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朋城高的不是温度,而是湿度。在家里呆着是特别舒服的,单位上呆着是极其不舒服的。
为了桐桐呆的舒服,四爷给研究所捐赠了空调。
不过这玩意费电,研究所的经费还得省着用。于是,大家默契的很,都在会议室办公吧。大家开一个空调就好。这么着省着的电费夜里还能继续开着,晚上可以在会议室里打地铺嘛。怎么睡着舒服怎么来。
这个东西一旦习惯了,就真的离不了了。
老孙给愁的:"这么贵的东西,勒紧裤腰带明年也得给家里添一台。"
鲁月华就说桐桐:"你这空调都顶的多少年的工资了,天天、天天的来上班,白干呀?图什么?"做不的阔太太去,真是有福不会享。
桐桐告饶,"别挤兑我,有的用咱就用吧。回头这玩意普及了,也就不稀罕了。"
凑到一块办公,不热不烦躁,其实也是可以忍受的。
哪个办公室的电话一响,都没人乐意出去接电话去。感觉一出去就一身汗。
今儿才坐下开了个会,那边电话就响了。老孙一听是他办公室,赶紧就跑。等回来的时候就喊桐桐:"林工,准备一下,报社的记者来采访。"
桐桐还没说话呢,其他同事就喊:"怎么想起咱们这单位了?采访什么呀?"
"这不是疟疾基本控制住了,咱们单位作为预警单位,领导没忘了咱呗。说是上面给的采访任务......"
桐桐忙她的,她想投稿国外的气候杂志,正在改论文呢:"谁接受采访都一样的,孙所您应对吧。不管谁去呢,不都一样,都是大差不差的答案,咱们开会关于这个说了多少回了,干嘛非我去?我不爱接待人。"
"人家指名道姓要采访你,说是你当初是个领导汇报的那个人。怕是秦领导亲自嘱咐的......赶紧的!好好说,说的好了,回头咱们也好向总院汇报。"这边拉桐桐,那边又打发小年轻,"去把小会议室的空调打开,再去买点水果,泡点茶晾着,抓紧时间......"
桐桐真忙着呢,"等他们来了我就去。"
"倒饬倒饬!咱们得有个好的精神面貌。"
桐桐低头看自己,还要怎么倒饬?就这样吧。她说老孙,"上班倒饬的那么光鲜的,不证明咱没好好工作吗?一切保持常态,成不?人来了,我过去就行了。"
"我哪次的决定也没坏事呀,您听我的吧。"愣是把人给搓出去了。
其他同事就笑,老孙就这点不好,一点也不像个学者。
桐桐忙她的去了,她觉得这次还得是那个秦燕。怎么着了?还得我提前准备着,迎你么?想什么呢?
本来说的是上午九点半来采访,结果老孙在门口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十点十分,人家才姗姗来迟:"不好意思,没打到车。让您久等了。"
"理解!理解。"老孙把人往里面带,"挺热的,赶紧进去凉快凉快。"
秦燕看了跟着自己的实习生,"小于,拿证件给孙所看看。"
小于赶紧拿证件出来,双手递过去,"孙所,这是我们的工作证、记者证、采访证明。"
"好的!好的。"孙所看秦燕,"秦记者,常在报纸上看见您的采访稿。"说着又开小于,"小于记者?"
"实习记者。"小于抿嘴笑了笑,将证件收回来放包里,乖乖的坐着去了。
秦燕这才问说,"孙所,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就能开始。"孙所说着就朝外喊:"林工,来一下。"
小于探头往出看,来之前她就打听过了,也在报社找到了之前跟她有关的报道,还有她的照片,可那到底是纸片的。好些人都说这位林工特别好福气,当年嫁给金总,一穷二白的,而今那富的,钱跟水似得天天往家里淌。
她也想看看这位真神长这么模样,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大功夫外面传来特别轻盈的脚步声,也就十几步吧,人出现在门外了。打扮的一点也不出奇,一件白色的衬衫,半卷着袖子,在空调屋里正好能护住胳膊肘的长度。一条很宽松垂感很好的裤子,看着就很舒适。脚上应该是软底的皮鞋,要不然不能那么轻,走路声响特别小。这样的衣裳都叫人瞧着她的腿特别长,就跟挂衣服的模特架子一样。
而且,她的头真的不大,但是长相却真的很漂亮大气。脖颈修长白皙,一点太阳光顾过的印子都没有。
要说有哪里不足,就是人看着威严了一些,冷硬了一些,脸上的表情淡漠了一些,这跟一般人见到记者的态度可一点都不一样。
她就这么一步迈进来,自己就觉得椅子咬屁股,赶紧就站了起来。站起来了,扭脸去看秦姐,发现秦姐也已经站起来了。
桐桐朝两人点头,"别客气,请坐。"
声音清越,广播上的播音乐说话也就这样了。
孙所在边上介绍,"这就是林工。"然后给桐桐介绍两人,"这位是秦记者,这位是实习记者小于。"
桐桐对两人再客气的点头,"坐吧!别客气。"
秦燕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主动伸出手,"林工,久仰大名,可算是见到了。"
桐桐跟她浅握了一下就收回了手,然后招呼对面盯着自己一个劲好奇的看的小于,"吃水果呀,不用拘谨。"
小于应着,小心的抓了一颗荔枝,慢慢的剥着。
桐桐又招呼秦燕:"解暑茶,秦记者喝一杯吧。"她抬手将杯子推过去,"请吧。"
这个秦燕,就是三十上下该有的样子。纹眉,化了妆,嘴唇上了色。但是大夏天的,肯定会出油的。说起来,就是个很追求生活品质,很爱打扮,很时髦的女人。
进来上身穿着一件浅蓝的无袖衫,露着两条胳膊。下身是一条到膝盖位置的热带风的大花绚烂裙子。这一身好似在哪本杂志上见过,香江那边的明星穿这个拍过一张。
秦燕端起来抿了一口,从对方的双手双扫过。她手上有一款特别简单的戒指,是黄金的,又细又素,跟金总手上的应该是一对。
现在其实很少有这种戴戒指的讲究,尤其是戴婚戒的就更少了。这夫妻俩是自己见过的唯一一对。
她就笑着调侃:"您手上的戒指,我在金总的手上也见过。"
桐桐只'嗯'了一声,然后问说,"能开始了吗?"
既没有解释戒指,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在金总的手上看见过。
秦燕给桐桐贴上了一个标签:这是一个高傲的女人,爱端着,不太擅长交际。是一个典型的学者型女人!古板、枯燥、无趣。
她拿出采访本,"那咱们就开始。"
秦燕问说,"咱们是疟疾疫情得到防控,最初的预警是林工发出的。"
"不是!是气候研究所发出的。是我们进行探讨和验证,一致通过的,这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
"但是您在其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没有!气候研究涉及到方方面面,每一个环节都是不可或缺的。这没办法说谁能起决定性的作用,这么说不严谨也不科学。只能说,每个人都尽心尽力了。说起辛苦,真正辛苦的是每天不管天气都得坚持户外采集的工作人员。尤其现在的技术条件跟不上,很多数据都需要人力的参与。所以,我们中大部分人都在坚持轮流户外作业。"
"那么您呢?您也会轮流户外作业吗?"
"会!但我轮的比较少,因为我在算这个方面更擅长一些,主要承担了现阶段所里的所有计算任务。等以后,咱们的资金充足了,计算机引入了,这些计算就可被替代......"
"那时候您还会坚持户外作业吗?"
"我相信那个时候我们的气候科研也进入了一个不一样的阶段,我们的设备会更先进。但是如果有需要,我当然会坚持,这是我的工作。"
秦燕放下笔,笑问道:"我能问一句题外话吗?"
"请讲。"
"大家都知道,您的家庭条件优越,可以说,您不缺这一份工资。那么,是什么让您坚持您的职业?难道做个帮助丈夫成功的贤内助,就没有意义了吗?"
"我很诧异作为记者问出这样的话来。"桐桐看着她的眼睛,"作为舆论导向,以物质、以金钱的多寡来定义成功与否,这是极其偏颇的。我先生做实业,大量的资金用在科研上。为什么?因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我从事的是一门科学工作,它的价值不可以用金钱来衡量。任何一个默默无闻不求名不求利的科研工作者,他们或许一生都在研究中体验失败,但他们的价值不可估量。
而作为女性,我们生活安定的国家、安全的环境里,有'妇女能顶半边天'的社会前提,那么我们的选择就能是多样。做想做的事,做喜欢的事,有权利做选择,这是我们的先辈用鲜血争取来的。科研是我的选择,因为我愿意;我也尊重选择做贤内助的女性同胞,她们愿意,那自然有另一番属于她们的精彩。"
说完,她就直接起身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孙总吧。我今儿的工作量大,失陪了。"
然后起身,真就转身走了。步子迈的那大,一看就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
小于忍不住都想喝彩,这位林工也太飒了吧。记者采访是有一些话术在里面的,不一定是坏心,但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更能得到一个真相的答案。所以,很多记者采访的时候都很喜欢用话术。
她跟了这段时间,就觉得秦姐的话术其实是很厉害的。
每次采访别人,对方都很容易掉坑里,然后再往回找补。找补了,秦姐也会很和善的给对方补充,然后你好我好大家好。所有被秦姐采访过的人都觉得秦姐是个很厉害的记者,也是个很好的人。
可这回,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林工没掉一个坑,顺手揪住秦姐的话把儿,狠狠的拧了一把,然后人家走了。
她真的很厉害的!该说是又红又专呢,还是说她这个人脑子转的快,嘴上应付的更快。
采访结束,都到午饭时间了,这次没有吃午饭就直接告辞了。在这边不好打车,就得一路走着往大路上去。小于给秦燕打着伞:"秦姐,这个林工......"
小于不敢说采访的事了,只能说,"这个林工真的是个美人,你看见那皮肤了没有,白嫩白嫩的。我细看了,她是素颜。唇红齿白,肤白貌美,金总真是好福气呢!您看见她的手了吗?手跟葱管似得,又不是过分的肉敦敦的,也没有过分的干柴,用我奶奶的话说,这就是贵人手。"
"少说两句吧!不热呀?"秦燕一边走,一边用本子扇风。走了好一顿,然后回头去看,又给林雨桐补了一个标签--过分的强势、过分的精明,过分的伶牙俐齿。
古板、枯燥、无趣的性格,强势的态度,精明的内核,偏长了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这样的女人自家姑姑喜欢,在自己面前可不止一次的夸,夸这位林工是多能干的人。
嗯!是挺能干的,能干的有点吓人。
而当天晚上,桐桐就给秦州打了电话,问候了一声之后,就说起了采访的事,"也见到了秦记者,有点意外。最近跟秦记者打交道可不少,之前去公司采访,第一次是秦记者,第二次金总喊了方主任来......我没想到报社又指名道姓要采访我,还是秦记者来的。我们孙所说,叫我一定得给您道谢......"
秦州含笑听着,两人说了一会子,那个采访的事也就是顺嘴一提,好似就是专门感谢领导记得。但挂了电话,秦州却皱眉,这个燕燕呀,怎么办事的?
作为领导,私下确实关系不错,她也知道两人在京城的根底。但这些,不用拿到桌面上来谈的。越是私下有来往,哪怕不是经济上的来往,这明面上越是得远着些。
要不然人家怎么说呢?本来干干净净的关系,有心人也会觉得不怎么干净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私下拿了什么。
这很不明智嘛。亲近就不在这个事上!
桐桐打电话其实是在提醒:来往太频繁了。
是!自己无儿女,孤身一人。把这个侄女接到身边,一是怜惜她离婚,二是父母在家里记挂,接纳个小辈好叫老父母放心的。
但这个孩子实在是--悟性差。
秦燕回来的挺晚的,都快十点了才回来。
秦州从书房出来,秦燕换了鞋就愣了一下,"姑姑,您还没睡呀?"
"又喝酒了?"秦州皱眉,"你们这个采访......每次都吃饭,这不合适。这招待规格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人家盛情相邀,非不去,这以后都没法见了。况且,我们单位也要拉广告谋福利嘛,不去吃也不好。"她放下包,揉了揉肩膀,"
这一天天的,跑的可真累。姑姑,能给我们单位批一辆采访车吗?每次都打车去,费用加起来也不少。这出租又贵。"
"那就自行车,公交车。交通工具很多嘛,为什么一定得是小汽车。"秦州给倒了水递过去,就说,"不过,大热天的太辛苦了,女孩子在外面应酬到这么晚,也不合适。我给你们报社打过电话了,以后出去采访的任务就不派给你了。你做一些文字校对和排版的工作嘛......"
"姑姑,我更擅长采访。"
"那写写通讯稿也很好嘛。"秦州就道,"你看你这么累,休息不好,也不成。况且,你都三十了,也该考虑个人问题了。给你介绍的那两个小伙子怎么样呀?我记得一个是朋城大学的讲师,一个是朋城医院的大夫。也都是离异,没有孩子。各方面条件,我觉得很合适。你抽空见一见,跟人家多接触。早点成个家,早点生个孩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这要是结了婚,再这么不着急就不合适了。"
秦燕才要说话,秦州转身回卧室了,"冲个凉,赶紧休息吧。"
然后人家真走了,秦燕都不知道为什么的,这就不能出去采访了。出去采访不仅是吃喝上的问题,很多单位还是很乐意塞礼物的,这是有额外收入的。就像是采访这些企业家之类的,这不是谁都能抢上这样的好事的。
结果,姑姑一个电话,没了!领导肯定不会违背姑姑的意思的。
可这为什么的?就因为在外面应酬的晚了,然后喝酒了?
报社的领导第二天到的早,先叫小于,问说,"昨儿采访是遇到什么事了?"
小于正在写稿子,替秦燕写的,她不敢瞒着,秦姐的意思是最后那一段跟林工的题外话就不要提了,但林工的话其实说的很不客气的。她这会子就一五一十的全学了,"......林工说完就走了,看样子心里该是有些不高兴吧。"
"怎么不早说。"领导点了点小于,秦燕这个话说的很不谨慎,也很不合适,这不是话术的问题。
于是,秦燕来了之后怎么跟领导申请,人家都不再放她出去采访去了。就是连写稿子的活儿也没给她,她现在负责广告业务。
报社其实没那么轻松的,主要是记者和编辑。记者要出去采访,分不同的版块。编辑也得分白班和夜班。日报那肯定是要上夜班,晚报一般都是白天忙。如果记者干不成,指望他当编辑吗?那就只能是广告了,这一块她比较擅长。
秦燕皱眉,这不一样呀!记者上门,人家用的找记者;
广告嘛,是咱求着别人,对吧?现在这广告途径也多,报纸也多了。日报、晚报、青年报、妇女报等等,还有几十家子突然兴起的杂志社,都是私企。他们搞一些时尚、小说刊登、明星绯闻什么的,销量还特别好。所以,在报社做广告,还是要拉大客户的。
小于把采访稿写好,小心的递过去,"这两篇......完成了您就可以交接了。"
秦燕抓过来一看,看了几遍:"不是说把最后那段题外话给删了吗?"
小于缩了缩脖子,"主编说,林工说的挺好的,正是当下要大力提倡和宣扬的,删了不合适。"
"领导问了!问采访的时候出什么事了......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再没说其他。然后领导也说林工说的挺好的......我可不敢删。"
秦燕将稿子递回去,她怀疑林雨桐告状了,要不然怎么那么巧。
这个女人真是......小心眼!睚眦必报。
桐桐狠狠的打了个喷嚏,然后揉了揉鼻子。
鲁月华问说,"是你家金总又想你了?"
"也可能是谁骂我了。"
谁骂你干什么呀?你这个老好人,谁也不得罪的。
桐桐就笑,不得罪我的人当然觉得我是老好人,可得罪过我的人,估计心里能把我骂的死臭死臭的。
就秦燕那点段位,都懒的跟她掰扯。一个电话几句话,不就KO掉了吗?
她回去还挤兑四爷:"你看你惹的那个桃花,一点都不上档次。"还好意思舞到我面前?那动作耍的倒是眼花缭乱的,可屁用不顶呀!动动手指就够她受了。她还问说,"要不要给老道去封信,给你寄个转运符来。桃花这个玩意,我不是很在意的。但要老是烂桃花,我出门都觉得没面子。"
四爷:"......"你就说你损不损?!人家那桃花一点也没烂,有那么一个姑姑,人家也是正经的香饽饽,想摘那朵桃花的人多了。真不至于这么连损带贬的,这不厚道。
桐桐朝他哼了一声,"我这也是给某些人提个醒,叫人知道知道,我这个人厉害着呢,收拾人的手段也还多着呢。省的时间长了,再给忘了。"
四爷:"............"你这是想给谁提醒呢?包括我吗?我知道你厉害着呢,手段也还都没使出来。你放心,再过多少年,这一点也不敢忘。
话没说,但四爷用他的眼神表达了他坚定不移的态度。
桐桐下巴一扬,扔给他一个'哼',然后扭腰摆胯的朝餐厅去了。瞧那姿态,这是把秦燕走路的精髓给模仿到位了。
四爷给笑的:真不知道自己是打哪捡了这么一个活宝,要么说日子不腻呢!她老这么着,怎么可能腻的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