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跃马在沟梁之上, 朝四爷喊:“前面该是瓜州。”
四爷只能估摸,但是桐桐在大唐之时,曾率军在这一代纵横。她说前面是瓜州, 那瓜州一定不远了。
大皇子四下里看,这风景其实大同小异,只能根据行军方向和速度大致估摸,“应该就是瓜州了。”
宇文横朝后看了一眼,这些个皇子贵胄说的还真就是对的,“再有一个多时辰,就入了瓜州地界了。”
二皇子便问说:“瓜州距离沙州多远?”
曹荣发喊了一声:“沙州叛乱,必是要一路往西去伊州、西州, 咱们再急行军三日,都未必赶得上。将军, 末将以为,当修整一番, 才好西行。”
马朝贵勒住码头, 叫副官将舆图拿出来, 而后递给大皇子,“殿下, 咱们从东往西走!接下来是瓜州, 继而是沙州,比沙州还靠西的是伊州, 而后才是西州。伊州在绿洲边缘,西州在绿洲中心!两地相隔甚远!沙州叛乱, 消息传回去之后,这一来一去耽搁的时间, 就足够这些回鹘部落从沙州出逃,他们必是要朝绿洲方向逃窜的。咱们快马追赶,是赶不上的。而今,只能在瓜州修整一日,往前,沙州之所以叫沙州,那便是还有大片的荒漠,一旦进入荒漠,咱们连水都不备着,那么迷路之后就只有死路一条。因此,在瓜州修整,是不得不行之事。”
大皇子从舆图上扫了一眼,直接递给马朝贵,“马将军,你是统帅,你来决断便是了。不要有任何顾虑。”
果然,往前一个多时辰便是瓜州了。
往前再了半个时辰,便有一处开阔地,有一条不大的河横贯而过。马朝贵四下里望了望,而后就道:“就地修整,轮换值岗,埋锅造饭,不得远离。”
桐桐从马上下来,女卫边去稍微远的地方围住一块地方,那是方便大家方便的。桐桐解决了问题再度回来,就接了四爷递过来的饼子往嘴里塞,而后才四下里看。
这里是足够平坦,可平坦也意味着,这里将暴露在人家的视野里,无遮无挡。
当然了,跟其他的地形比起来,这里算是相对较好的。
四爷低声道:“曹家那个小子主动提出来的,那这里提前设埋伏的可能便在八成往上。”
桐桐嚼着饼子,目光在一个方向上凝住了。她低声说四爷:“有人修了壕沟,人就藏在不远处的壕沟里。”
四爷朝马朝贵看了一眼,他跟宇文横站在一起,也朝那个方向指指点点。
一瞧这架势,四爷迅速的拉了一匹马,桐桐朝马后一躲,喊道:“趴下!”
韩嗣源摁住大皇子直接趴在了地上,二皇子直接往后一倒,有箭簇齐刷刷的朝这边射了过来。
百步之外,紧跟着从地平面之下冒出乌泱泱的黑衣人来,举着刀呼喊着就冲了过来。
战场瞬间大乱!对方只放了一拨箭,也只能放这一拨箭,没有战马的弓箭手,那就是活靶子。刚才那一拨箭,极少数在射人,大部分都在射马!
就像是四爷拉过来这一匹做掩体的马,腹部被射中了,吃疼便直接跑了。
对方埋伏于此,以逸待劳,突然袭击。放箭射了马,会导致想跑也跑不了。
四爷手握长剑,桐桐手持长|枪,长|枪舞动的开,在她身边的半径之内,无幸存者。
曹荣发就看见这位郡主练的并不是花架子,那长|枪横扫而过,端是勇武。
想近身杀她?难!
回头一看,雍王几乎就贴着郡主半径圈,绝不远离!眼看以一敌二,便要不敌,郡主的长|枪横扫而过,捎带的也能减轻雍王的压力。况且,雍王身边有两护卫身手不错……
所以,这边不行。
一转身,看见大皇子、二皇子、韩嗣源,这三人互为犄角,从不将后背交给其他人。他们的护卫围成一圈移动,这如何攻入的进去?
曹荣发挥刀将黑衣人砍倒,这才喊着:“将军,我等先护送皇子们离开!”
马朝贵压根就没听见,可曹荣发带着人,直奔了过来。
韩嗣源下令:“但凡靠近者,格杀勿论!”
姚长极呼喊:“韩世子何意,我等好心护送皇子,您这般可是不信任我西北将士。”
林雨桐感受着脚下的震颤,喊大皇子等人:“快!河边!快!”
河边?河边怎么了?
还没反应过来河边怎么了,四周的山梁山便出现了乌泱泱的人群。然后火把举起来,就见一个大大的火圈将他们围在中间。
正前面,一个骑着黑马的将军朝这边喊话:“大陈的大皇子殿下,只要你肯过来,我便放你们这五千人马离开。要不然,你——连同你们,谁也别想突围出去。”
那些早前攻击他们的黑衣人,迅速的退了下去,只余自家人在这山岗之上。
马朝贵白了脸,回应道:“阁下何人?在下不曾认得!而今已然是瓜州境内……”
“马少将军,在下并无与你为难之意……实在是兄弟们想回西州……只要兄弟们在西州安稳,从此与大陈再无瓜葛,旨意下达,在下必将大皇子归还!”说完又喊道,“大殿下,是数千人殒命在此,还是你来为人质,你来选!或者叫西北的将士来选,是大家彼此相安无事,还是誓死捍卫所谓的大陈皇子?”
只问此计毒不毒辣,不管是怎么去选,朝廷和西北之间,必出嫌隙。
真叫大皇子去了,是西北的失职。
数千人殒命了,百姓中少不得有怨言!
叫将士来选,将士不想战,那便是死罪。可若是战了,为大陈皇子战死,是否值得?
这话诛心呐!
马朝贵冷哼:“我等奉命平叛,尔等叛贼,不诛杀更待何时?诸将听令——”
“慢着——”大皇子出声打断了,“为质而已,小事耳!本皇子这就过去……”
“殿下!”马朝贵拦住了,“殿下,不可!”
“对方两万人马,以逸待劳!”大皇子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可咱们五千人马,且人疲马乏!况且,这地形他们熟悉,我们不熟悉,此战几成胜算。那就不如我先过去,拖住对方,待天亮之后,再决断不迟!”
林雨桐悄悄的拉了韩嗣源的袖子,在他手心写了几个字。韩嗣源心领神会,挪到一处暗影了。
所有的人都注意大皇子,没人注意到一个小小的韩嗣源。
桐桐在大皇子身后,低声嘀咕了几句。
大皇子嘴角勾了勾,不顾阻拦,从中走了出去。一步一步朝前,前面便是河!
越河而过,河中间的位置能淹没马腿。
大皇子正走着呢,突然在河中央站住了。不知道是脚陷在河里了,还是水深他得探探。
一——二——三——
真就是眨了两下眼的工夫,一个带着火星子的箭簇直直的朝大皇子而去,紧跟着,大皇子噗通一声,朝水里倒了下去。
射中了吗?
肯定是射中了呀!没中能倒下去吗?
谁射了冷箭?
不知道呀!但箭不是人家射的,是咱们自己的人射的!
从哪个方向射的?
好像是那边!
可那边哪有人呀,只看见韩世子冲了过去:“大兄——”
“大兄——”
桐桐拉着四爷就往河边奔,一入河道,又有冷箭朝着河道射了过去。然后就看见冲过去的人倒入了河中,飘走了吗?
马朝贵呼喊一声:“快救人!”
可哪里还给他们救人的时间,火龙消失了。喊杀声却近了。
姚长极傻了,这怎么是无差别的杀人呢!他拉住曹荣发:“怎么回事?”
我哪里知道怎么回事?
一句话还没说出来,背后就挨了一刀。哪里还来得及说话,杀啊!
杀——
距离战场百十米之外的河道边上,青芽带着几个亲随,从河里将人给一个拉出来。韩嗣源先看大皇子:“射疼了没有?大兄!”
那一箭是镴枪头,射在背后,恰好有护心镜。那看到的火光,不是箭簇摩擦发出的火光,那是真的火光。
大皇子摇头:“无碍!”
桐桐看青芽:“发响箭吧!快!”
是!
拉了响箭,有数到红烟升空!
紧跟着,不远处便有绿色的烟雾升起,这是接到信号的意思。
马朝贵一瞧,再想想那河道,瞬间便明白了。他喊道:“杀——援军已到——围剿叛逆——”
围剿叛逆!
围剿叛逆!
曹荣发被一刀砍在了臂膀上,然后又一刀冲着他的脖颈而来,他狠狠的闭上眼睛,心说:这跟大伯说的为何不同!无差别绞杀,好没道理!
想完了,发现没有被刀斧加身。一睁开眼,却见郡主手持长|枪正挑在对方的肚子上。
“郡主?”林雨桐看他:“能不能动?”
能!
“跟着我!”
曹荣发忍着疼痛,跟在郡主的身后。他看见大皇子右手捂着长剑,左手扶着姚长极,有敌军一刀砍下来,大皇子侧身一挡,刀砍在大皇子的背上,姚长极免受了致命的一刀;他看见二皇子一杆长|枪,身上背着孟井生,箭从后头射来,他侧身一转,左臂被射中,可孟井生却躲过了这一箭。他看见雍王拖着李仁丹,使他免被马踏殒命;他看见韩世子跟马朝贵并肩而战,冲锋在前!
回过神来,就见郡主侧身一闪,替陶家三郎又挡了一刀。刀刃划过郡主的手臂,血瞬间就喷了出去。还没来得及看伤,又是一刀至,曹荣发怒吼一声,冲过去挡在了郡主身前。血从肩颈喷出,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低头看郡主,郡主也抬头看他。
而后他直直的朝后倒去,先是笑了,而后又哭了!
我要害她,她也知道我要害她,可她还是救了我,我又焉能看她殒命!
只要这次能活着回去,她就是打死我,也是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