爸的老领导了,他是办事员的时候,我是他的科长。”
那可真是特别老特别老的老领导了,那这就不能不进去了。
跟进去,把门带上,老太太在沙发上坐了,她只得跟过去。
就见老太太拿出相册,“看第一页的照片,能不能找出来哪个是你爸?”
黑白的老照片,其实是有些微的模糊的,她就笑,“这摄影技术不行呀,回头我给您翻拍出来,能叫照片更清晰。”
好啊!
谢荣点了点最边上的人,“这是我爸,您在中间吧!”是啊,“那时候真年轻,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时候你爸二十多点,我也就才三十冒头。谁知道他走在我前面了。你爸的事情我听说了,也知道搬来的是你们母女……人嘛,总得有走的一天。不要哭哭啼啼的,老是哭,走了的人也不安心。”
谢荣笑了笑,没有言语,只是发现几张父亲年轻时候的照片,家里却都没有。她珍惜的看了看,“阿姨,您要放心,我就帮您翻拍吧。这几张我家里没有,我想给我留一张。”
谢荣忙道谢,小心翼翼的合上,然后打开袋子,塞到袋子里。
袋子里的钱老太太就看见了,谢荣赶紧解释,“不是我收了不该收的……是我一个朋友借我的……”好像这么说,也会叫人误会,她赶紧保证,“这钱来处绝对干净!”
老太太就笑,“小谢那个性子呀……怕是你的日子确实困顿了。”说着就起身,去了卧室,一会子从卧室出来,手里拿着存折,递给谢荣,“上面有三万多点,其中大部分事补偿那十年的工资得来的。有难处就拿去吧!”
不是!没有难处。
可都不知道叫啥的老太太就这么把存折递过来了,她的眼泪又下来了,把存折推过去了,在老太太温和的注视下,她特别艰难的把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心里的惶恐给倒出来了,“……我总觉得我爸还能陪我二十年,三十年……我总觉得,我的命特别好,我便是头发白了,我父亲还能健康的活着……等到他很老很老,便是他走了,我想我那时候都老了,什么看不透呀……谁知道这么突然,我妈心里不好受……打了我,我从小到大,就没挨过打。她难受,我看着她难受,我比她还难受,我也觉得我没出息。没我爸了,我得是顶梁柱,对不对?我得叫我妈过的好,对不对?我今儿差点动了歪念头……要不是小桐……就是林省家的小女儿,那个作家……要不是她送来这么些钱,我说不定一个电话打出去,就再回不了头了……”
老太太坐在边上,轻轻拉了谢荣:“没事,孩子,哭吧!过去了就都好了!这不是心里挺明白吗?会好的。以后呀,别怕,阿姨这身体棒着呢,才七十多了,保健大夫都说,我努努力,是能百岁的!啥时候觉得怕了,你来找我。我能给你爸当领导,还管不了你呀?”
谢荣把脸埋在老人的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晚上了,马均田把电话打到老人的家里:“老市长,谢谢您了。”
老人叹气,“这孩子本性挺好的。你呀,把能做的也都做了。小马,忙去吧,我看着呢。”
挂了电话,马均田舒了一口气,自己这个丈母娘呀,白天打传呼,说是把谢荣给打了,说了许多后悔的话,意思是叫自己过去看看,别叫谢荣做傻事。当时自己正在省里开会,各个地区的领导都在,主要是关于矿产企业发展的研讨会。抽了个空档给回过去,谁知道说的是这个。自己实在走不开,只能给老市长打了个电话。当时选住处的时候特意选了那个地方,跟老市长做邻居。
老市长董华是老革M了,一辈子无儿无女。到现在都得说,她是有很好群众基础的人,处的时间长了,对谢荣的工作有帮助。人家又跟谢家有这样那样的渊源,有这么个人在谢荣边上,是谢荣需要工作的对象,不得不接触。可跟这样的老人接触,对谢荣来说,是极有好处的。不说功利的话,单就心性上来说,给谢荣做个导师的资格是有的。
叫他没想到的是,小桐那么一个安排。这是把谢家曾经给的一些帮助的情分还的扎扎实实的。从此之后,小桐跟谢荣只单论朋友的关系。朋友之间,谢荣有难处了,有能力帮的时候当然还是会帮。但是,谢伯母再要是想以故交强人所难只怕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