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两三个时辰,天际渐渐露出鱼肚白,时宇被人带到一处百丈方圆的高台,捆在高台正中一根三人合抱粗细的金柱上。
高台竟是浮于半空,用料似金似木,通体金黄,在初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更像另一轮骄阳与日争辉,煞是耀眼。
“去,让弟子们四散开去,多找些修士来观礼,就说今日我金灵界开阵祭天,神虞神子为祭品,正午行祭礼。让他们看看招惹我金灵界的下场,扬我界威!”阴冷老者向着一众弟子交代完毕,寻了台边一角坐下,周围数十名金灵界修士四散而去。
“喂,老先生,我可不是什么神子!你是不是弄错了?祭品不符,那是欺天!可是要遭天谴的!”时宇还在煽风点火,但此时心里也有些打鼓,这阵势看着不小,玄石武铠撑不撑得住啊。
“弄错?呵呵,神虞三神王弟子均是神子,这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也对!一个半弃之徒,王老儿不会什么都告诉你。只要你神王之徒身份还在,就是最佳祭品!我金灵界和你神虞鏖战亿万年,你可是第一个活祭的神子,哈哈哈!天佑我金灵界!”老者笑得有些猖狂。
“呸,天佑个鬼,等下让你们尝尝什么叫天谴。”时宇心里更忐忑,不住暗咒。
随着时间流逝,外派弟子纷纷返回,每人身边都有数个到数十个不等的它界修士,时宇甚至还看到了方南一行。
方南看着高台上捆得结结实实的时宇,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时宇更是一扭头,没敢对他示意甚么,万一让那老头看出端倪,连累他可不妥。
正午时分,已有四五百各界修士聚在高台四周。木灵界界域广博,一时半会儿找到这么多人,金灵修士也费了大力。
老者抬头看看天色,心觉时辰已至,站起身来高声喝道:“今日擒得神虞界神子一名,献于苍天,以慰天心!今日匆忙,未能备得完阵,有愧苍天,来日必将多奉祭品,弥今日之过!”
一片祷词说罢,老者向着高天一拜,转身走向时宇。
站在时宇面前,老者沉声说道;“金绝大阵,乃我金灵界无上灭敌神阵,我看你师父的咒法,能否扛得住大阵之威!”
时宇不屑地撇撇嘴角,并不言语。
老者见其自傲,也不再多语,脚下重重一跺,高喝一声:“起阵!”
随着老者的高呼,高台四周“扎扎”作响,缓缓升起八根金柱,与绑着时宇的一模一样,仅是略细。柱上浮雕未名神灵,持戈操戟,昂首高呼。
待得金柱升起竖定,柱顶便开合挪移不止,现出一人大小嵌立金匣,内有不明机杼。只见金灵界众修士中闪出八人,一言不发跃上柱顶,立于匣内。那捉住时宇的壮汉也赫然在列。
八人入了金匣,立刻双臂合于胸前,手握机杼,奋力灌入元力。数条细长金链自机杼窜射而出,缠绕八人,引着八人的元力,源源不绝注入身下金柱。
原本就光灿灿的金柱,此时更是光芒耀眼,不堪直视。
更令时宇意外的是,他还以为就自己在这里受刑。但另外八根柱子竟然也各自绑着一名修士,垂头无声,几条金链插入这八人体内,汩汩有声汲取着元力。
“喂,老先生。”时宇开口故意挑衅,“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谁?你们布阵还要弄死自己人吗?”
老者冷视时宇一眼,并不开口。
“师父!师父!”台下忽然发出一句高喊,只见一修士自人群中猛然跃起,向着高台窜来。
老者见状,冷哼一声,脚下重重一跺,一道金黄电光自身边细柱上奔射而出,直击那飞跃而来的修士。
那修士虽惊,却并不慌张,双手半合,结出一道法印,竟也射出一道紫红电光迎面直击。
两道电光在空中迎头撞上,只听得咔咔一阵脆响,金色电光突刺弹越,击穿紫红电光,依旧前突而去,而那修士的紫红电光霎时便已全然消散。
金色电光溃敌之后去势不减,顺势攀上修士身躯。游离霹雳瞬间布满那修士全身,一面在体外蛇行电畿,一面寻得各处窍孔钻入体内。那修士即刻须发焦枯皮开肉绽,还未能达至高台,便化作飞灰随风散了。
台下本还有几人认出,台上所捆何人,正待随着那修士一同奔袭,看到这惊人一幕,纷纷止住了脚步,缩在台下逡巡不前。
纵未登台,哗声喧语已在台下铺开,除时宇外,其余八人显然各有弟子同门在场,怎忍得自家修士枉受欺侮,一个个鼓足勇气互施眼色,欲要一同攻来。
“哼,不自量力,自寻死路!”老者鼻息加重,哼出一句不屑言语。
他暂时抛开时宇,走到台边,看着台下众人,厉声喝道:“我金灵界今日就是在此立威,哪个不服,尽管出手!台上九人,均是犯我金灵神威,自寻死路之人!神虞界神子都让我抓来祭天,你们以为自己如何?”
一直让时宇忿忿不平的神虞界威名不显,唬不住人的怨气,此时更加浓郁,因为,现在唬住了!
台下众人虽怒火冲天,哪怕知道非金灵界之敌,也欲合众人之力奋命一搏,但听闻神虞神子被捉,捆在台上受死,刹那间连喧哗声都停了,一个个目光灼灼地看着时宇。
有身份的久闻神虞神子神威赫赫,纵横各界,可惜不曾亲见,今日看到一个活人,自然要好好打量。没听过神子,甚至没听过神虞界的,都在暗暗打听这是哪一界,哪一人,为何会让霸道无匹的金灵界如此另眼相看。
时宇垂头不语。他本也想立威扬名的,现在却是被捆在这里,任由金灵老者肆意喝骂,名声是出去了,威风全变作耻辱。
老者见众人不敢再言,冷笑一声,转身走向时宇,在时宇胸前按下一块令牌,上刻“金绝”二字。
而后老者一跃而起,立在时宇所在金柱顶端。他单膝半跪,左掌撑地,同样是一股绝强元力汇入高台。
高台饱汲元力,不住嗡嗡作响。顿时阵阵气浪自阵中向外汹涌荡去,与各界修士气机相冲。
金灵界护阵弟子见状,怕碍着行阵,忙又赶着各界修士外扩,呼喝不止。
众修士敢怒不敢言,强压着心火退出数百丈。
元力注入半刻,阵台周边八根金柱“啪”的一声,各弹出九根枪尖,直指中央,匣内八人身上锁链光芒更盛,吸纳之速愈快。
但见老者大喝一声纵身跃下,双掌用力隔空击地。霎时根根金枪激出七十二道人头般粗细的可怖游龙电浆,齐齐向老者奔去。
老者低哼一声,双掌平平推出,激流电浆立时凝于双掌之前,汇成一丈方圆噼啪作响的霹雳电珠,如人般缓缓鼓涨呼吸。
此时老者目眦尽赤似力有不逮,不敢久持电珠便再次怒喝一声,猛力将电珠拍向时宇胸口的金绝牌,高声喝道:“娃娃,看我怎么破那老匹夫的重咒!这力量,就是老夫也承受不住,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就好好享受吧!今日你师弃你不顾,死后别忘了去向他喊冤索命!”
只听一声轰天雷鸣,电珠猛然爆裂。
恰似银瓶乍破水浆迸,眨眼间电光飞激,浆流四溢,整座高台被闪耀无数电芒的银色光团全部吞噬,呻吟不已。台上众人的身影,已然被电光淹没。
电珠炸裂,电光形成的浆流猛地向四周冲出,吞尽高台忽又顿下内缩,缩至数丈又猛再贲张,瞬间吞噬高台周边百丈空间。
如此反复足足七八回,电浆才真正停下鼓涨。
每一次吞噬,都仿佛毁天灭地。此时银白色的电浆浓雾,笼罩了方圆足足七八百丈的范围,空中似乎悬挂了一个银灰色的怪兽,滚圆的躯体,不时舞动着霹雳触须,发出一声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原本在周围观礼的修士,也就在五百丈左右,见电浆急扩,纷纷呐喊远逃,得幸毫发无伤。
驻守阵边的金灵弟子同样急行躲避,但他们一个个面色高傲,只奔出数步便立在电芒边缘,看着惊慌失措的它界修士蔑笑不已。
浓云翻滚稠雾四弥,看不清探不透的电浆云内,除了噼啪作响的电流声,没有其他一丝杂音,正午的阳光浓烈,也不比这电浆云兽更耀眼。
众人惧于金灵界淫威不敢近探,更怕汹涌电浆驱魂索命,一个个只能是远远观望。
时宇身处中央,自然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电珠成形之时,已有丝丝细流窜至时宇全身,令其毛发皆张随风而动,浑身酥麻不已。待得老者一掌推来电珠,撞在那块令牌外侧,一丈大小鼓涨不已的电珠,瞬间冲进令牌,再从另一侧喷涌而出卷上时宇身躯。
一进一出之间,电浆的威力狂涨十倍不止。滚滚电浆刚一激荡在时宇身上,玄石武铠便一闪而现,正待护体,却霎时被击破失形,缩回了时宇体内。
时宇正全神贯注地感受着玄石武铠的动静,期盼它大发神威奋力反击,结果就只见它一触即溃,瞬间消失不见。
时宇的心一下凉了!搞了半天,寄予厚望的玄石武铠居然这么不中用,怎么和三兄弟一样欺软怕硬呢?
时宇忙开始咬牙默念清溪之名,可还怎么来得及!电浆的轰击已经击穿了他的肌肤,毛发皮肉开始枯焦糜烂,痛得时宇不得不开口惨呼,哪儿还咬得住牙齿。这足可声传四野的哀嚎,在狂暴的电击声中,细若蚊蝇。
绝望充满了时宇的身躯,此时他已经无力思考,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呼吸都已停止,只有一种感受,就是无尽的黑暗正将自己急速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