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齐仲领着赏赐回家, 丞相夫人出来迎接。
夫妻俩站在丞相府门前,看着流水般的赏赐被送赏宫人们抬进家门。
“相爷,陛下因何赏赐?”丞相夫人问。
齐甄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复杂的回:“赏赐咱家出了个好闺女。”
丞相夫人疑惑片刻后顿时喜笑颜开:“是陛下知道咱们甄姐儿要与镇国公世子定亲吗?”
齐相爷扫了一眼夫人, 啧声提醒:
“定什么亲?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你少说。”
说完, 齐相爷就负手进府去了, 丞相夫人不明所以跟他去了书房。
书房伺候的小厮上前为相爷换衫奉茶, 一通忙活之后才退出去, 留下书房里齐相爷和夫人单独相处。
丞相夫人坐到齐相爷身边问他:
“你怎的说八字没一撇?皇后娘娘都把甄姐儿唤去宫中相看了,我看娘娘对甄姐儿喜欢的很, 过些时日镇国公府说不定就要派人来提亲了。”
齐相爷原是想坐下清净的看会儿书,听了丞相夫人的话说:
“就因为娘娘喜欢, 咱们家就要把闺女嫁去镇国公府吗?”
丞相夫人说:
“镇国公世子薛畅恩, 人品出众, 相貌堂堂, 是多少人家梦寐以求的乘龙快婿, 你之前不也觉得挺好, 怎的现在又变了?”
齐相爷叹了一声:
“我没变, 还是那句话, 陛下之前要聘甄姐儿做桓王妃, 咱们没答应,反手把毓姐儿给嫁了出去, 如今薛家又来提亲, 咱们若一口答应,你让陛下怎么想?”
丞相夫人说:
“难道就因为这个, 咱们甄姐儿和彤姐儿就不嫁人了吗?”
齐相爷耐心劝导:“没说不嫁。只是什么时候嫁, 嫁什么人, 还得再斟酌斟酌。”
丞相夫人却略感不耐:“斟酌什么?是你之前说,桓王才学一般,小小年纪妾室一箩筐,咱们甄姐儿不能趟他的浑水,最终成全了毓姐儿和岭南王,这事不就过去了。”
“薛世子我看到过,真真是个不错的孩子,文武双全,光风霁月,最难得的是,从小到大身边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这样的好儿郎打着灯笼也难找,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丞相夫人特地派人去打听过薛世子的为人,这才铁了心想和镇国公府结亲,想给女儿找个好归宿。
“薛世子是不错,我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毓姐儿。”齐相爷想起远在岭南的小女儿。
丞相夫人不解:“咱们哪里对不起毓姐儿。从陪嫁的人到给的嫁妆,哪样不是我精挑细选的,她临走前回来讹了我们一笔,我还没说她呢。”
幺女离京前回来卖惨,丞相夫人一时心软,给了她那么多银钱傍身,直到后来她才听说岭南王遍京搜刮皇亲国戚之事,丞相夫人才惊觉被骗。
齐相爷辩道:
“什么叫讹?自家闺女,你留点口德。”
丞相夫人越想越气:
“让我留口德,她给我留面子了吗?”
齐相爷走到书房门边,指着外面说:“看到没有,外面那些就是她给你的面子。”
丞相夫人愣住,先前只顾着说大女儿的婚事,倒忘了问陛下赏赐的事了:
“什么意思?那是陛下赏赐给她的?因为……岭南王?”
前阵子岭南王和机关扇的事情闹得火热,陛下很喜欢岭南王送的机关扇,可那后来不是听说已经给过赏了吗?
齐相爷长叹:“不是因为岭南王,就是赏给咱们毓姐儿的。”
说完齐相爷便将齐毓在岭南开垦梯田,把泉州的粮食产量提高了数十倍的事说与丞相夫人听,最后还问了句:
“她何时学会农事的?往昔平日里有与你说过吗?”
丞相夫人有点糊涂,仔细回想从前,可惜她对幺女并不太关注,只给吃饱穿暖,保证她大姐二姐有的她也有份就成,至于她私下爱好什么的,丞相夫人还真不了解。
可话又不能直接说,不然会显得她这个当母亲不称职,于是模棱两可的点头道:
“她素日倒是喜欢栽花弄草的。”
齐相爷闻言不禁感慨:“咱们平日只当她是内向孤僻,谁知她默不作声做出这等利国利民之事,我为人父,惭愧啊。”
丞相夫人满心怀疑:
“莫不是她把旁人的功劳占了吧?”
齐相爷气得瞪她:“自家孩子,你就不能盼着她点好?”
丞相夫人自知说错话,赔了个笑,说:“是是是,都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怎不盼她好?”
忽而转念一想,丞相夫人欣喜道:“既如此,那咱们甄姐儿和镇国公世子结亲,陛下也说不得什么了吧?镇国公府那边咱们就更有底气了,还有彤姐儿的婚事,我也能再好好的挑选挑选。”
陛下得了个有利国利民之功的儿媳,定然不再觉得齐家当初允婚是蓄意敷衍。
毕竟齐家不显山露水的女儿都有这等能耐,配他家那个不起眼的纨绔皇子绰绰有余。
对外人而言,这更是一桩美事,齐家随便一个女儿都有这能耐,更别说才名远播的大女儿和二女儿了。
这么一想,丞相夫人之前失去的面子找回来了,总之,她齐家的女儿就是好!
齐相爷只觉自家夫人真是有点偏心,小女儿做出这么大的成绩,她首先想到的不是小女儿远在他乡的不容易,而是大女儿和二女儿的能借此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看着自家夫人如数家珍般挑起了女婿,齐相爷心累,干脆不搭茬儿,推说自己要看公文,把她打发出去了。
**
将近年关时,朝廷的赏赐和赞扬文书一并发下。
周敬兴高采烈的拿着赞扬文书看了又看,比他那回自己收到赏赐还高兴,府里府外逢人就拉着炫耀一通,弄得齐毓十分无语,只能躲进田间管理冬小麦。
因为梯田增产的事情,泉州一夜‘暴富’,其他五个州的知州和知县纷纷派人来泉州学习请教,孔大人近来被岭南的其他同僚们捧的是飘飘然,甚至连朝廷都颁布了嘉奖旨意。
而另一边,海上也传回好消息。
长青号在经过五六个月的海上航行后,平安回到泉州港。
他们此行有水师营护航,遇到海匪竟也全身而退,不仅把长青号上所载货物售尽,还从锡兰国带回了好些当地特产风物。
周敬前几天得知长青号要回来的消息,早早便派人去码头守着,看见船就回府通知他。
长青号比离港时看起来旧了一些,船身有不少痕迹,可想而知这一路海域并不太平。
周敬站在一堆货物上面遥遥张望,看见从船舱出来的戴传时都有些不敢认,这胡子拉碴,头戴番邦帽,皮肤黝黑干裂的粗犷汉子,还是那个当初为情所困的戴传吗?
戴传也看见了站在高出的周敬,站在甲板上就对他挥手,周敬从货物堆上跳下,迎到岸边。
“王爷,戴传幸不辱命!”
戴传对周敬拱手作礼,被周敬上前扶起,将他转了一圈,前后左右看了一遍后问他:
“此行辛苦,可有受伤?”
戴传抹了一把络腮胡,爽直回道:“我没受伤,倒是师老弟伤得不轻。这一段海域奇险无比,我们能屡屡脱险,多亏了他的善兵善谋,骁勇无畏。”
周敬闻言,环顾一圈后问:
“他人呢?伤得如何?可有救治?”
戴传指了指
“王爷放心,我已叫人先把伤患抬出,师老弟身中数刀,已经包扎过了,船医说他大多是皮外伤,未伤及肺腑,只是失血过多,劳累过度,才精神不振,待回来后好生休养很快就能痊愈。”
正说着话,周敬就听见甲板上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哎呀,我用不着躺担架,我能走!你们抬别人去吧。”
两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头上、手上、身上都缠着绷带的师大佬正竭力拒绝船医们的要求,说什么也不想被人抬下船。
周敬和戴传对望一眼,不禁摇头笑了,周敬大声唤他:
“师兄弟,你这伤痕累累的,还是稳妥些好。”
师泽光循声望来,看见周敬立刻把劝他躺担架的船医往旁边一推,他自己行动如风,从甲板上动作敏捷的翻下,几个跳跃就来到周敬面前,身上的绷带和吊起的一条胳膊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看他这么生龙活虎,周敬对戴传说的‘师老弟精神不振’抱有怀疑态度,戴传摸了鼻子干笑解释:
“前几天……确实精神……不太好……”
师泽光闻言,一拳砸在戴传肩膀上,不满道:
“戴大哥,你说谁精神不好?信不信我现在就扯了绷带,给你打一套通背拳?”
师泽光砸过去的拳头没用力,但戴传还是很配合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捂着被打处,连声说道:
“哎哟不用不用,我信你力能打虎行了吧。”
周敬见他们已经称兄道弟,这一路定是建立起了深厚情谊,这就是两个挂逼大佬的互相吸引吗?不错不错。
“对了王爷,临行前您不是给了我一把强弩嘛,真是把好弩,可惜最后一战时,战况激烈,弦被我给弄断了,不知您可知哪里可以修理。”
师泽光拍了拍背后的囊袋,他太喜欢这把弩了,就算断了弦也舍不得放到损坏的兵器箱里,一直随身带着。
周敬想了想,鲁娘子会机关,这强弩也算是机关的一种,她肯定会修,便对师大佬回道:
“我知道谁能修,回头我带你去找她。”
师泽光满心欢喜的应下。
戴传等他们说完话后,才对周敬说:
“王爷,您别只顾着问我们,您也问问这一回我们给您赚了多少回来?”
周敬见他话里有话,压低了声音问:
“多少?”
戴传和师泽光对望一眼,给周敬比了个手势,用无声的口型说了个数字,周敬双目圆睁,按捺不住的想给他们多按几个六六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