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贤妻7

这一场大洪水，使得湄儿河沿岸的无数村庄遭了殃，待到这场祸事结束，朝廷派人来调查的时候却发现，只有柳州城境内的湄儿河沿岸村庄没有太大的损失。

这一回禀，就让冯亮被皇帝注意到了。

皇帝宣他进京，问他为何能又先见之明，提前召集壮丁去坚固堤坝？

冯亮便把锦宁提前告诉他的说辞都说了：“回陛下，天灾人祸往往都是有前兆的，比如这一次的洪涝，老天爷早就给过我们警示了。”

皇帝一听就来了兴致：“哦？什么警示？”

文武百官也都好奇地看着冯亮。

当然，也有人觉得冯亮是在胡说八道，觉得他这一次只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冯亮没理会百官的想法，说道：“回陛下，去年冬天，湄儿河上游的银州城连连降雪，虽然没有闹出大的灾难，却也非同寻常。臣便觉得，这可能是什么讯号。去年大雪，说不定今年就会阴雨连绵。”

顿了顿，他又说道：“何况，去年的大雪已经使得湄儿河的水位增高了，若是今年再下几场大雨，难免河岸不会决堤……臣正是因为这个担心，所以才会提前巩固堤坝，将河道扩宽了一些。”

“臣从没想过一定会天降洪涝，臣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而已。”

说完这些，冯亮似是犹豫了一下，这才说到：“这个问题，臣早在银州城下第三场大雪的时候，就写进了奏折里。”

皇帝一听，当即沉下了脸。

他就没有见到那个奏折！

这一次冯亮的进京，引发了一场大动荡。

冯亮隐晦地揭示了太多的问题。

比如，朝臣无能，尤其是银州城的官员！他们亲身感受了去年的异常降雪，却没有一个外人想的多、想得深，实在是庸才！

比如，那个不见了的奏折，也说明此事蹊跷。

有人不想让陛下看到奏折，不想让陛下知道隐患的事情，因为一旦陛下知道了有隐患，就会派人下来查看沿岸的堤坝坚不坚固……

为什么会不想让陛下看到奏折呢？

当然是因为堤坝有问题呗。

为什么堤坝会有问题呢？

当然是因为，修建堤坝的人有问题呗！

这事儿就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效应，最终牵扯出来了一桩耸人听闻的贪污腐败的案子，牵连的人数众广。

陛下一怒之下，命人抄了这些人的家，果然抄出来了很多很多很多钱。

这些钱，除了充入国库之外，更多的便是用来赈灾了。

在这一次的事情里，唯一一个没有受到影响还晋升了的人，便只有冯亮。

皇帝对他未卜先知的本事很佩服也很看重，就把他召回了京城，让他连跨四级，由从五品的知府升为三品的侍郎。

晋升这一日，皇帝问冯亮有什么想说的。

冯亮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说道：“臣想感谢一个人，那人便是臣的义女，李锦宁！说来惭愧，若非她第一个发现异常并提醒了臣，臣也就错过那么重要的警示，更无法提前做出部署。”

皇帝来了兴趣：“哦？还有此事？”

冯亮点点头，一脸认真道：“回陛下，确有此事！”

皇帝就笑了：“这个李锦宁倒是个奇女子，朕倒想见见……”

话音刚落，一旁突然走出来了一个人。

这人身穿紫红色官服，不算很高，国字脸，一脸正气的样子。

他扬声道：“陛下，不可！”

皇帝和冯亮都是一愣，文武百官也是一怔，齐齐看向那人，大概是没想到有人会这么大胆，敢在皇帝的兴头上泼冷水。

不过一看到那人的模样，众人便沉默了，甚至露出了几分理应如此的神色。

只见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一品大员，丞相岑文！

除了是当朝的一品大员、国家栋梁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岑夫子！

他是当今学问的领路人，天下文人皆以他马首是瞻！

他所提出的学说，不管有理的没理的，都会被引为经典。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他提出“女子当无才”的学说时，文人们才会积极响应号召。

短短十年的时间，原本生活还算自由随意的女子们，身上就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禁锢着她们，让她们丧失了自我，让她们喘不过气，也让她们越来越看轻自己。

是夜，冯亮悄悄来到了锦宁所住的宅子，脱掉斗篷后就叹了口气：“我原本想给你谋求一个前程的，但那……”

他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锦宁却是了然地笑了：“是岑文吧？”

冯亮一愣，正想问她怎么知道，不过一想到她未卜先知的本事就释然了，颓然地垂下了肩膀：“对不起啊大仙，您帮我这么多，我却什么都帮不上您。”

“无妨，我早就料到了。”锦宁摆摆手，不在意道：“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自有对策，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彼时，科举考试的最后一场已经考完，就差揭榜时刻的到来，就能结束三年一度的热闹盛世。

锦宁回了府城一趟，因为要把王氏给接到京城。

走在府城热闹的街道上，锦宁看着周遭学子们脸上或自信或忐忑的表情，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很久很久以前，她也还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会因为家族的一次小小试炼而紧张不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再拘泥于这些不必要的小小试炼，甚至就连一两次的失败都能坦然地接受了呢？

好像是因为有谁对她说过：“神有数十万载的岁月，大不了就重头再来呗~”

是啊，大不了就重头再来呗。

可是，那人是谁呢？

已经过了几万年，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锦宁很少发呆，但今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就是很想记起那个鼓励了她的人是谁。

想着想着，就失神了。

嘭。

无意识之下撞上了一个人，锦宁这才回神，有些愕然地看着地上的男子，木然道：“抱歉。”

她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见周遭刺来了无数的鄙夷视线，这些鄙夷的眼光好像刀子。

地上的男子显然也是一愣。

而不远处正在等待揭榜的张生，更是直接把眼光当成了刀子，欻欻朝着锦宁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