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香功夫后,车轮战仍没有要停的意思,白拂没怎么用过冷兵器,拿大砍刀的手渐渐有些发软。
原始打架就是这么不利落。
白拂表示很嫌弃。
再看玄衣男人,那把剑倒是依旧翻飞地有劲儿,就是准头有些不如先前,白拂从那华贵的衣服袖子看到男人绷紧的肌肉在颤抖。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她找个机会退到玄衣男子身后,压低声音道:
“我要走了,你要是也不想打了,也赶紧逃吧。”
说罢不等男子给她反应,一边打一边朝自觉退到远处的大棕马狂奔而去。
跟巴格打了那么久,如今白拂的轻功不敢说无敌,但摆脱几个杀手还是够的。
她嗖嗖嗖地跑得欢快。
杀手们似乎已经知道她是个凑数的,也不过多拦她,集中火力攻击那个男子。
白拂回头看了一眼,那男人被困住了。
哎,这是救还是不救呢?
可她刀都拿不动了,怎么救人,总不能亮武器吧。
犹豫间,白拂终于靠近大棕马,刚翻身上马,身后有人紧跟着跳了上来,白拂一惊,下意识手肘一拐,男人大手掌包住用力袭来的手肘,低喝道:
“快走。”
是低音炮啊。
动作还挺快。
白拂不再犹豫,拉动缰绳,大棕马朝没有防守的方向狂奔而去。
白拂测过,大棕马的时速大约六十公里/小时,跟现代汽车比都不算慢了,但那些杀手的马也不是孬的,尽职尽责穷追不舍。
身后传来马蹄声,追杀声,以及男子用剑挡弓箭的声音。
锵锵锵。
兵兵兵。
有箭擦着她发丝划过,大棕马被惊得一声嘶鸣。
白拂怒了。
姐姐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好马!
她一咬牙,大喊一声你来控马,接着一个翻身到了玄衣男子身后。
对着后边追赶而来的杀手,她唇角微勾,直接启动了手环。
去你奶奶的,还没完没了了。
今日手环可是满电,一次性杀死这批人不是问题。
只是一瞬,玄衣男子控马的功夫,突然觉得身后安静下来,待他回头时,身后已经躺倒一片,没有人再追上来。
他微微凝目,刚想问怎么回事,白拂突然调整反坐姿势,坐到男人身后,一拍马屁股,不给玄衣男子开口的机会,将男人高大身躯拥在怀中,不管不顾朝前奔去。
兄弟快跑吧,看什么看。
生平第一次被人拥在怀中的某王爷:“......”
等确认到了安全距离,男人断然没有可能回去检查那群人的死因的可能,白拂才停了马。
“好了,我们现在安全了,我要继续走我的路,这位好汉请随意。”白拂行了个江湖礼,客客气气请男人下马。
男人却不动。
白拂:“......”
啥情况这是?太含蓄了?
“这位兄台?”
白拂从右侧探过身子,去看玄衣男子,只见男人眉头紧蹙,一手捂着胸口,衣服已经侵湿一片,因为是玄衣,先前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男人坚毅面庞上神情痛苦。
“你受伤了?”白拂惊讶问道。
刚才看他挺猛的啊,用起冷兵器比她战斗力要高不少,什么时候受伤的她怎么不知道?!
男人不答,表情却愈发隐忍,“带我去个隐蔽地方,必有重谢。”
“得了,算我倒霉,回头记得给我补偿损失。”沉吟片刻,白拂不再废话,拥着男人继续往前跑去。
“丙大将,前方有打斗痕迹!还有王爷留下的记号。”
一士兵骑马狂奔而来,指着一个方向禀告道。
丙大将二话不说沉着脸催马向前,身后一众黑甲卫气势汹汹而去。
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瞬间被分流走大半,只剩一小支队伍护着一辆马车朝原本方向继续前行。
马车上的乐胖一脸惊恐,“王爷果然又遇袭了?!”
出行前小世子就说过,这次会遇到一波极其危险的刺杀,让王爷多带些人手,还再三叮嘱王爷不要跟以往一般特立独行。
可摄政王哪里是会乖乖听儿子话的人,在安州办完事情便连夜出发了。
一旁乐高收回视线,“王爷哪次出行没点意外才怪,放心吧,小世子说了,王爷福大命大,是会走到全剧终的大人物。”
乐胖叹口气。
“以往只听说摄政王如何嚣张跋扈,却不知,这嚣张跋扈的代价如此之大。”
坐在马车主位上吃果子的元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又拿起一个果子吧唧吧唧吃起来。
天渐渐暗下来。
这情况肯定没法住客栈,荒郊野外也不安全,想了想,白拂在路过一户农户时,给了眼瞎的老农妇一些碎银子,带着男人住了下来。
下马时男人睁开了眼,很快又闭上,白拂扶着他进屋,在唯一的木板床上躺下。
“看你出身富贵肯定不习惯这种简陋地方,不过现在也轮不到我们挑拣,先养精蓄锐,明日若...”
“我中箭了。”
男人打断白拂接下来要说的话,指了指胸口,“先找把刀来,将箭取出。”
白拂:“......我不会取箭。”
刚才那些箭可是带刺勾的,没入肉再拔出来怕是有些难,需要专门的人来操作才能少些痛苦。
“你找刀,其它我来。”男人忍着痛意说道。
“......哦”
白拂在灶房找到一把已经钝了的菜刀,进了屋子目光在大砍刀上扫过,最后从随身包里掏出水果刀递过去。
“这个可行?”
她如今手里除了贺老夫人送的大砍刀,只有这个了,毕竟除了切切水果她平日不怎么需要用刀。
玄衣男人撩起眼皮看一眼粉色刀柄,太阳穴突突两下,“你一个大男人竟然随身带着如此花哨之物?”
语气颇为嫌弃。
白拂有些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现在这个是重点吗?
“所以你到底用不用?”她问道,作势要收起刀。
男人伸手接过,一把撕开衣服,触不及防伤口暴露在白拂面前。
下意识目光略扫了一眼很有料的身材,白拂看向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看样子中箭已久,箭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折断,此时断口处已经没入骨肉,伤口处血肉模糊。
这该有多痛?
但这个男人居然哼都没哼一声...
只见过一招毙命武器的白拂,此时心里是震惊的。
比起瞬间的死亡,这样的要进不进,要出不出的伤口,更折磨人意志吧。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是个不怕苦,但是怕疼的人。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帮忙的功夫,玄衣男子已经一刀刺下去,手腕灵活翻转,三两下将带倒刺的箭拔了出来。
倒刺上还带着鲜红的血肉,触目惊心。
很好,手法熟稔。
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白拂忍不住多打量这男人几眼,大哥,钢铁好汉呐!
男人似乎用尽力气,刀和箭头掉落在床上,整个人瘫软靠在床头,任伤口流血不止。
“你有金疮药吗?”白拂问道。
男人闭着眼,虚弱摇头,“没有。”
白拂默了默,起身从包里拿出医药包,帮他清理伤口。
“有点疼,你忍忍,不然伤口这么深,肯定会感染。”
男子没有挣扎,点点头紧闭着眼睛躺下去,许是用尽了气力,白拂听到床被砸得咚地一声。
接下来消毒过程中男人一声不吭,白拂隐约听到牙关摩擦的声音。
手上动作下意识再次放轻。
没办法,医药包里都是常规出行用药,麻醉药她没法变出来,只能让他生扛了。
这般处理有没有效果她也不确定,但总聊胜于无。
待清理完伤口,白拂去厨房要了点开水,摊凉后将包里的消炎药拿给男人服用,自己则在一旁桌子上趴着睡了过去。
她今天也真的累得够呛,这样趴着也能秒入睡。
翌日,白拂被外面敲门声吵醒时,男人还在睡。
她起身轻手轻脚走去开门,见是瞎眼老妇人端着两碗稀粥在门口,听到开门声说道: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是小米粥和馒头,两位垫垫肚子。”
这是两碗稀得很难看到米粒的粥,好在有馒头可以垫一垫。
白拂道谢接过,这才想起昨晚没吃饭,先自顾自将自己那碗喝了,又吃了一个馒头,见男人还没醒,上去摸了把额头,有些发烧,心下一惊。
看来还是感染了。
只得从包里将剩余一盒消炎药拿出来,喂男人服下,一边喂一边肉痛喃喃:
“哎哟,我的救命药丸,就这样没了,这位大哥我们萍水相逢,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命活下来补偿我。”
这两年,不到万不得已她自己都不舍得吃这些药,偶尔发烧感冒就用玉先生教的方子生扛过去,如今给了陌生人不心疼那是假的。
但一条人命在眼前,总不能不救。
“一颗千两啊,昨天你吃了两颗,今天又两颗”她看一眼手中那板消炎药,这板还剩八颗,“一共十二颗,你应该吃得起的吧?”
语罢,她瞥一眼男人,看到他眼皮动了动,忙将刚才说的话又说一遍。
“挺贵的,你吃还是不吃啊?”
她试探着问道,看男人不知道是疼还是嫌贵蹙起眉头,又说:“要是一次性都要,我可以给你算便宜点。”
这次她确认男人听到了。
男人没有睁眼,直接声音沙哑地开了口,“算上救命和照顾之恩,十万两够不够?”
白拂:“!!!!!!”
够,够,那必须得够!
她原本想说十二颗一万二千两,便宜打个六点八折算八千两得了。
哪知道这男人这么豪横!
白拂再看这男子,觉得这人看起来没那么苍白了,整个人都在冒金光!
财神爷啊这是。
开口就是十万两!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美德,奈何...算了,大家都有难处,就不多说了,好汉放心,我必定竭尽全力相救。”白拂温和无比地说道。
罢了。
这些药再不用就要过期了,念想已经没有意义,就让它们物尽其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