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宇双眉一抬,奇道:“难不成是虞童自己金蝉脱壳,用粉身碎骨来摆脱虞麓尧的控制?”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元龙点头道。
丝丝寒气从时宇身上弥散而出,大殿里凉意骤升,时宇眯目看向盖影,“现在锁定了虞童所在?”
盖影急忙答道:“护城大阵共有一万两千个阵脚,四个辅阵心,一个主阵心,虞童就在阵脚和辅阵心之间逃窜。
他以为我不知道他的存在,实际上当日他一钻进大阵我就觉得不对劲,几年前才确认他真的在阵中隐匿,只等反扑的一日。”
“这还是不好找!”
盖影一挥手,微缩的大阵浮影出现在大殿中央。
“现在是虞童暂歇回力的时间,正在这处阵脚暗藏。他不敢从大阵汲取力量,只能趁着阵脚吸取灵气补充威能的时刻,偷偷截走些许灵气。”
时宇顺着盖影的手指看去,虞童的小小身影,正在大阵边缘残喘,那一处阵脚灵气激荡弥漫,流水般融入大阵。
“走!堵住他!”时宇心中激动,虞童屡次主动挑衅,就是杀了,虞麓尧也无话可说。
王奇一把拉住时宇,“别急!虞童马上又要动,等他去了下一个阵脚,我们再动!”
果然,虞童小小身影只在那阵脚待了十几个呼吸,又冲向下一个汲取灵气的阵脚,他刚停下,元龙大喝一声,“走!”
大殿正门轰然撞开,时宇、元龙和王奇奔射如电,霎那扑向远在星陆外的阵脚。
整座护城大阵也瞬间凝固,众多正自由出入大阵的修士,被牢牢卡在阵壁中。
“诸位莫慌,炎岚城诛杀叛逆,无关者勿动便可不伤。”盖影沉稳的声音响在整座大城。
那些被夹在阵壁间的修士惊慌之色尽去,安安静静等着大阵再次松动。
盖影的话也被剑开天、万雷、摩罗他们听到,转眼又数条身影从城中各处纵起,急追在时宇等人身后。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闯我炎岚城?”万雷叫得震天响,他和摩罗自愿守城千年,任何人来犯都冲在最前。
没人发话,杀虞童必须杀得悄悄,喊出来总会落在虞麓尧耳中,还是尽量不触怒他为妙。
万雷见无人说话,正要再大喊发问,剑开天一剑拍在他屁股上,低喝:“闭嘴!”
万雷一怔,再瞥见大家都是静悄悄急遁,立时心有所感抿紧了嘴巴。
时宇奔到那处阵脚,毫不犹豫一掌拍在阵壁上,数千定身、禁锢的符咒瞬间贴了上去,靠近百丈都觉得脚步沉重难于行动。
元龙和王奇紧随而至兵刃齐挥,重重砸向阵脚所在。
盖影在他俩重兵临阵的一霎那,隐去阵脚撤去所有阵壁,只有一团淡淡光影被时宇符咒缠在了虚空。
一棍一斧毫不留情落在那团光影上,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那光影被轰成碎雾,也从时宇的符咒禁锢中脱身。
低低痛呼从光影中传出,虞童毫不迟疑闪逝奔逃,虽然没有大阵存身很可能几日就会消散于空,但总好过被时宇等人击杀当场。
其他追来的人不知道时宇他们三人打的是谁,但一个个手脚可真不慢。
万雷大喝一声抛出雷锤,激射缭绕的雷电对魂体伤害最大,霎那间将光影轰得遽缩九成,变为拳头大小的光球。
王奇紧跟着又是一斧头劈上去,同样有无尽雷光落入光球,轰得虞童立刻濒死。
剑开天和摩罗为防着虞童后退逃窜,早就奔到远空堵住去路。
“时宇!我有话说!”
再不能保持沉默,虞童放眼望去,所有界主都在憋足了力气施展拿手绝活,一轮强袭轰过他必然化灰而去。
时宇根本不想和虞童有任何废话,他无非是想求饶保得一命,时宇怎么可能会答应!
其他人听到声音都愣了,虞童的声音他们非常熟悉。
“你竟然还活着!”万雷放声暴喝,冲散了虞童荡开的声音。
万雷这会儿学聪明了,谁都不提虞童姓名,他自然也不提,只管痛下杀手就是,又是一锤狠狠砸下。
虞童见时宇根本不拦只是冷笑,避无可避之下竟然向着时宇冲来。
“不听我一言,那就一起死!”
虞童骤然暴怒,他也明白无论他表现得如何顺从如何卑微,时宇都不会放过他,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时宇笑得欢畅,现在才想起同归于尽是不是晚了点,虞童所剩力量少得可怜,就算兵解自爆也顶多让时宇发丝稍乱。
一拳挥出,时宇没有轰出任何元力洪流混沌巨浪,只是用拳头砸向虞童,他要让虞童切切实实死在自己手上,他要亲手感受到虞童死去那一刻的痛苦和绝望。
“嗤!”
染满混沌的黑色铁拳,正正轰在光球上,亿万灿星爆裂纷飞,向着四面八方的虚空激射。
时宇单拳伸张,同样亿万黑芒从手心炸开,追着所有星屑狂扫。
骤亮的虚空又是骤暗,没有一点碎光能从时宇手上逃脱。
守在外围的剑开天悻悻收起巨剑,此战没能轮得到他登场。摩罗也放下长弓,收回巡视虚空的眼神。
再次握紧拳头,时宇低声问盖影:“有漏网么?”
盖影现身在时宇身边,回道:“没有,护城大阵已经外扩百里包围一切,没有任何人能出去,也没任何人融入大阵。”
时宇缓缓点头,心中轻轻嘘了一口气。
互相使个眼色,所有人急速退去,只有时宇一人立在虚空,木然看着炎岚城外的无尽天地。
没有大喜,也无大悲,他只觉得压在心头一生的重担终于随着那一拳散去,随着那奔射的亿万混沌黑芒消失在了时空长河中。
最后一个神虞界灭的凶手终于伏诛!
正坐在陆桥外冥思的虞麓尧,突然睁开双眼,颤抖着从心口抽出一缕残魂。那残魂正越来越淡越来越薄,要不了多久便会和其他死亡的魂灵一样,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唉!”
轻轻一叹,虞麓尧没有再去想尽办法挽留这缕残魂,而是怔怔看着它在面前化为虚无。
抬头看看我父修行的方向,再扭头看看炎岚城的方向,虞麓尧缓缓闭上眼睛陷入冥思。
时宇一个人在城边静静站了三日,直到盖影再一次确认虞童已死,他才转身回到城内,招呼剑开天和袭凌出发去寻我父。
凌霄被陈参激发的潜能太巨大,一时半会儿脱不得身,连带曹心心都受益良多,时宇回城都未能一见。
飞至半程,剑开天看着时宇始终木然的脸庞,忍不住问道:“你父母大仇已报,怎么还不高兴?这脸绷得好像虞童又跑了。”
时宇扭脸看他,轻轻眨动几下眼睛,“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应该高兴,应该狂喜大笑,可我就是做不出来。
好像……好像一切都与我无关!是因为过得太久了么?”
“嗯~就是,就像我被你大师兄打得稀烂,埋在地下天天恨不得咬死他!但等被你救出来,我都忘了他长啥样了。”剑开天重重点头。
听闻剑开天曾被时宇大师兄打烂,袭凌目光微转看了过来,扫过一眼又微阖双目看向脚下大地。
“你也忘了?和虞麓尧一样?”时宇轻声低语。
“啥叫和虞麓尧一样?”剑开天奇道。
时宇使劲晃了晃脑袋,不打算把虞麓尧的事说出来。
时宇没有忘记仇恨,但他却表达不出大仇得报后的心情,再仔细想想,曾经闭目就在眼前的界灭一幕,现在不刻意去想都已记不起来。
只知道还有这件事,只知道还有这些人。
“笑不出来也别阴森着脸,好像我们都欠你钱似的。来!给剑大爷笑一个!”剑开天悬立在时宇面前倒飞,冲时宇呲牙假笑。
祝炎岚本要发火,看到剑开天那丑态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挥手把他赶到一边。
“我觉得你就是太高兴了,才笑不出来,所谓物极必反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祝炎岚拉拉时宇袖子,宽慰他别太担心,他并不是因为时间久远而淡漠了亲情。
时宇长吁一口气,“你说得对!我就是觉得心里突然一下全空了,所有的喜怒哀乐同时消失,都快变成了石头人。”
“你是在说我?我感情可丰富的很!”剑开天又把大脸凑了过来。
时宇转首去看侧后方的袭凌,暗思自己这样下去,有朝一日会不会变成她那样子。
“哎?我和你说话,你看袭凌干嘛?别看她冷冰冰的,现在反而比你有人味。”剑开天叫道。
袭凌脸色顿时更冷,把脸撇在一边不看剑开天。
“看!人家表里如一,说冷就一直冷下去!冷的自然,冷得超脱。哪儿像你忽冷忽热捉摸不透!”剑开天依旧喋喋不休。
“行了!你闭嘴吧!有你这么夸人的么?”祝炎岚在剑开天头上敲了一记。
时宇也不想再听剑开天啰嗦,其实不止是他有莫名情绪,清池和清溪现今也差不多。
看到时宇亲手杀死了虞童,姐妹俩都是惊呼一声就陷入了沉默,连性格跳脱的清溪都没有大声欢呼雀跃,只是睁圆一双妙目,轻轻舒了口气。
时宇还是没有把两姐妹留在炎岚城,虞童死了还有个虞麓尧。
他随时可以剥夺两姐妹的独立人格,把她俩再次变成他的附庸,只有带在身边才是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