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间,血就飞溅而出!那一剑极为凌厉,直取宋氏咽喉。
众人就看见宋氏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直直的瞪着郡主,而后朝后倒去。
她倒下去的那一刻,郡主的身子也直挺挺的朝下倒!直到这一刻,众人才反应过来,郡主竟是与宋氏同归于尽了!
林克用牙呲欲裂,一把将女儿抱起来, 就见匕首真就插在胸膛之上,血将衣衫都染红了, “青牛先生——青牛先生——”
青牛先生没有跟来,林克勤一把将桐桐给抱起来, 跃上马就走!
四爷正趴着养伤呢, 昏昏沉沉的都睡着了。猛的觉得心口一疼, 他蹭的一下就睁开了眼。
他抬起手摁住胸口, 喊石坚:“郡主回来了吗?”
不曾回来,“世子爷连同伯爷带着人出府了!”
四爷猛的一下起身, 身上的伤疼的人几乎撅过去。石坚一把扶住了, “殿下,您要什么……”
石坚才要走,就见天上猛的亮了一下, 照的内内外外,犹如白昼。紧跟着, 就听到轰隆一声,咔嚓嚓,一声巨大雷声炸响在不远的地方。
四爷不由的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闪电一层一层密密匝匝的,仿若天罗地网一般铺排了开来。
还不到五月,西北今年的雷雨天气是不是到的早了一些。
再则,这天气也没很热,怎么突然就闪电打雷呢?
紧跟着,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走动,出来看打雷的人越来越多,都聚集在廊庑之下。
这个说:奇了怪了,还没见过这个时节打雷的。
那个说:星星满天,怎么就打雷了呢?
四爷也不要衣裳,急匆匆的就往出走。
石坚看看王爷,再看看这电闪雷鸣的天,急忙追过去,“殿下,您去哪?”
四爷也不知道要去哪,只觉得心就像是被剜了一般,疼的他几乎都站不住。一定是桐桐出事,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奔到大门之外,远远的听见急促的马蹄声。他站在门口,闪电照亮了路,那不是林克勤又是谁。
林克勤没有御马,任由马儿飞驰。他牢牢的将侄女用手托着,如此,能少些颠簸。见门口站着人,他远远的就喊:“青牛先生——青牛先生——叫青牛先生救命——”
门子听见了,朝里面跑去了。
石坚也听见了,他更麻利,利索的跑去了。
四爷就这么站着,看清了,那被举着的不是桐桐又是谁?
马不停,他就过去了,“将郡主给我!”
林克勤的手都僵直了,将桐桐放到雍王的手里,他从未曾见雍王如此利索过,几乎就是一眨眼就抱着桐桐从眼前消失了。
他甚至都看见了残影。
他不清楚是自己眼花了,还是怎么着了。也来不及细想了,下了马就往里面追。
青牛先生住在二房,林克用住正院,青牛先生住客院。
四爷将桐桐带过来,直接放在林克用屋外的榻上,这才看清楚桐桐的情况。她的胸口扎着一把匕首。
血已经将人染透了,她的脸也苍白完了。
谁?谁能将她伤成这样?
四爷按住桐桐的脉搏,而后皱眉。
青牛先生踉跄着过来,一把推开四爷:“伤了……伤了心脉了……这是自己下的手吗?这是要奔着跟谁同归于尽呀!”
自己下的手?
四爷看向跟来的林克勤:“她……杀了谁?”
“宋氏!”林克勤吐出了这两个字。
话才落下,一道闪电下来,紧跟着雷声滚滚而至,仿若是炸响在耳边。
四爷再没多的话,只坐在桐桐的另一边,攥住桐桐的手:“可杀之人,天不杀,她杀!何罪之有!若有罪,我与她共担!”
雷声滚滚中,府中越来越多的人奔了过来。
所有的太医都在,林重威站在屏风外,看着天雷滚滚,这一刻他不明白了。
太|祖平天下,熄战火,还天下一个太平,可皇家却遭遇了人间至惨的惨祸。
林家匡扶社稷,守护江山,不叫百姓离乱,可为何灾祸围着林家不肯远离?
天呀,你不分好歹何为天?几位夫人扶着老太太就跪下院子里,老太太仰头看着天,“用我这余生,用我下辈子,换我家桐桐平平安安的!一定要换她平平安安的……”
大皇子问太医,“若拔刀,凶险吗?”
凶险!很凶险。
韩嗣源不管太医,只往里面闯:“青牛先生,我义妹若是有闪失……”
还要再说话,大皇子一把摁住了。
青牛先生不言语,药先喂了进去。而后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林克用,“我拔刀了!”
拔!
刀猛的□□,血猛的喷了出来。可就那一下之后,渗血的情况好了很多。
四爷知道,这是药的功效。
青牛先生得缝合伤口,而后敷药,他的手摁在脉搏上,脉搏微弱的很。
林克用不敢问,林克勤急着问:“如何?”
“不好说!三五天之后,能扛过去……可慢慢调理!若是扛不过去……”
林克用一下子就软倒在边上了,大口的喘息着,仿若下一刻都倒不过来这口气了。
除了滚滚雷声,府里安静极了。
无人睡觉,都默默的守着。
断断续续的,大家也都知道了,知道了宋氏乃是生天教的圣女的事了。
以教义控制百姓,进可以乱天下篡天下,退可以以此权利,跟朝廷,跟官府换取利益。进退她都有所得,此叛乱,皆因南唐余孽和宋氏而起。
将士有四千余人为此殒命。
叛军的两万人里,七成是百姓,这又是接近一万五千人因此丧生。
加起来,两万人呀!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她自己的亲生女儿。
刘四娘跟郑元娘在炉子边煎药,低声问说,“这样的人,杀了就杀了!郡主何必自己动手,叫别人去杀便罢了!何以这般惨烈?”
郑元娘心说,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大皇子叹气,是的!这一刀可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
郡主这一刀,为她自己能占几成呢?
说到底,这一刀是挥给天下人看的!
其一,这便是皇家的郡主,有忠有孝,皇家不是在标榜,皇家是真的讲忠孝节义。
其二,林家得给西北一个交代!长久的住在林家的周氏是南唐余孽,家里又出了一个背叛的张克敬,紧跟着发现给林家生了郡主了宋氏为祸,林家有责任没?虽然以有心算无心,叫人防不胜防。可一旦出事了,谁管事谁担责,这没有什么好讲的!
西北在你林家的管辖之下,出了这等事,难道你林家不该给那些战死之人一个交代?其实,不管是张克敬,还是周氏,亦或者是宋氏的事,都可以私下处理。不用把罪名公之于众。可若不公之于众,就还会有百姓被愚弄。这就是为什么林克勤要明着处理张克敬的原因。林家教子无方,林家认!
同理,出了这样的事,还牵扯到天生教,又怎么能悄悄处理呢?
这就是其三:这样的处理方式,转瞬便可传至西北,乃至于传至天下。这就是叫西北百姓,叫天下百姓都看看,看看这教义之害,害之深矣!
因为这个教,不仅那么多人被忽悠的上了战场,更有做母亲的能看着女儿去送死!而这行为,又逼的女儿以同归于尽的方式来除害。
敢问,天下谁家听了这般的人伦惨剧不得警醒?谁家还再敢叫家人去信那个邪恶的东西。
天下人心,是是非非难说清楚。但有一个根本的东西不会变,那便是伦常大理!
当一个教义连人伦都抛弃了,那它就是这世上最恶毒的东西。
一个教是如此,推而广之,之后,所有的人对其他冒出来的教都会心存警惕。因为这个东西的本质就这么被郡主以这样的方式血淋淋的方式揭开了。
朝廷约束不了你们的信仰,官府约束不了你们的信仰,那就叫家人去约束,这才是最有效的约束方式。
若是这么一想,再去看桐桐的作为,这么做值得吗?
为了那两万枉死的冤魂,这么做,值得!
为了如今还在信那个教义的百姓,这么做,值得!
为了不叫更多的百姓被欺骗,这么做,更值得!而对于她自身而言,她在乎名声和流言吗?不在乎!只为她自己的,她才不会自伤呢。杀人的方式很多,叫宋氏悄无声息的死,对桐桐而言,难吗?一点药的事,谁都不会知道宋氏是怎么死的。
可桐桐没用那样的方式,为什么的呢?为了那些死去的或是还活着的人的!为了那些至亲或者压根就不认识的人的!也搜为了解决朝廷和西北都面临的隐患的。二皇子急的团团转,进去看了一次一次又一次,桐桐还是不醒。
他对着桐桐就骂:“林三啊林三……你蠢不蠢!你的医术在那里放着呢,下刀到什么分寸你不知道吗?你得多蠢的,才能真拿自己的命跟人家同归于尽!”
四爷没言语,攥着桐桐的手又紧了紧。
外面依旧电闪雷鸣,可一滴雨都没落下来。
四爷摸了摸桐桐的额头,微微有些起热,“药!药端来。”
药给灌下去了,热好似下去了一些。
不大功夫,又起来了。
凶险,谁都知道这么着很凶险。
天慢慢亮了,桐桐的眼皮眨了眨,艰难的睁开了。外面的雷声止住了,太阳跳出了地平面。
桐桐的眼神涣散,看见四爷了,嘴角还勾了一下,紧跟着就翕动了几下,而后又迷糊了起来。
林克用急着问,“说了什么?她说了什么?”
四爷看着外面放亮的天色,叹了一声,这才道:“她说,莫欺人!莫欺天!”
人心好欺,却万不能欺;天虽无眼,然公道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