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夔一语既罢,立即翻身下马。
他随手将马匹系于道旁一处杂木上,便卷起衣袖,撩开襟袍,开始向山腰快速攀爬。
见李夔向这棵山腰处的枞树爬去,老关头与刘吉平二人,亦是系好坐骑, 紧随其后,便与他一道攀爬而上。
这山腰之上,草木茂密,多有碎石,虽然仅是山腰的距离,但众人爬将上来,却犹是十分不易。
李夔来到枞树下, 神色尚是如常。而老关头与刘吉平二人, 一个年纪大,一个是文弱书生,此番爬上山腰,却已是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二位,现在尚有余力乎?”李夔见他二人这般窘状,心下暗笑。
老关头喘着粗气:“小老儿年纪大了,可不比当年。此番攀爬,路又难行,实是疲累得紧。不若就此歇个半柱香的功夫,再向上爬吧。”
李夔笑道:“不必再往上爬了,你二人且在原地好好歇歇。你等也可好好看看,那右上边那块缓坡之处,却是有何异常么?”
听得李夔这句话,二人又是一愣。
二人一边站着歇脚,一边探着脑袋,向那坡地直直望去。
但是,二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 只见得这山坡上,衰草凄凄,斜阳映照,却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看了半晌,二人什么都没看出来。
老关头挠头道:“李铺长,某等看了半天,完全没有发现有何异常。”
李夔慧黠一笑:“不用急,你二人蹲下身来,再好好看看。”
听得李夔此语,二人虽然心下十分迷惑,却亦纷纷蹲下身来,再度仔细查看。
二人看了一阵,刘吉平发出一声惊叫。
“铺长,某明白了!”
“你发现了什么?”
刘吉平站起向来,神色颇为激动,“某看到了!这块覆着草皮的坡地,若是低低俯看,似乎有块方正之地, 与旁边的草皮略有不同。观其边缘, 似乎稍有凹陷, 其草皮在夕阳下的反光, 亦是稍有不同。如此看来,在这块草皮下面,只怕藏有机关呢。”
李夔点头道:“不错,分析得很对。某就是要你们看到,这块坡地和周围草坪的颜色,有着细微的差别,而其形状位置,亦是多有不同呢。”
接下来,李夔边走边道:“你们可以看到,现在深秋时节,野草已然衰黄,但这块坡地上的草皮,除了长势要比周围略小外,似乎也要更黄得更彻底一些,那这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这是因为,由于地势高低不同,土壤肥力不同,培养不同,都会导致草皮的长势不同。在这块草皮之所以会长成这样,正是因为底下水脉被隔绝在底下,并不能穿透土壤,从而将养份滋润到表面的草皮。这才会让这块区域的草地,形成一个大致方形的凹痕。而在这大致方形的痕迹下面,便是某等要找的机窍之处。”
说到这里,他轻轻一笑:“当然了,更直白一点来说。这个所谓的机窍,其实更可能是一个地下室的入口。”
地下室的入口?
李夔的话,让二人又是一惊。
“李铺长,那某等接下来,却该如何行事?是不是要把上面的草皮,给全部挖开来看看?”老关头立即追问。
李夔却摇了摇头。
“不必了。某等此行,已然将事情调查清楚,若在此擅动草皮,反一被人发现,反有画蛇添足之嫌。毕竟,某已不再负责调查此案,接下来,就是官府他们的事了。某等且径回崔家头里便是。”
李夔一语说完,率先掉头离去。
刘吉平快步赶上来,犹豫着对李夔问道:“李铺长,此处机窍如此隐密,官府这帮差人,只怕是未能顺利找到呢。”
李夔微微一笑:“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官府接下来要如何行事,又岂是某一个小小的武侯铺铺长所能过问的。既然某已被他们先罚俸三月,又赶回崔家头里闭口思过,还是如吉平你之所说,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却是最好。”
他一言既罢,掉头离去,再不回头。
后面的刘吉平与老关头虽然嗟叹不已,却也不便多言,只得跟着他一道离去。
不过二人都没有注意到,从山腰下来的李夔,嘴角泛起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接下来的两天,平淡如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李夔本人,亦是呆在武侯铺中,哪也没去。
每日里除了看看老头头训练村中青壮,就是瞧瞧刘吉平整理文稿或统计全铺的钱粮文簿,倒是悠哉无事得很。
但在第三天清晨,李夔等人刚刚起床梳洗完毕后,崔家头里之外,便传来了绵密又急切的马蹄声。
在村头哨怕巡查的一名青壮哨卒,向武侯铺急急跑来,一见到李夔,便急急禀报:“报!李铺长,村外来了大批军兵与不良人,由数名大官儿带着,正欲来见铺长你呢。”
“哦,是么?”
李夔略一沉吟,嘴角便浮起一丝微笑。
他转过头去,对老关头与刘吉平笑道:“既然有大官来了,咱们这些做下属的,怎么也不能失了礼数呢。你二人速速换好官服,随某一道出迎。”
老关头与刘吉平二人齐声应喏,立即与李夔一样,换了不良人所穿的黑色苎麻折领袍,一齐从武侯铺门口出迎。
他们一出铺门,便遥遥见到,果然有多达数十人的队伍,正向武侯铺急急行来。
这其中,有穿着常服的官员,有披着铁甲的军兵,有身着苎袍的不良人,各人神色俱是匆匆,目标却是一致朝自己奔行而来。
快到武侯铺时,那些军兵与不良人俱留在坡下驻守,仅有四人继续从坡道策马疾马,向李夔等人奔来。
“哟,竟是韦县令,段县尉和方帅,但中间那位,却是……”
刘吉平眼尖,他看得出来,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不良帅方炼,后面并辔而行的,则是县令韦叔澄与县尉段知言。而但被县令与县尉二人,拱卫于中间之人,却是谁呢?
李夔的目光,亦是全部集中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