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茶棚那头今朝可热闹噢。许娘子,你今儿不过去看看热闹啊?”
刘香兰清早上挽着篮子出门去,一路上撞见了好几个村民涌着往茶棚那边走。
今儿茶棚那头的客舍开业, 闲散着的乡亲都想过去瞧瞧。刘香兰最是爱凑热闹,哪里会不想去,只是还赶着去费家照看一下许韶春。
现在又是大外孙, 女儿又在坐月子, 她怕费母不肯伺候月子到时候许韶春没有坐好留下病根儿,那费廉也是在书塾里不着家的, 还得是娘家人费心。
“邱婶儿你去吧,我晚点过去。”
那妇人拉扯着个三四岁的孩子, 没有寻到伴儿一道微微有点失望, 不过到底没说什么:“听到鞭炮声了, 那我就先走一趟。”
唐家坝西瓜开园,老早前就在城里张布了公告, 又请了人本想转告,今日城里倒真是出游前来的人不少。
轿子马车骑马的从城里出来正好在茶棚停下歇脚。不过是辰时末茶棚这头的空地上就停了上十两马车, 茶棚里生意红火,歇脚的功夫顺道就能逛逛旁头的小摊市。
租赁了摊子卖水果也好,卖吃食凉水也好, 都在大声吆喝叫喊客人,各村代表更甚四处散发地经给路人, 拼命介绍自家村落。
许禾清早上就过来了,两个孩子被安置在客舍中间的亭子里看大锦鲤,让文子守着。许禾一头要去招呼客人, 一头又得去收摊子上今日来租摊子的钱, 跟天街一般, 单租十文钱一日。
村民嫌贵,团着跟他绕价,许禾就同他们打价格官司。
一早上说的口干舌燥,夏日炎炎,更是热火朝天。
张放远更是不得闲,要规整着城里来的马车驴子,这些个富贵人家,稍不注意下人就把车马乱停,占用很快的位置不说,人多了马匹受惊说不定还要撞到人,为此不得不凶神恶煞的前去维护秩序。
“这地经上瞧着倒是有好些个能耍乐的地方。”
“可不正是,客官可在咱们客舍将歇两日,这一日去唐家坝摘寒瓜,那头今朝还有吃瓜比赛,可以去看看热闹。玩乐个三两时辰折返回来,夜里在客舍避暑吃个夜饭,这阵儿还有特色菜。像是凉拌寒瓜、辣炒酸寒瓜、煎寒瓜饼、寒瓜炖鸡、寒瓜炖排骨.......”
说着散地经的伙计都要吸溜口水了,及时打住又道:“明日可前往观音庙去烧柱香,听说宝真大师和庆云大师最近都在观音庙,不烧香算卦也是好的。烧香之后也可顺道就去鑫隆茶场一逛,虽说这时节茶叶已经采摘殆尽,可山顶风光无限好,折返后又可到鸡韭村一赏绿桑绕塘,石台垂钓,岂不美哉。”
几个城中前来的年轻男子围坐一团:“倒是安排的热闹,吃食也甚多。那骑马可能去?”
“道路宽敞,骑马可去,只要去村子马匹别践踏了庄稼都是去得的。”
几个城里人被说得心动,伙计当即就领了人上楼去看房间。
前来的读书人直接就被院子里的曲水流觞给吸引,叫上几碟子吃食,就着寒瓜,以夏做题,很快就热闹开了。
“今年唐家坝的游人好生多,还是种果树吃香,一会儿枇杷,一会儿寒瓜,过阵子还有杨梅。家家户户挣得腰包鼓鼓,就是最先揽游人的红石村都比不上了。”
“那红石村适宜踏春和踏秋,别的时节自是比不得唐家坝啊。”
“三个村子都是做了东西揽游人的,偏生是我们村现在一点钱没挣,种寒瓜恐怕都比现在好。非是让种桑树挖鱼塘,你瞧现在有人买账没有嘛。”
几个鸡韭村的村民在茶棚外头团了一桌子,吃点茶水看着这头的热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要说张放远就是为着自己做客舍才让咱们村子弄那些个花样什儿,瞧瞧,一波波的游人都往他客舍里钻了。张家的钱倒是挣得热乎。”
“哎呀,各有各的赚头。”
客舍开业当日生意不错,二十多间屋子住了一大半,只剩了四五个。
夜里有在客舍这头吃饭的,也有在茶棚吃的,两边都有厨房。
这朝客多了,许禾做的坛子菜也派上了用场。
先前在茶棚靠墙处定了一排货架,把一个个坛子菜挨着放在货架上,进茶棚就能看到,起着装点作用。
百姓生活富足,也就爱风雅,什么都讲究个赏心悦目。这两年茶棚这头也一直都在拾掇装饰,不像城里的奢华,但是很有临村特色。
现下城里来的客看着什么稀奇都要询问。
“都是些自家酿做的土菜。菜单子上也有,若是喜欢,可以开坛尝尝。”
城中客看着菜单上琳琅满目的坛子菜名,都想一试,许禾便去了个大花盘子,挨着把坛子菜都取出来一点拼凑成盘子,如此每个量都不多,而且还能都偿到味道。
“妙!”
许禾又切了一个双拼盘子,咸鸭蛋和松花蛋。
城里的客要缠着许禾讲解坛子菜,他也索性就坐了下来同游客多说几句: “坛子菜储存的久,原是供赶远路人做盘缠吃食的,走货郎经过都爱买上一罐子在路上吃用,夹在馍馍大饼馒头里吃味道也更好些。”
“出门在外赶路讨生活不易,吃着坛子菜能吃的更好些,也心系着乡里是不是。”
“虽是出于便捷而做的菜,可是这味道却不输现做小菜。”自诩风雅会生活的男子摇着扇子:“待明日回城,也带上两坛子回去。”
“雲兄,赶考之时备上两坛岂不是好?”
“所言甚是。”
许禾瞧着一桌人谈笑开,也就退了出去,又招待起别的客人来。
他发觉城里来的客人不像这边村里来的客人,城里来的到茶棚就喜好些山珍野菜,木耳笋子像这些坛子菜就很受欢迎。
而平头老百姓村户过来喜欢吃些好菜,像是卤味,炒肉,鸡鸭云云。
索性这些茶棚都有。
一日忙碌,待到月上梢头了,张放远跟许禾才收了活儿。
两个崽子在茶棚吃了晚饭后,在客舍的空房间里玩了一个多时辰,现下早在客舍睡熟了。
两口子一人抱了一个,把小家伙塞到了马车里,一起拉了回去。
回家安置好孩子,张放远跟许禾也没睡,点了灯摊开了账簿算账。
这两年修筑客舍茶棚也没少花钱,光投入就是上百两银子。幸而是城里的铺子生意不错,又上了牙香筹很得走商喜欢,盘去了不少货物,这头上赚了不少,正好把修建客舍的钱填平。
除却这项大开销,村子里又种了桑树,自家也开了鱼塘。
很长一段日子都在大开支,大投入,现在总算是该回赚钱了,两口子都迫不及待。
许禾一边打算盘一边道:“客舍上等房二百文住了三间,中等一百六十文住了十间,次等的八十文住了七间。合计二千七百六十文。”
“茶棚今日合计一千八百文,租赁摊棚今日赚取的是一百二十文,先前按月租的就没有算在今日里了。”张放远翻着账簿同许禾念。
他默了默,同许禾异口同声:“四千六百八十文。”
许禾笑了一声:“你倒是算的快,都不必用算盘了。”
“算多了对这些都有个数了。”张放远在账簿上写了几笔:“今日的收入倒是不错,若是日日如此,那可比城里铺子的生意还强的多了。”
许禾甚是清醒道:“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儿,便不说全然按照今日的收入,只取个四千文,一日四两银子,一个月便是一百二十两。城里的大酒楼都不一定赶得上这收入。”
张放远往后一靠,夜里风绕绕,吹的人身心舒畅,凉爽宜人。
他后脑勺枕着自己的手掌,轻松道:“忙活了这么久,我还不能美一下嘛。”
许禾看着总算是挣钱了,心里也很高兴,他收拾了算盘账簿:“也不说多的了,每个月有咱们算的一半的收入那也不得了。”
现今玲珑铺子一个月有三四十两的进项,原本以前他们铺面儿小,缴纳的是月五百文的赋税,后头有人眼红他们的生意就跟县衙上报,县衙也觉得他们租铺子都得花费几两银子,一个月收入不可能在十两以内,便涨成了月五千文的赋税。
虽然事实如此,可谁不想多赚点钱少缴纳一点朝廷的赋税。
现下客舍建起来了,定然也是躲不过月五千文的赋税。两个商铺加起来光是赋税他们就得交一万文了。
许禾呜咽:“赚的多用得也是更多。”
张放远笑道:“若是咱这头每个月挣得比五十两多了,赋税可更高不止五千文了,得八千。”
“我早算过了,交不了八千这档的税,咱们茶棚那头的生意不会日日那么好,也只有趁庙会开园的时候生意好些。”
“还是你算的精细。”
许禾偏过身对张放远道:“不过我觉着今日有个好兆头,城里人很喜欢我做的坛子菜,松花蛋和咸蛋都好,咱们那些鸡鸭生了好多蛋,可以成批的做了。”
他讨好的拍了拍身旁人的手:“要不你再给我跑跑生意,问问城里的酒楼茶肆有没有心许的,咱们也能像给别的铺子供刷牙子一样供坛子菜和松花蛋啊。”
“你就歇口气儿吧。”张放远看着许禾:“带那两个小家伙你还不嫌累?”
“家里都有人帮着带,累不着。”
张放远伸手把人拉过来了些,亲了一口:“得,我去总成了吧?等过两日费家的酒吃了我就上城里给你跑跑生意去。我再盯两日茶棚客舍的生意。”
许禾心花怒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