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方炼等人,毫无防备又气势汹汹地冲入谷中,王宗结那高高举下的右手,猛地下劈。
既然尔等自来送死,那可就别怪某下手太狠了。
立刻,盘谷山道两旁的山坡上,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隆隆滚石声。
听到这石块滚落声, 方炼心下骤然一紧。
完了,真的中埋伏了!
他抬头望去,便见许多块沉重硕大的青岩,被王宗结手下一众匪寇,从半山腰滚滚抛落。
这些从山腰推落的青石,立刻将方炼所部,全部隔断在被巨石阻断的官道中央。
陇州一带, 因为天气干燥, 山林之处草木稀疏,但山上风化的青石岩块却是极多,现在正好被这伙匪徒,用来攻击方炼一行人。
一时间,情况骤变。
方炼及其手下的三十余人,迅速被两头的乱石彻底隔开,再无法突围或前进。
“不好!方帅,我们中计了!”一名不良人惊慌大喊。
方炼脸色灰败,嘴唇哆嗦,心下懊悔无及。
自己一时冲动,想当然地以为,就是这股当地的土匪劫夺了府直官曹正铎,只要自己一路追杀进去,就可将曹正铎等人顺利救出,却没想到,自己此番冲动进军,却是正好掉在敌人精心设好的陷井里。
唉,一时莽撞, 悔之何及!
“快, 快撤!全军原路退回!”方炼嘶声大吼。
晚了。
在两旁的山腰处,突然出现了大队的匪寇,每面都有七八十人,向被堵在山谷内的三十余人的方炼部众,呐喊着冲杀过来!
他们目标明确,就是要把方炼等全,全部消灭在山谷之中,不让他们得以脱逃。
“后路的阻石并不太多,各位勿要恋战,要尽快冲出山去!”方炼见得这些匪兵从山腰处鼓噪而下,又焦急地大声喝令。
想跑,没那么容易!
方炼刚刚喊完,一众手下尚未来得及起步,又一个意外的情况发生了。
这时,从后面的山石处,竟然又有数十名身着厚重盔甲,脸上只露出两只凶狠的眼睛的匪徒, 人人手持横刀或长柄挑刀, 将他们后撤道路全部堵死, 复一道围杀过来!
这支队伍, 便是王宗结提前备好的后手,他们事先埋伏在山谷两边,在方炼头脑发热冲入峡谷之后,便纷纷尾随而来。以求将方炼这支小队伍,来个后路彻断,与谷中的敌军一道夹击,将他们一举全歼。
这般用心,实是端的险恶。
而与同时,从山谷两旁,另有一些没有冲下来的伏击匪徒,则开始张弓搭箭,激射箭矢。
“咻咻咻咻……”
无数根羽箭激射而来,组成密集的死亡之网,方炼及一众手下躲避不及,立即便有数人被射杀,惨叫着掉下马来。
匪徒弓箭手连射数阵,立即有近十名军兵与不良人或伤,纷纷落马。
而被围在中间的方炼,已是一脸绝望。
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大喊道:“各位休慌!挡住箭矢,再行后退!”
只不过,他虽这般叫喊,但周围的军兵与不良人却已是一片混乱,根本就没人去听他喊话。
很快,两边的匪兵皆已冲至谷下,立即就与方炼得人杀作一团。他们意欲与兜尾而来的部队一道,将方炼等人彻底消灭。
一时间,杀声如潮,刀剑相击之声叮当作响,方炼等人被围在中央,莫说脱逃,根本就再难作出有效的抵抗。
这一刻,方炼脸色惨白如纸。
怎么办?
难道,这六盘峡谷,竟是自己的葬身之所吗?
惨烈的哀嚎与马匹的悲鸣混杂在一起,沉闷的刀枪入肉声中,方炼的一众手下纷纷倒地,更有甚者连人带马一同被砍杀。
“兄弟们,一定要抵住!一定要冲出去呀!”
正在拼死砍杀的方炼,才刚刚嘶声喊完,便惊恐地看到,一道惨白的刀光一闪,他旁边的一名军兵,其胯下的马头,竟有如拆装玩具一般,倏忽被砍落。
马脖子处的断裂面极其整齐,喷涌的马血将那名攻击的匪兵喷得一身血红。而砍去头颅的马匹,在惯性的作用下,犹然向前猛地跑了几步,才轰然倒下,将背上的那名军兵活活压死。
方炼尚未来得及喊出一声惊呼,方才斩去马头的那名匪兵,又怒吼着高高跃起,手中的横刀疾速平挥,方炼暗道一声不好,急急俯身,一道白光呼啸闪过,擦着自已的脖子边沿划过!
方炼还来不及庆幸,又有一名从山腰上冲下的匪兵,大声吼叫着冲来,手中那闪着寒光的长枪,凶狠地将他胯下的马匹,给一举捅穿了肚腹!
马匹一声悲鸣,被长枪捅穿的伤口血喷如泉,马匹摇晃着倒地,溅起一地泥尘。
方炼抽腿不及,被沉重的马身压住小腿,他清楚地听到小腿处传来一声骨头断裂的喀嚓声。
这一瞬间,立刻剧痛传遍全身,痛得他大声嘶吼。
与此同时,其他匪兵愈发围了上来,他们纷纷挺枪捅刺,持刀砍杀,十分地凶狠凌厉,一匹又一匹马被捅杀,一名又一名手下惨叫倒地。
在王宗结部匪兵的四面围杀下,方炼的手下部众不断倒下,被包围的椭圆形包围圈,也是越来越小。
这一刻,被压在马下的方炼,在全身剧痛的包围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旁边的军兵与不良人,被迅速杀得越来越少,他的脸上,不由得满是绝望神色。
“兀那敌将,你部已入绝境,徒死无益,趁早投降!”
山坡上,传来王宗结的大喝声。
“速速投降!”
“速速投降!”
……
王宗结部军兵连绵的喝喊声,鼓噪不休。
“不降!”
方炼一脸暴怒的红色,被压在马下的他,嘶声大吼,模样愤怒至极。
只不过,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军兵与不良人,有如被宰猪宰狗一般,被纷纷砍杀倒地。
“完了,自己终于要死在这里了。”
面对不断逼近的匪寇,望着周围最后残存的六七名伤兵,方炼绝望地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却仿佛能听到,从六盘峡谷的入口处,竟然又遥遥地有另外的喊杀声传来。
方炼瞬间睁大了眼睛。
他惊讶地看到,原本从山谷入口围攻而的一众重装匪兵,此时的阵型竟是说不出的纷乱与混乱,倒是感觉在他们的背后,竟然又有新的兵马赶来进攻一般。
没错,此时此刻,确实是有一股新的兵马,正在急急赶来。
就是李夔带着汧阳的四百守军,总算在这关键时节,赶到了战场之上。
李夔等人远远看来,便听到六盘峡谷中喊杀一片,他的心下,顿是莫名揪紧。
好么,方炼不听已劝,强要进兵,现在好了,终于在这六盘峡谷遇袭了。
不过,听到里面还在打斗厮杀,说明方炼等人还在挣扎抵抗,这样一来,自己此番来援,倒还是险之又险地赶上了。
于是,
李夔立刻安排二十余名步兵,护卫行军司马赵之度在谷外。而他自己便统领剩余的三百余名军兵,一齐呐喊着冲入谷中厮杀。
三百余名骑兵,排成一字长蛇阵,人人猛磕马肚,奋力疾冲,有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疾疾地冲进了六盘峡谷。
方炼看到,对面的敌军阵行,有如劈波斩浪一般分成两行,一彪人马竟有如天神突降一般,从这股匪徒之中冲了过来。
他更可看到,一手执辔纵马,一手高举仪刀的李夔,与一众骑兵一道,一齐疯狂地奋力四下砍杀,有多名匪兵被他惨叫着砍倒在地。
这一刻,方炼心下的滋味,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一时间,情况迅速反转。
那些被李夔部军兵攻击的匪兵,遭此突变背袭,可谓猝不及防,根本就没有办法应对。
于是,他们有如一群慌不择路的野猪,迅速地被冲来的李夔部兵马给砍杀捅死,死得一地狼藉。
见到这般异状,谷内残存的六七名军兵,几乎高兴得发狂!
好么,在这濒死之际,总算等到了援军!
于是,众人皆是大奋余勇,鼓噪冲杀,冀图可快地杀透重围,去跟援军汇合。
见到谷外忽地来了恁多援军,一众围攻的匪兵,顿是有如气泄了的皮球。他们整个军阵已然混乱不堪,完全是处于下意识地抵抗状态,其气势已是迅速又完全地处于下风。
而在此时,见得这般情景,一直躲在山腰处观战的王宗结,几乎气炸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竟会在此翻船!
在这胜利几乎已完全到手,甚至可以说是三个指头捏定了的情况下,最终还功亏一篑地输了。
王宗结心下,气得几乎发狂。
“来人!”
“在!”
“乱箭射去,能杀多少是多少!”王宗结恨恨地说道。
“但是,
“也杀!”王宗结恶狠狠地说道:“现在关键时节,安可在意敌我!尽快打放箭矢!”
“得令!”
停留在山腰处的一众弓箭手,在王宗结的逼迫下,立即张弓搭箭,向谷中激射而去。
“嗖嗖嗖嗖……”
箭矢纷飞,惨叫一片。
这样不分敌我的射杀,山谷中又是人仰马翻,堪称疯狂至极。
“嗖!”
一声尖锐的轻啸,一根粗长的箭矢,划过一道疾速的白光,竟然精准地射中了李夔的马头!
这根凶狠凌厉的箭矢,深深地插入马首之中,那李夔胯下的花骟马,顿是本能地摇晃着脑袋,悲鸣倒地。
亏得李夔十分警觉,他趁着马匹倒地的一刹那,一个鹞子翻身,快速从马蹬中快速抽出脚来,腾跃于地,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沉重的马身,重重地砸在李夔脚边,溅起大片的尘泥。
李夔此番得以侥幸逃命,真是险之又险。
这匹一只跟随李夔的花骟马,在这里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而躲过这一劫的李夔,心下甚至来不及感叹,一把沾满鲜血的横刀,已然狠狠地向他劈来。
这突然的一击,来如此凌厉而突然,李夔心下,顿是大骇。
不过,幸得他下意识地一扭腰身,才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
那柄鲜血淋漓的横刀,几乎擦着他的脖颈,呼啸划过。
飞洒的血水,甚至淋溅了他半个脸孔。
他刚刚躲开这致命的一击,一旁的一名骑兵,终于抓住了机会,跃马
上前,手中的马刀飞快斩下,将这名偷袭李夔的匪兵,咯嚓一声,一刀砍断了脖子。
见到这家伙的无头尸身在自己面前软软倒下,李夔长吁了一口气,转身重新投入作战。
此时李夔所部的兵力,是谷中敌军的一倍有余,这些兵马四下窜动作战,很快就实现了对谷中匪兵的反包围。
到了这时,谁都知道,那原本嚣张不已的匪兵,已然大势已去,覆灭在即了。
在山腰处的王宗结,亲眼目睹了这一切,面色铁青,忍不住一声长长地叹息。
他娘的,人算不如天算,竟然在此处功亏一篑!
王宗结狠狠一咬牙,便迅速下令,让护在他身边的两名骑兵,赶紧上马,与他一道先行撤走。
至于这些留在山谷的步兵,则就任其自生自灭了。
他们一行约二十余人,一道上得马去,便策马疾逃,迅速消失在峡谷深处。
王宗结及其护卫如此一逃,犹在苦战的手下军兵,远远看得这一幕,顿是完全气泄,再无任何作战动力。
他们之中,很多人开始扔了武器,四下溃逃,完全没有半点斗志了。
这时,李夔迅速地发现了敌军的异状。
他抬头望去,见到山谷两侧的弓箭手,亦是乱成一团,不再射箭,在山腰处四下乱窜。
他心下暗笑,这狗入的王宗结,见得情势不妙,竟是抢先逃走了。
见得时机已到,李夔立即跳上旁边一块石头,向乱成一团的敌军大声喊道:“听好了!尔等主将已逃,快快投降!”
他这一叫,一众汧阳来的守军亦是纷纷大喊:
“主将已逃,尔等速降!”
“主将已逃,尔等速降!”
李夔的一众手下这般气势如虹地大喊,剩余的二百余名匪兵,终于再也没有心气抵抗,他们纷给丢了武器,举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