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主任不服气,特别不服气。
本来循环介入和心胸外科之间有着千丝万缕、数不清的联系。
就像是张友和滕菲一样,相互需要却又彼此看不起,说起尖酸刻薄的话的时候,没人比他们更知道对手的弱点所在。
正因为如此,
哪怕是对手是黄老,薛主任依旧不认可。
哪怕是一台自己看两眼都会头晕脑胀的手术,薛主任也不会认输。
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师宫本博士。
自己看不懂,老师未必能看不懂。
估算了一下时间,薛主任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才拿起手机拨打宫本博士的电话。
“宫本博士,你好。”
“薛桑,有什么事么。”宫本博士的声音听起来心情还不错。
“博士,你还记得DK-crush:术式吧。“
薛主任声音刚落,就感觉到电话里传来跨洋噪音大起来,沙沙的声音要撕碎自己的鼓膜似的。
宫本博士没说话,那面的音噪此起彼伏,宛如心脏跳动。
薛主任只认为是信号不好,他喂了几声,试探着说道,“当时做DK-crush术式的黄老又弄出来一个新的术式,用介入手术的方式做二尖瓣合并主动脉瓣病变。“
“据说他是为了他的学生研究的术式,要参加明年的心胸外科手术大赛。“
刚说到这里,听到DK-crush.术式后一直保持沉默的宫本博士忽然问道,“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怪异,声带不断因为肌肉痉挛产生摩擦,以至于短短的一句话最后差点失声。
很明显宫本博士怀疑薛主任到底有多疯,才会说出这个荒诞无稽的话出来。
介入手术,参加心胸外科的世界比赛,哪怕他是黄医生也不可能做到这件事!
“博士,我说黄老研究了一种新术式…“
“我知道,说重点!”宫本博士没有耐心打断了薛主任的啰嗦。
“介入手术的方式做二尖瓣并主动脉瓣的病变。”薛主任用流利的日语回答道。
电话对面随即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博士,手术的录像在我手里,真是很难相信这是真的。”薛主任道,“但我研究了一整天的时间,
觉得这个术式的思路很巧妙,也很复杂,相当难以理解。“
薛主任没有马上说明自己的意图,他继续讲着手术。
说到手术的时候,他略有些兴奋,这也是搞临床的人的通病。
疾病是医生的对手,是医生的敌人。得知有新的武器能解决敌人的时候,作为一名战士、医生,不开心是不可能的。
但当发现自己根本不会操作这种武器的时候,最开始有多开心,那现在就有多失望。
然而薛主任“罗嗦”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后,宫本博士的声音忽然传过来。
“薛桑,你是在讥讽我么?“
宫本博士的声音略显阴沉,已经没了之前的那种莫名惊诧。
薛主任怔了一下,他的心开始快速跳动,动脉血被迅速排出,一股子心悸的感觉泛了起来。
“博士,我没有这个意思。”薛主任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马上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他简单说了一下这几天的经历,随后说明打电话的意图。
“博士,黄老不肯说手术是怎么做的。因为手术相当复杂,我也研究不明白,所以才找到你希望和老师你请教。“
“你手里有手术录像?”宫本博士立即问道。
“是的。
“马上飞过来,带着手术录像。”宫本博士道。
薛主任虽然有些惊讶,可是他并没有特别惊讶。毕竟能用介入手术做瓣膜疾病的术式属于划时代的术式,宫本博士要是不感兴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是宫本博士稍显迫不及待。
一个电话后,薛主任去请假、订机票直接飞到顺天堂医院。
当宫本博士看到手術录像後,眼睛裡的光芒闪烁,变得雪亮。
第一遍手术录像结束,光芒暗淡了一些。
第二遍手术录像结束,光芒又暗淡了一些。
第三遍手术录像结束,光芒消失。
宫本博士足足看了一天一夜的录像,不知疲倦,没有吃饭,甚至专注到连水都没有喝哪怕一口。
薛主任静静的陪着宫本博士看那个“该死”的手术,因为长途奔波,加上宫本博士根本不和他交流,
十几个小時后薛主任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薛桑。”
不知过了多久,宫本博士叫醒薛主任。
薛主任打了一个激灵,他没想到自己会睡着,而宫本博士又是那么的严厉,怕是自己要挨骂。
他立即打起精神,几乎跳起来,忐忑说道,“博士。“
“手术我基本了解了。”宫本博士说道。
薛主任心里充满了敬佩。
这么复杂的一台手术,光是一个起手式就是动静脉双穿刺,四个手术入口,想一想都让人感觉无力。
宫本博士竟然看懂了!世界顶级术者就是顶级术者!
“这台手术会不会被外科大赛的评委通过,那不重要。”宫本博士道,“这台手术到是打开了一个新的领域,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博士!”薛主任有些激动。
“不过我们需要心胸外科的协助。”宫本博士说道,“我觉得至少要失败十台手术,而且最开始的时候最好是开胸直视下手术。“
开胸,直视,薛主任一怔,随即明白了宫本博士的意思。
直视,可以避免很多失误。黄老的这个术式复杂到了极点,哪怕是世界顶级术者也不可能在看完手术后马上就能做,而且保证成功。
一旦失败,就需要外科干预治疗。
这都是应该的。
“我…”薛主任犹豫了一下。
“你留下来,作为我的助手。”宫本博士拍了拍薛主任的肩膀,“黄医生既然不教,那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去问。只是一台手术而已,最重要的是思路,放心好了。”
薛主任听到最后,长出了一口气。
他很放心,宫本博士说的是对的,最重要的是思路,手术录像暴露了思路,剩下的只是单纯的技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