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远一些,长期做农活的人,就都如沈雨婷这般,做得又快又好。
人生处处是学问啊。
“雨婷很厉害,比我厉害。”
沈雨婷偷偷红了脸,“哪有,我就会点简单的,不像师姨,什么都懂。”
“懂什么懂,泥腿子懂再多还不是离不开地,有什么用。都是干活,她倒是还能有观摩的机会,我们就直接上手,凭什么。”一个姑娘嘀嘀咕咕各种不满,嘀咕声一点不小,足够挨在一起的几人听见。
越嘀咕心情越发暴躁,干出来的活越发难看,好些种子,都被她锄了出来,到处都是。
其他人没看见,沈雨婷看见了,忍了忍,终是没忍住,上前一步道,“杜知青,种子很珍贵,一粒都容不得浪费,你锄地的时候,看着点,种子锄到了外边,不容易发芽,就浪费了,也会影响收成,大家都靠着这些粮食饱肚子,容不得浪费。”
杜秀秀是前几天新来的知青,家里虽然不怎么富贵,但从小在城里长大,没下过地,干了几天,手上脚上全是水泡,憋了一肚子的气,因为人生地不熟,只能忍着。
她不知道师墨是谁,但看样子是村子里的人,一个泥腿子不会干活就算了,待遇还比她好,憋着的气瞬间就爆发了,跟火山爆发似得,噗噗往外喷,止都止不住,一把扔开锄头,怒视沈雨婷,“这几颗种子就能影响收成了?大家伙吃不上饭了?你这穷乡僻壤的鬼地方吃不上饭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倒是全成了我的错了?种子不发芽你也能赖我头上,怎么,我看起来就这么好欺负?”
沈雨婷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种子珍贵……”
“我不知道吗,就你知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有什么资格给我说教?你算个什么东西?这几天叽叽歪歪个没完,没搭理你,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了。怎么的,瞧不上我们这些外来人员,巴结这里的乡巴佬图好处是吧?我呸,什么玩意,真是到哪都能遇到些不知所谓的人。”
沈雨婷性子软,被人误解,一着急就说不出话,只是委屈得直想掉泪。
杜秀秀还没完,指着沈雨婷喊,“装什么无辜可怜,哭哭啼啼的,是让所有人都觉得我欺负你了呗,这点手段我都看腻了,还能被你拿捏住?不过是些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他们吃你这套,我可不吃,我又没说错,你不是在巴结这个泥腿子吗?我说错了吗?”
沈雨婷垂着头,一言不发,她想说错了,可这话她没资格说。
杜秀秀冷笑,不知所谓。
“你错了。”
杜秀秀笑容一顿,皱眉看向师墨,刚刚没注意,没想到这个女人一点不像乡下人,难道也是来这的知青?在这里有熟人?
管她是什么,区别对待就不行,“我错哪了?”吹胡子瞪眼,比刚刚对沈雨婷的样子更霸道嚣张。
师墨冰冷注视,“错在知错不改,狂妄自大,自以为是,没有自知之明,没有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和定位。”
“你放屁。”
“还错在没有教养,粗俗不可理喻。”
“你……”
“你既然知道种子珍贵还胡乱祸害,别人劝说不但不听,反而倒打一耙,就是不可理喻。张口闭口泥腿子,狂妄又自傲,你为支援农村建设而来,干活是本职,种地是责任和义务,有人教你,那是给你行的方便,你该感恩戴德,而不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不识好歹。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和支援农村建设的自我定位,才是不知所谓。”
“对待好言相劝,耐心教导你的人,口出恶言,人身攻击,就是没教养,没素质,心性本恶,枉你读了那么些年书,还不如大字不识一个的人知礼,懂是非曲直。在指责别人算什么的时候,有想过你自己算什么吗?人贵自知,不要拿着你那点子出身带来的优势,沾沾自喜,夸张炫耀,说白了你什么也不是,别说比不上你口口声声嫌弃的泥腿子,你就连泥都比不上。”
杜秀秀气红了脸,“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你一个泥……你身为村子里的一份子,连农活都没干过,你有什么脸教训我,我好歹每天都按时上下工,没迟到没早退。你呢,奸懒馋滑,干活不见人,说教倒是哪都有你,怎么,你们就是这么欺负外来人的?简枝,看见没有,这些乡下人,合起伙来欺负我们这些新来的知青了,你不说两句?”
简枝是和杜秀秀同来的知青,两人虽然来自同一个地方,但之前不认识,在来的火车上才知道彼此的名字。
后来都分到了严家大队,杜秀秀就把简枝视作了自己阵营的人。
但简枝却没有将杜秀秀视作自己人,她孤冷,喜欢独来独往,虽然做活也不麻利,手脚也都起了水泡,但不会像杜秀秀这般时时抱怨,心浮气躁,将农活做得乱七八糟,故意搞破坏。
闻言,头也没抬,继续锄地,冷道,“跟我无关,别扯上我。”
杜秀秀气死,“简枝,别以为你现在讨好他们就有好日子过,现在是我,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针对你,我们只有团结起来,才不会被人欺负,你确定要跟我撇清关系?”
简枝没搭理她,甚至连锄地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变化,根本就是当她不存在。
杜秀秀狠狠磨着牙,蠢货,迟早被自己蠢死。
“怎么了,闹什么,活不好好干,在这里做什么?”严大智远远的过来,怒声呵斥。
杜秀秀跟找到宣泄口似得,忙道,“大队长,您来得正好,这人奸懒馋滑,不干农活,这人巴结讨好包庇,还故意针对我们这些外来人,这事您管不管?”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没弄清缘由,大家都没吭声,听了杜秀秀的话,面上带上了古怪。
来看热闹的人里也有头几年来的知青,听杜秀秀这话,是把他们也算上了,忙道,“你可别乱说啊,我们来严家大队好几年了,大队长和大家对我们都很照顾,大家干活一视同仁,我们没有被针对,你说话就说话,别拉扯上我们。”
这些可不是为了讨好严家大队的人说的,是实话,这么些年,他们过的比哪都好,甚至比在家里好。
不但隔三差五有肉吃,有余粮,还能帮助家里,家里人过得不好,还得靠他们养家。
其他人哪有他们幸运,自己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其他不敢想。
杜秀秀可不知道这些,即便知道了也会嗤之以鼻,一个山疙瘩里的小村子,能有什么能耐,日子再好,也不过是粗粮管饱,还能比得上城里?
她觉得这些人都是些没骨气的走狗,所以才会这么没骨气的巴结讨好,她是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的。
鄙夷的瞪了说话的知青一眼,回视严大智,“大队长,你就说管不管吧,你要不管的话,我就只好向上级反映了。”
严大智神情没变,也没回答杜秀秀,转而问沈雨婷,“沈家丫头,你说说,怎么回事。”
沈雨婷揉了揉眼睛,低声道,“师姨不会做农活,我就说让师姨先看着,看会了再上手,也不知道我哪句话惹了杜知青不快,对我们一顿嘲讽,说我区别对待,她干农活就直接上手,师姨却是先观摩,不公平。然后又说我平时管太多,不该跟她说这说那,觉得我太把自己当回事。”
“杜知青越说越生气,锄地没了耐心,种子都锄了出来,我就提醒她种子贵,让她仔细些,免得影响收成。然后她就生气了,然后就……”
沈雨婷倒是没有添油加醋,其他人也都听明白了,这是红眼病犯了呗。
周翠周大嘴怪叫几声,“哟哟哟,我当什么事呢,沈丫头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干什么让严老大家的下地啊,她那身子骨可别累出个好歹来。”
“就是啊,地里这点活,我们做了就得了,哪用得着严老大家的,瞧瞧,瞧瞧,给人红眼病都惹出来了。”
“沈家丫头啊,你一个做晚辈的也太不懂事了,哪有教长辈干农活的,你师姨来了不给端根凳子,倒是让她拿锄头,你这孩子一点眼色都没有。”
沈雨婷哀怨的看了眼严大智,“是大队长爷爷让师姨下地的,我本来就没想让师姨干活,我就想着她在旁边站一会,兴致没了,就会回去。”
大婶子小媳妇的炮火对准了严大智,“大队长,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没事让严老大家的下地做什么?”
“是啊,你要是老糊涂了,赶紧下来,让严利山来。”
“越老越不懂事,地里这么多人还缺干活的啊,真缺你到外边找去啊,干什么祸害严老大家的。”
你一句我一句,严大智给自己翻案的机会都没有,幽怨的看了眼师墨。
师墨无辜的摸着鼻子,她不知道剧情会这么发展啊。
杜秀秀气得头发都快炸起来了,“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说的什么鬼话,乡下泥腿子就这么上不得台面,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简枝嘲讽一笑,张口闭口说别人蠢,自己蠢而不自知,这么明显的袒护都看不出来,还在叫嚣。
不过这个严老大家的,倒是很让人寻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