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冒劼是万万不能容忍王府的世子如此做派, 他面容冷硬的很:“你自己请辞世子之位,去庄子上荣养了吧。”
别人还没说话了,杨氏夫人跪在了大殿之上, “公爹,咱们才回京城,世子便要请辞,只怕是不妥当!这事……儿媳一直就知道,世子从不曾瞒着儿媳。而今,既然瞒不得,便也无甚可瞒。这里的都不是外人, 咱关起门来说的是家事!不若就说儿媳乃是二娶之妇,之前的原配发妻因着要处理彝族事务, 不能跟夫君常聚。虽为夫妻,然已然与别府另居并无不同。而今, 儿女需得婚嫁,她跟回了京城。又因儿媳身子实在不争气, 不能侍奉公婆, 不能陪伴夫君, 不能主持中馈,特请了她回来, 好叫儿媳妇安心养病……”
说着, 就狠狠的将额头磕在地上,“公爹, 当年若不是父亲战死,临终将儿托付给公爹, 事情许是不会如此。公爹照顾我,以世子的婚姻许之, 此乃公爹之义。可公爹之义,却要用世子一生的婚姻为代价。公爹,此错不全在世子!世子若因此丢了世子之位,儿媳有何颜面再见夫婿?还请公爹成全。”
说完,又朝文昭帝叩头,“请圣上体谅下情……”
竟是要主动避让,请外室登堂入室。
韩珍珠起身,一把拉住母亲,“娘——您……”
杨氏一把摁住女儿,又朝皇后磕头,“娘娘,若是世子因此被废了世子之位,礼官问起来,天下人质询起来,圣上和娘娘何以作答?”
桐桐一把抓住了皇后的手,杨氏这话一下子便戳到皇后了。
这是暗指皇上不也纳妃了吗?这话叫在场的人面色大变。韩嗣源急忙喊了一声:“大伯娘,慎言!”
皇后却只笑了,“无碍!一家子人一处,还不让说话了。”说着拍了拍桐桐的手,“去把你韩家大伯娘扶起来。”
桐桐过去将人扶起来,“夫人请起。”
皇后看着杨氏,“一家人嘛,说说话也无妨。这件事,不管是老王爷还是我与陛下,其实最担心的便是你受委屈。婚姻一事,冷暖自知。圣上是在何种境况下纳妾的,又是在何种境况下生养了这些皇子皇女,我知道,天下人都知道。当年朝事晦涩,朝堂上争执不断……而这些又岂是三言两语便能断对错的!难道叫圣上不顾朝堂,只为了我,就是对的吗?委屈吗?这世上谁不受委屈?我委屈,可要问高妃萧嫔,她们便不委屈吗?还有这些孩子,哪个是没受过委屈的?可咱们都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受的委屈。为安朝堂计,我们这委屈受的值得。可弟妹呀,你呢?若你真的不觉得委屈,那便如你所请。这事陛下本也没打算惩处世子,要不然何故放在家宴上说呢?不管是我,还是陛下,亦或者是老王爷,都希望能给你一个交代。为何?因为你的父亲为朝廷战死了。照顾好你,不叫你受委屈,是老王爷的责任,更是本宫和陛下的责任。”
说着就一脸严肃的看杨氏:“而今,宫里可为你做主……”
杨氏不住的摇头,“臣妾谢娘娘恩典!可臣妾真不觉得委屈。臣妾希望接那女子和她的子女进门……”
韩冒劼冷哼一声,“舍不得世子之位,是吧?”
韩冒劼就看文昭帝,语气铿锵:“安南王世子行为不检,私德有亏,该罚!臣以为,爵位当递减之!”
什么意思呢?就是圣上给的爵位乃是亲王爵,连世子世孙都册封了,这就意味着,至少三代,若是家里的子孙再无功勋,这才往下降爵递减的。
就像是林家,到了林崇文的儿子身上,若是无功勋,那好歹还是郡王。到了林崇文的孙子身上,再不济还有国公之位。之后有侯爵、伯爵、子爵。
骂人的时候总说,羞了你八辈的祖宗。这个爵位要是能传八代,那得是什么样。
八代呢,一个王朝才能传多少年?可以说,只要有大陈在,子孙不是太混账,只要不闯祸,都无忧了。
可如今韩冒劼说,世子若是还想做世子,也行!那就押上整个王府吧!老子是亲王,到你手里就是郡王,你要是不立功,那到了你儿子手里,便成了国公府了。
现在摆在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为了王府上下的,你别当世子了,叫老三回来做世子。王府还是三代始降;要么,你自私的霸占着世子的位置,叫你的兄弟你的侄儿为你的行为买单。
杨氏再是想不到,公爹会这般的绝情。
韩冒劼看着儿媳妇:“你们愿意几个人过日子,那是你们的事。但本王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人来继承王府,这却是本王能说了算的事。如何选,看你们的。”
韩宗敏瞳孔一缩,“儿正有此意!儿自知德不配位。特请辞世子……”
“好!”韩冒劼高声应了,而后看文昭帝,“下旨吧!此旨意暂不公布,等老三回来之后再说。”
韩冒劼看孙子,“你要娶德丰?”
是!
韩冒劼点头:“既然你父不是世子,你也不愿意做世孙,那就不做了。婚事若是德丰不反悔,那就成了!应承你们了。择日完婚吧!”
赵德丰的面色极其复杂,但还是站出来,“二祖父,我想嫁韩成颂,不管是他是不是王府世孙,我都愿意嫁他,此生不悔。”
韩冒劼目光复杂的看了赵德丰一眼,重重的叹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只盼着你一辈子都不悔。”
外面的人是不知道宫里的消息的,京城里的闲人都在讨论安南王府的事。世子回京了,世孙又要娶郡主云云,说的可热闹了。
两边的王府每日里宾客不断,热闹的很。
这件事本不与桐桐有什么相干,反正是放在眼皮地底下,肯定是闹不起来的。
那咱就忙咱的正事呗!
唯一要关注的便是林家宴客的时候,桐桐叫人送些东西过去。不管是大伯母马氏,还是大嫂子房氏,都是大而化之的女子。老夫人倒是细致一些的,但老夫人属于老了不管事了就是不管事了。家事这么办是对的,那么办其实也没差,一个人一个法子嘛!交给儿媳妇管家了,她就不管了。好也罢,坏也罢,怎么都行。
这种情况下,桐桐就不得不操心。省的叫人在背后指摘出林家什么来。
像是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一个多月之后,都接近腊月了,有了点变故了。
快腊月了,韩家韩宗敬回京城了。与韩宗敏这种一瞧就儒雅有风度的长相不同,韩宗敬中等身材,瘦猴一般的长相,瞧着很精干。这人一回来纳头就拜,口称圣上。可一到私下的场合,就一口一口的皇兄叫着,一点都不见外。
转脸又来了东宫,来拜见太子。
态度恭敬又不乏亲近,四爷将他扶起来,他却反拉了四爷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四爷:“殿下长成这般,想来先帝泉下有知,该欣慰了。”
是说早年跟武昭帝很有交情。
四爷就笑,“听仙姑提过!知道你要回京,仙姑特意叫人回宫来说,一定要备上上好的葡萄酒。”
韩宗敬的眼圈一下子就泛红了,“我们最后一次喝酒,是偷了太|祖埋在了花根下的葡萄酒。你父亲望风,撺掇我进去挖。结果被三叔给逮住了,踹了我好几脚,你父亲早跑的不知道去哪了。太|祖听说了,叫人将酒挖出来给我们送来……那天晚上,我们喝了通宵,我醉了三天,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家里的下人带着出了京城很远了……那时候就想着,以后回了京城定是要一醉方休的。可谁知道那一别,竟是永别。”
“叔父坐吧!”四爷一脸的怅然,“父亲若是能看到您康健,心里也必是欣慰的。”
韩宗敬收敛了表情,这才道:“殿下,莫要怕!不管别人说什么,殿下这个太子在臣看来都是极为合适的。若论起正统,殿下当得。以后殿下若有差遣,您只管吩咐。臣——万死不辞。”
很支持东宫的态度。
桐桐等人走了才进去的,问四爷说:“如何?”
四爷笑了一下,“很精明的一个人。”精明呀!
精明挺好的。
这一回来,王府换世子的事就得公布了。
正在舆论的中心,大家都在讨论两个王府的时候,突然传来旨意,说是换世子了。
为什么的呀?结果这一打听大家知道了,感情是因着世子有外室。
“就为这个?”
“是啊!太冤枉了!王府世子,便是娥皇女英,又如何呢?生了子女了,纳个侧妃也就是了嘛!”
“还是太|祖当初不肯纳妃生子那一套。”
“可那一套……若是太|祖有子嗣,便能少多少事端。”
马上就有人问说:“世子有二色,便做不成世子了。那这么些官员都纳妾,回头岂不是提拔官员的时候还得看看家里有几房女人?这岂不荒诞?”
是啊!荒诞。
于是,很突然的,礼部上折子了:请求给储君纳侧妃。
圣上都有妃嫔呢,那储君焉能没有侧妃?
文昭帝接到手里没搭理,结果人家不仅给他上了折子,也给东宫上了折子:为了天下计,为了天下传承计,储君该开枝散叶。
这折子四爷扫了一眼,全递给石坚:“给储妃送去。”
有些人就是好日子不想过了,都忘了她曾经是京城第一纨绔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