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俊朗的面上带着几分思索玩味。
总在梦中指点他儿子的仙人知道的事情有些多啊。
“得石油者得天下?”
想起儿子的童言童语,摄政王笑了笑,“就凭这个?”
“王爷可不要小瞧”乐高是小世子身边最聪明的一个,主动站出来解释道:
“小世子说此地石油无须钻探开采,自然喷出,成本很低,几乎相当于白给,极其难得。”
“难得也得了,然后呢?”摄政王问道。
乐高将临行前小世子交代的话说了。
“此物有很多用途,目前最简单的用法是将石油装进陶罐”
“用皮革封好口子、扎紧,陶罐外面再绑上一团浸满油的麻团,配合投石机使用,只需在发射之前,由士兵将绑在外面的麻团点燃,炮弹抛出去,触地碎裂,石油四溅,引发熊熊大火。”
“成百上千颗这样的炮弹一时齐发,对方的阵地霎时就会变成一片火海,足以摧毁守城将士的抵抗意志。”
一旁丙大将眼睛亮亮。
瞬间他仿佛看到那威风凛凛的场面,惊喜道:
“王爷,这可比火羽箭的威力要大得多!”
摄政王自然也想到这一点,他点点头看乐高,“他还说了不简单的用法?”
果然知子莫若父。
“是。”
乐高继续说道,“还有一种叫石油火炮的武器,此物操作容易,火力大,可喷射出五六米粗壮火龙,近距离作战无往不胜,只是...”
乐高停住话头,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还不快说!”丙大将急了,瞪眼喝道。
他脑子里已经有了画面,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个宝贝!
“只是这东西只有一个人会做。”乐高神情忐忑看一眼摄政王,咬咬牙,“小世子说,只有沈十娘能做出来,所以您必须尽快找到她。”
摄政王:“......”
丙大将:“......”
摄政王又忍不住按太阳穴。
“他都不曾见过沈十娘,怎知她会做?可是沈尚书又去找他说了什么?”
“不不”
乐高忙摆手,“沈尚书并未和小世子说过这些,小世子说是梦中所见。”
丙大将眼珠一转。
“王爷”他说道,“虽然小世子先前的一些梦境大都未实现,但这次他说有石油就真有石油,这石油火炮,说不定也是真的。”
摄政王撇丙大将一眼。
“那找沈十娘的任务就交给你?找到后本王做媒给你俩赐婚?”
丙大将一噎。
这沈十娘都找了两年多了,连个影子都没有,说不定早死了。
他哪里有那功夫。
而且,他不需要媳妇儿,媳妇儿只会影响他追随王爷的脚步。
丙大将极其自然地转向乐高,义正严词道:
“大业国人才济济,岂会只有一个人会做?沈十娘不过一介女流,她必然也是跟别人学的。”
又看摄政王,严肃道:
“王爷,我这就让人去问沈尚书,沈十娘平日接触的人都有谁,想必他们之中就有人会造此物!”
摄政王不置可否,沉吟片刻后说道:
“对外公告,本王喜获石油,求石油火炮献宝之人。”
...
府衙里另一个院落,也有人在汇报事情。
不同于摄政王那边的欣喜,此刻房间里气氛有些压抑。
“不是已经通知方圆数里的矿山停工,怎会有人被困?”
听完报告,乌知州猛地起身,狠狠瞪向前来报告事故的人。
“下...下官让人通知了煤矿司,煤矿司也通知了各大煤矿,不知道为何贺家煤矿没有停工。”
那人抹把汗,胆战心惊地回话。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摄政王那边再三派人来询问,他也再三让下面人去确认,都答复安排好了,鬼知道为什么出现矿难。
乌知州深吸一口气。
不用猜了,又是金家王家那些老东西在搞鬼。
平日里小打小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惯得这些人!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摄政王真身就在隔壁院子,这个时候闹事,这是嫌他脑袋在头上长得太稳了吗?
“多少人被困?”
半晌,乌知州压下心头火气沉声问道。
“据下面报告,有...有三十余人。”下属摸了一把额头冷汗,如实说道。
“什么?”
乌知州屁股还没挨到椅子,闻言又腾地跳起来,“完了完了,律法规定矿难超过二十人就要上报,如今摄政王在此...”
怕是瞒不住。
“大人”
一旁师爷上前,“此事定不可上报,不如--”
师爷在知州耳边低语,半晌,乌知州紧皱的眉头微松,沉吟着点点头。
“就按照你说的去办。”
“是”
师爷领命转身要离去。
“还愣着做什么!要我请你吃饭喝酒不成?”
见下属还在下面跪着,乌知州的火气又窜了上来,拿起桌上一物砸了过去,“滚滚滚,去听师爷安排,再出篓子看我不砍了你!”
下属连滚带爬起身,低头躬身退了出去。
“钱师爷留步”
出了门,下属三两步追上先一步出门的师爷,讨好地躬身上前,“小的随时听候师爷吩咐。”
钱师爷目光斜倪过去,面上没有太多情绪供人揣摩。
“好啊”他说。
话虽这么说,但钱师爷并没有真的吩咐,脚步沉稳离去。
“呸”
待瞧不见钱师爷人影,那下属站直了身子,双手拢在身前大袖子里,“一个师爷,倒是比我这个通判更像个正经官人。”
“怎么样?”
出事后矿上一片慌乱,白拂不好添乱,只在一旁帮忙安置脱险旷工,好不容易等到长鸣和管事空闲的机会,上前问道。
因为参与营救,管事和长鸣此刻身上脸上都是脏污,听到问,皆是面色沉沉摇摇头。
“大部分采矿点无碍,旷工已经紧急退出,三处坍塌的采矿点需要清理,但...现在没人敢进去,里面的人怕是撑不了多久。”
事发当时,白拂所在地离爆炸点更远一些,纵使如此山体也发生了小范围坍塌,这个矿口离爆炸点更近,震感更为强烈。
他们赶回来时,矿口已经坍塌大半,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分支采矿点情况不容乐观。
好在一番抢救下来,抢救下来不少人。
剩下的,是情况比较复杂的采矿点,因为不知道里面情况,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为何不敢进去?”白拂问道。
“怕坍塌时有毒气泄漏...”
管事神色木然说道,知道白拂不懂,又补充一句,“附近采矿点被营救回来的人有人窒息昏迷,说明那一片有毒气泄露。”
这时郭六郎和贺二带人赶了过来,长鸣和管事忙上前汇报,白拂自觉退到一边。
矿上的事她不太懂,不能给人添乱。
一直等到天黑,营救工作毫无进展,郭六郎几人一筹莫展。
有旷工突然扑上前。
“六公子,求你了,让我下去吧,我儿子还在里面,我不能就这样离开!”一个上了年纪的旷工抓住管事拦住他的手,老泪纵横地乞求。
郭六郎走过去将人扶起。
“李伯,不是我不让你去救人,而是这样太危险,你家里还有人需要照顾,切莫要冲动。”
李伯是矿上老人。
在这矿上待了二十多年,年纪大了腿脚不麻利才退了下来,一个独子在矿上做矿头,今日发生矿难就有他负责的采矿点。
老人发黑的脸上满是哀求。
“可是公子,那是我唯一的儿子啊,我怎么能就这样看他被活埋!”
“老李!”
管事将人拉开,语气愤愤,“难道我们就忍心看人被活埋吗?可万一里面毒气泄漏,就会死更多人!你让公子如何选择?!”
老李留着泪不再说话。
他岂能不懂,他只是不甘心啊。
他一辈子都在矿上,生死危险不是没经历过,所以他更能明白被困之人心中卑微的期望,哪怕有一线生机,他们都想活下去啊。
一想到此刻儿子在卑微的乞求神灵保佑,他就一阵挖心地痛,让他无法呼吸。
也不知道哪来的气力,老李一把推开拦他的人,“我去救,我老了,我不怕死,我用一条命换他们的命!”
说着就要往矿口冲去。
更多人上前阻拦劝说,一时拉扯声嘶吼声哭喊声混作一团。
白拂看不下去了,撇过头,心情沉重地朝一旁走去。
那里有一张地形图,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起身到不远处抓了一只鸟,趁人都聚在一旁商议拉扯,只身悄悄朝入口走去。
半个时辰后。
白拂浑身脏污地从入口走出来。
还不待她适应外面光线,胳膊就被一股大力抓住,伴随着愤怒的喊声,“你这样擅自行动,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不用看都知道是郭六郎。
白拂甩开他,也顾不上跟他解释,大声喊道:
“拿地图来,有两处采矿点还有人活着,已经确认过无毒”
“你...”
谴责的声音戛然而止,郭六郎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拂。
长鸣送来地图,有人围拢过来。
白拂一把将鸟塞给郭六郎,“让人多抓几只”,然后指着地图上两处对众人解释,“这两处的人还活着,入口还算扎实,可以派人去营救。”
“那另外一处呢?”
贺二也没时间想白拂是怎么知道的,下意识问道。
白拂摇摇头。
没了,都没了。
手环告诉她,丝毫生命征兆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