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礼不用替我辩解”
知道阿礼一直替自己委屈,斐公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拿起笔继续写字。
“不管有心还是无心,我都是我,不曾改变,争个有无又有什么意义呢?既然错了,尽我之力改便是,不必多想。”
公子就是这样,从不将过错推给他人,也不受外界评价的影响。
阿礼叹口气。
“可是公子,小小姐总会长大,会有自己的生活,你又有何打算呢?”
他不无忧心地问道。
老夫人那边又派人送了信,责问公子究竟要伤情到何时,也问公子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将她的宝贝嫡孙送回斐家。
老夫人一直以为公子离开国子监是因为夫人去世后过分悔恨自责,带走丹娘则是为了弥补。
她哪里知道,她只猜对了一半。
无情何来伤情。
自从婚前夫人给公子下药后,公子对夫人最后一丝表亲之情也没了。
对丹娘的弥补却是实实在在的。
不管大人间有何恩怨,稚子无罪。
老夫人为人强势,且重男轻女得厉害,不然夫人当年也不会选择此等瞒天过海的下下策。
阿礼一直猜想,公子数年游历在外不愿归家,定是不想老夫人发现丹娘女儿身后,失去理智做出伤害丹娘的言行。
在丹娘心目中,祖母是自小最疼爱她的人,是除母亲父亲之外,最重要的人。
错误已经造成,丹娘已经没了母亲,公子不想让她再次失去最爱她的祖母。
女子之身既然瞒不住,那便只能让最爱她的祖母留在最美好的记忆中。
公子是斐家嫡子,在老夫人眼中,斐思是唯一的嫡孙,自然疼爱有加。
但,老夫人爱的是斐思,不是丹娘。
这点他和公子都清楚。
斐家的子女,从来不敢奢望得到斐老夫人的真心疼爱,哪怕公子的亲姐姐,斐家嫡女,也只是斐家用来联姻的工具而已。
在这样的豪门大族里,有些事无法改变,只能远离。
“阿礼管家...”
看阿礼一直在院子里长吁短叹,古妈妈犹豫着喊了一声。
阿礼回过神,自嘲摇摇头,公子一向坦荡随性,倒是他杞人之忧了。
“何事?”阿礼收了神情问道。
“上次来送礼的那几人,又来了,要迎进来吗?”古妈妈问道。
阿礼叹口气,亲自往门外走去,“我去吧。”
...
贺家。
走到门口,摄政王突然停下,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身后的丙大将不明所以,上前询问:
“王爷,怎么了?”
说着也顺着摄政王视线看过去,是演示场旁的一个小巧阁楼,没什么特别,门窗虚掩着,亮着灯。
隐约可以看到墙上挂着的字画装饰,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那里住着贺家的谁?”摄政王突然问道。
丙大将一愣,王爷怎么突然问这个,他挥手招来一个下属,“去查,那个阁楼是贺家谁人在住。”
下属领命离去。
摄政王这才重新抬脚,进了演示场。
这演示场,本是贺家一个园子,因为大又空旷,临时被开辟出来做演示场。
上次石油火炮演示后,隔几日郭六郎又传话给丙大将,说他又改良了一下武器,射程和爆发力都有了提升,摄政王得知后边说要亲自来看看。
“不是后日吗?怎么突然晚上亲自过来了?”
得知消息赶来的郭六郎,边走边问一旁传话之人。
“王爷是路过,顺道。”那人似乎是个不爱说话的,简洁答道。
自从石油火炮被摄政王亲口认可,郭六郎在摄政王面前应对轻松了许多,但那都是事先有准备的应对,这突然造访...
他下意识还是有些慌。
“还请王爷稍等,我这就去让人准备演示”
他想了想说道,待传话之人点头离去,他转身朝阁楼走去。
“不是都准备好了,有什么好慌的?”
阁楼里,白拂正在和贺老夫人算账,听了郭六郎的话,不以为意说道。
“谁说我慌了!”
郭六郎如今还是很不爱看白拂那老神在在的模样,总感觉衬托得他跟个傻子似的。
“我是还有几个地方没搞明白,来跟你确认一下,免得待会儿说错话露了馅,不得不把你给请去做说明。”
他说着,翻开一个被写得密密麻麻的小本本。
白拂翻了个白眼。
“是是,你不慌,是我慌行了吧”她凑过去,“哪里不懂?”
“这里,这里,这里。”郭六郎指了几处,“再给我解说一遍。”
贺老夫人笑着摇摇头,收回视线,微微凝神看向手中的账册。
郭六郎听完解说便头也不回地跑了,白拂在窗边看了一会儿,一切进展顺利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便告辞回自己院子。
这阁楼有些年头了,还是贺老爷子在世时为贺老夫人特地建的,只因为贺老夫人爱在高处看院子里的一池荷塘美景。
那时候的贺老夫人是个温婉的内宅妇人,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走出内宅,成为贺家的顶梁柱。
白拂这些时日听了更多贺家的事。
外人只知道贺家现在无人,却不知贺家曾是个繁盛的家族,贺老夫人生有三男四女,加上姨娘生的庶子庶女,任谁都不会想到贺家有一天会无人可用。
白拂没刻意打听细节,只知道那些儿子以及儿子的儿子,不是死于疾病就是死于意外,外嫁的女儿也不例外。
外边有传言说贺家祖上失德,受了诅咒,所以贺家落了个断子绝孙。
但从旷工和下人那边,白拂听到最多的是对贺家的感激与拥护。
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白拂觉得贺家哪怕不是慈善人家,至少也是个良心雇主,总之与失德扯不上关系。
就算失德,也不可能死得这么干净。
白拂脑子里瞬间不受控制地蹦出几个阴谋论,并且阴谋论的主角不是金家就是王家。
不要问她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她也不知道,就是那么突兀的蹦出来了,她莫名觉得这剧情有些似曾相似。
白拂拍拍脑袋。
哎,一定是小说看多了,剧情串乱了。
贺老夫人有六个外孙外孙女,郭六郎是唯一一个被接回来的,也多亏郭六郎有个不靠谱的爹,为了稳固煤铺子的供应将他给卖了。
出了阁楼,白拂刚走到院门口,便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小孩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啃果子,吧唧吧唧的,看着就挺香。
那马一看就不一般。
能骑在马上的短腿小团子肯定更不一般。
白拂左右望了望,没有大人跟着,心中更生出几分好奇,不过她又不是个孩子,看到好奇的就要去问一问摸一摸。
她礼貌笑了笑,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哎”那小孩喊了一声。
白拂毫不怀疑这是在喊她,停了脚步看过去,一脸夸张指了指自己,“你喊我?”
小孩子小短腿踢踢马肚子,那马便直直朝着白拂而来。
白拂:“......”
真特么帅有没有?
她到现在双手双脚上阵还御不好马呢!
小团子一边吃果子一边上下打量白拂,那小眼神,仿佛在说,本大爷觉得你大晚上出现在这里很可疑。
白拂任由他打量。
同时也光明正大打量回去。
他居然连缰绳都没拉!
不过六七岁的孩子,与小思差不多年纪,这么逆天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
白拂视线落在小团子手中的果子上,“你吃的什么果子?”
似乎是好东西。
小团子一把将剩下的果子全塞进嘴里,仿佛白拂下一秒就要去抢一般。
白拂:“......”
白拂忍俊不禁,摊摊手,“小团子,喊哥哥干嘛?”
“你住在这里?”小团子不答反问道。
白拂挑眉,“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小团子也不恼,圆圆的脸上是与年纪不符的老成,“我也不想问,但我爹让我问。”
白拂双手环胸邪靠在墙上,“你爹又是谁?”
小团子小手一指,“最高的那个。”
白拂顺着小手看过去,小团子指的是试验场的院墙,原来是摄政王的人,白拂哦了一声,“原来你爹是棵树啊,你是个小树精吗?”
什么鬼?
小团子瞪圆眼,脸上总算有了点孩子该有的表情。
白拂摆摆手。
“好了,不逗你了,我要回去了。”
说罢转身走了。
回去?
哦,那就是不住这。
排除目标,小团子果断拿出另外一个果子,吧唧吧唧啃果子骑着马走了。
这次摄政王不满足于只看郭六郎演示,等郭六郎讲解完,他伸手表示自己要亲自试试。
冷兵器时代,战场就是硬度力度速度的比较,用火直接伤人的武器着实不多。
大业国有一种用竹管制成的火炮,竹管里面装进火药。
战斗时点着,用来烧伤敌人。
也可把装进火药的竹管安在长矛的前段,与敌交锋时既可收也可刺。
可惜这些是一次性的,在敌人的铁骑进攻下根本不够看。
这个石油火炮就不一样了。
不仅能连续喷火,遇水不灭,还能做成小推车的形状,高低可调,两个士兵搭配就能轻松操作一台火炮。
在城守战和水战中,说是以一挡百都不为过。
丙大将早就按奈不住了,见摄政王都动手了,他哪里还稳得住,也要了一台捣腾。
郭六郎额头直冒汗。
白拂说过,这操作不好有爆膛的风险,
一个摄政王,一个大将,要是在贺家被炸死炸伤,那他的罪孽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