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子,久仰大名。”
约了几个月,黄秋阳终于如愿见到了白拂,脸上的笑怎么压都压不下去,一步越过秦十三和罗锦,上前深深一礼。
这几个月妹妹整日在他面前念叨白公子白公子,他也一心想着要结交白公子。
兜兜转转这么久, 随着对白公子了解得越来越深入,他不自觉对这个人感到越来越好奇。
有时甚至有些记不得他是因为什么才想着要接触这人。
从来都是别人想着法子要结交他,这般让他费劲心思上杆子结交的人,白公子还是第一个。
看着穿着厚厚的貂毛披风,一身贵气的清隽公子哥儿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白拂觉得很是治愈, 笑着回以一礼。
“黄公子,回来后没及时向你道谢, 是白拂的不是。”
这说的是黄秋阳帮德天阁搞定郭家的事,黄秋阳摆摆手,“那些都是小事,不足挂齿。”
“天寒地冻的,还是煮了茶再说话吧。”
秦十三见两人大有继续客套下去的意思,忙出声提醒。
白拂领会,转身指了指身后一个亭子:
“我让人在那里备了炭火和茶水糕点,你们读书人不是喜欢下雪天围炉品品茶下下棋吗?今日我便随各位风雅一回。”
几人说笑着进了亭子。
外语几人布置好亭子便退了下去,在一旁陪小亮小思玩雪。
罗锦坐下来泡茶,因为自小接触得多对茶道一事很是在行,可惜白拂平日不大喝茶水,他没有什么机会发挥。
白拂在一旁看罗锦行云流水般沏茶,很是稀奇,“原来我们家罗举人还有这般技艺。”
别说,还挺有那感觉,可惜她学问不好,形容不出来。
罗锦笑笑, 将茶递给她。
“可惜平日没机会泡给你喝。”
白拂捧着茶在手中轻轻转动,任由茶香钻进鼻间, “嗯,以后应该没那么忙,有的是机会。”
黄秋阳其实想跟白拂多说说话,无奈被秦十三拉着下棋,只能有一搭没一搭插话几句。
“白公子确实太忙了,我这都约了几个月才有缘一见。”
他带着几分调侃语气说道。
白拂看向黄秋阳,意味深长笑了笑:
“其实本不该这般难约,小子是有些怕。”
怕?
几人皆是一愣,除了黄秋阳。
黄秋阳了然笑笑,“所以今日来见白公子,我没有告诉灵儿妹妹。”
自然不能告诉,告诉了妹妹肯定闹着要跟来,第一次见面,黄秋阳觉得还是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比较重要。
白拂拱拱手,“白拂多谢黄兄!”
听到灵儿两字,罗锦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三丫嘴中总去德天阁逮白拂的灵儿姑娘就是黄秋阳妹妹,若没猜错,那日在考院门口见到的女子便是...想到这,他摇着头莞尔一笑。
那边几个人好像都明白了, 秦十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得,就他一个人没听懂。
“你们谁能替我解个惑,我怎么听不懂呢。”他有些无奈地笑道。
白拂摆摆手,一脸神秘莫测,“不可说不能说不许说。”
秦十三:“......”
看样子白拂不打算告诉他了,秦十三看向黄秋阳,黄秋阳将刚拿到的茶递给他,“来来来,秦兄喝茶。”
罗锦的茶煮好了,棋局暂停,几人围坐喝茶聊天。
闲话了一会儿,白拂说起门联的事。
“黄兄的好意白拂心领了,但那副门联实在太贵重,白拂不能收。”
原来今日应约是为这事,黄秋阳隐隐有些失望。
秦十三与罗锦对视一眼。
不过是件仿品,贵重谈不上吧?
知道瞒不住,黄秋阳也不瞒着了,对诧异的两人道:“那确实是真迹。”
秦十三罗锦:“......”
白拂帮几人斟茶,接着道:
“那么贵重的东西,挂在铺子门口,我也不放心,所以我请了人临摹了一份挂上了,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
三人:“!!!!!!”
“你何时换的?”
秦十三还没从那字是真迹的冲击中回过神,听到这句更懵了,急急问道。
白拂摸摸鼻头,“大概有半个月了吧。”
三人:“......”
那...每日聚在食铺门口品鉴得破沫横飞的那些人又是在干什么?
白拂提出让黄秋阳今日将门联带回去,黄秋阳想了想,没有拒绝,但也没爽快应下,而是问道:
“既然白公子不喜欢这个,那用这个换如何?”
说着他将带来的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几个袋子。
“这是前段时间偶然得到的种子,想必白兄会喜欢。”
白拂:“!!!!!!”
啊啊啊啊啊,她的棉花回来了!
莫非那日跟他抢棉花的也是黄家?
这...
最终白拂毫无骨气地收下了种子,不过为了表明立场,她跟黄秋阳说了自己无心婚配的事,还表示日后必定重礼酬谢。
“黄兄,还请替我解释一番。”末了她说道。
因为有第三者在场,白拂没有说得太直白,但是黄秋阳听懂了,也表示会回去转达。
白拂松口气,摸着种子心里乐开了花。
“那字是谁临摹的?”
秦十三终于找到机会插话问一问他最关心的事。
白拂并不知道那学子姓甚名谁,“就是白麓学院的一个学子,常来铺子里借书。”
学院里还有这等人才?
秦十三简直不敢相信,不过他更不敢相信那真的是真迹。
“怎么会是真迹呢?冯老的字我见过,还是有些区别的。”
曾经也很困惑的黄秋阳替他解惑。
“冯老先前身体不好许久没练字,如今虽然恢复了,但手还有些生...”
秦十三恍然。
原来是练笔之作,可一想又不对--
“既然是练笔之作,为何会被拿出来拍卖?”
这个谁知道,又不是他们拍卖的,白拂几人不关心这个,聊起其它话题。
黄秋阳是个有意思的年轻人,见多识广,谈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比一板一眼的罗锦和秦十三有意思多了。
白拂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两人聊得不亦乐乎,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公子公子”
小四儿扛着几块板子跑来,“您试试这个可以用吗?”
话音落,小亮小思也围了过来,白拂起身走到亭外看了看,满意点点头,道:
“小四儿如今越来越能干了,公子要什么就能弄来什么。”
小四儿一脸得意挠头笑。
“小白小白,用这个就可以滑雪了吗?”小思盯着小四儿拿来的简易版雪橇问道。
白拂将身上披风拿下,露出里面的自制滑雪服,“走,我带你们去试试好用不好用。”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几位读书人,“你们要是不想风雅了,也可以跟我一起去。”
秦十三正要说不用了,便听黄秋阳喊了声我去我去,话音刚落利落脱了披风,跟了过去。
黄秋阳平日就是个有热闹必凑的爽直性子,秦十三不以为怪,但罗锦也起身跟去让他有些意外。
“哎,你们等等我。”
犹豫几息后,秦十三也放下茶杯追了上去。
黄秋阳第二日醒来时,只觉得全身如同散架了一般。
门口婢女小厮听到公子哎哟哎哟的呻吟声吓了一跳,还以为公子怎么了,对视一眼忙推开门冲进去。
“公子,没事吧?”小厮一脸关切问道。
平日公子打个喷嚏都是大事,这都哎呦了,是不是得请神医来瞅瞅?
黄秋阳笑着摆摆手。
“无碍,白公子说了,第一次都这样,休息几日便好。”
说话的功夫,脑子里又想起昨日一群人玩疯的样子,咧嘴笑开:
“想不到白公子比我还会玩,有意思有意思。”
话音刚落,院子里响起黄灵儿忿忿的声音,“好啊,秋阳哥哥,你昨日去见白公子居然不告诉我!”
黄秋阳一个激灵,冲小厮喊道,“快快快,关门!”
...
这场史无前例的大雪下了许久,下下停停,一直到元宵节雪天都没有完全放晴的意思。
这段日子学院放了假,罗锦在家备考春闱。
小亮怕吵到罗锦,便去这个院子转转那个院子玩玩,闲来没事还在家当起了小老师,不是检查德天阁团队的识字水平,就是辅导数学算术。
大雪封路,村里的孩子大人都被困在家里,各家年前备的吃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大家吃喝都苛着,只有白拂家存货足不愁吃喝,还时不时到门口给在外边玩雪的孩子发点糖果点心之类。
白拂偶尔心血来潮抱着暖手炉去附近走走,看孩子们堆雪人打雪仗,有时候也参与到其中,疯闹得不行。
不知不觉白拂家门口的那片地儿成了小溪村最热闹的地方,元宵节这日她心情好,还坐在门口给孩子们讲了几个故事。
虽然这样的日子很安逸,但语文几人一直惦记着铺子开门营业的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但外面的雪一直不停,公子也好似忘了还有两个铺子需要开门一般,整日说有得玩的时候好好地玩,想想就犯愁。
最愁的自然是管着账本的数学,他每天要跟着小四儿往煤工坊跑一趟,生怕那些库存被大风刮跑了似的。
期间黄秋阳不辞辛劳坐着马车亲自来了一趟小溪村,说是来给好兄弟白拂送刚从元都来的新鲜玩意儿。
“因为今年父亲和伯父都回了白麓镇,各地的掌柜都赶来送年账,顺便带了各地的特色。”他笑得一脸真诚说道。
白拂发现黄秋阳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自从上次一起玩过一次,这次来连秦十三罗锦都不找了,拉着自己就是一顿说。
白拂道了谢将人请进会客厅,打开礼盒一看,是一套精美的茶具,想着罗锦平日沏茶用正好,便收下了。
闲聊了一会儿,白拂见黄秋阳一副悠闲模样,顿时有些困惑。
“罗大哥一直在紧张备考,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是因为胜券在握吗?”她问道。
黄秋阳哈哈笑,“我是不担心,但不是因为胜券在握。”
白拂哦了一声,喝口茶等他下文。
黄秋阳继续道:
“我这次能考上举人已让很多人羡慕,若再考个进士,怕是要招人嫉妒恨了。”
顿了顿又道:
“而且,以我的才学,当个举人便满足了,进士实在有些勉强。”
第一次听人说满足当前所得,不想着去拼更高一层,还是一副豁达不以为意的语气,白拂不禁多看了黄秋阳两眼。
“黄兄大才。”
白拂一脸感慨赞叹地点评了一句。
谁知这幅模样又惹得黄秋阳大笑,半晌笑完道:
“你不必夸我,我听秦兄说你也是个不大爱钻研读书的,想必我的心情你能懂。”
白拂点点头,“确实,当个君子太累了,我还是觉得经商有意思。”
闻言黄秋阳眼睛一亮。
“若你喜欢经商,为何不考虑考虑我灵儿妹妹?我二伯家就剩她一个闺女,你若娶了她,以后二伯家的产业都由你经营,岂不是更有意思?”
原来今日来的主题是这个,白拂连连摆手。
“别,我刚才话还没说完,我觉得经营自己的小生意更有意思,生意太大我嫌累。”
黄秋阳一时无语,这白公子还真是看不透,若说点心铺子食铺香水铺子是小生意,那煤作坊他打听过了,虎啸镖局是有尽快开分铺的意思,有摄政王给的活招牌撑腰,这可不是什么小生意。
“莫不是公子看不上我灵儿妹妹?”
黄秋阳觉得只能是这个可能了。
虽然他觉得自家妹妹是个美人儿,是个男人都应该拒绝不了,可白公子...
不知为何,他觉得白公子拒绝好像不是件让人太意外的事情。
这问题挖的坑有些大,白拂也不傻,赶紧摇头:
“黄兄说的哪里话,灵儿姑娘生得花容月貌,怕是只有瞎子才会看不上她。我嘛...只是单纯的不想这么早考虑结亲的事。”
说罢白拂摆了个无奈的手势,语气感慨,“青春年少,少年我只想独自风骚。”
黄秋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白拂家的,等他回过神,人已经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手里还抱着一坛子酒。
他咦了一声,马车外的小厮忙将头探进来。
“公子,你醒啦!”
黄秋阳顺手拿玉扇敲了敲小厮的脑袋,“怎么跟你家公子说话的?”
不醒着难道还睡着吗?
小厮摸着脑袋,什么嘛,刚才是谁抱着酒坛不声不响不问不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