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孙正德这位胖子口中知晓前因后果,眼下再看事情这般巧合,陈鸢自然联想到五年前的客栈遇上的尸变,以及盗孩那帮人,但真要说跟对方有关系,眼下是不确定的,只能确定的是秦家肯定有问题。
“这位秦公子,快些起来吧,那僵尸已走了。”陈鸢渡去一些法力给飞鹤稳定内伤,径直来到那边吓得抱在一起的仆人护院,当中那秦同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了危险后,才从家仆身后慢慢起来,赶忙拱手朝面前这位面容俊朗的郎君道谢。
“客气,不过我有疑惑想要询问,不知可否回答?”
陈鸢掐着指诀挥袖扫去半空,降下的雨水偏斜,沿着几人头顶几寸落去附近,令得众人惊奇不已,也对面前这位神色平澹的男子更敬畏许多。
“这……这位先生,有何要问的,我……我只要能答上,定悉数告知。”秦同善起身恭顺的微微垂首,刚刚天师府的道长已展现出法术,眼前这位更是飞剑将僵尸给噼成两段,怕是仙家中人了。
这边,陈鸢从不喜欢兜圈子,也不顾忌旁边的秦家仆人,点了点头,便问道:“你家迁坟有几次,可有印象?”
“就这一次吧……”秦同善以为会问他什么,原来是这么个事,他随口便答了,可看到直勾勾盯着他的高人,又犹豫了扭了扭脖子,有些迟疑的皱起眉头。
“好像……也不是一次。”
他搓着手指,努力回想,忽地眼睛亮了一下,赶忙抬起脸:“想起来了,我记得还小的时候,大概六七岁,好像也迁过一次坟,那时候二伯还在,记得他跟爹爹说什么话,不久就将老祖宗的坟迁到之前那个位置,不过……那时候起,我就好像没见过二伯了。”
秦同善年纪约莫二十三四左右,也就是十七年前迁过一次坟,陈鸢来灵县时,其实也听过一些关于秦家的事,秦家发迹也是在这十几年间。
“那你知晓你秦家老祖是何身份?埋了多少年?”
问到这里,秦同善迷茫的摇摇头,“这个不知,可能我爹说起过,在下没记住。”
“嗯,眼下这僵尸借雷雨逃遁,之后吸食人血,恐怕会养成祸患,说不得会寻到你家去,你赶紧回去告知你父兄。”
“真……真的?”秦同善惊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刚才那尸体可怖的紧,寻常人哪里挡得住,当即跪下来,朝着陈鸢又磕又拜,“先生,你救救我家人,求求你。”
“你且先回去,我与飞鹤道长稍后赶来。”
“好好好,谢高人,谢两位道长!”
秦同善不停作揖,赶紧叫上仆人护院,骑上自己那匹马就朝县城飞奔。这边的飞鹤调理了伤势缓缓起身,皱着眉头:“陈道友,为何让他独自一人回去?”
“是啊,路上要是遇到那僵尸,怕是命就没了。”胖道人也点头附和。
“我故意的。”
陈鸢转身走去地上那半截尸身,指尖在皱巴巴的皮肉上戳了两下,坚硬如铁,若非月胧剑乃是沧澜剑门镇派法宝,恐怕还拿它没辙。
“飞鹤兄,你没发现事情太过凑巧了吗?雷雨、迁坟,还有一个秦家子嗣。”
陈鸢看着半截尸体,慢慢抬起脸,偏头看向二人,继续道:“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那飞尸根本不是什么秦家老祖,而是秦同善失踪的那位二伯。”
“什么?!”
飞鹤修道多年,见过的事也颇多,但像这样的却是少有,惊愕之中,他想到刚才陈鸢说的‘人祭’二字,脑中也推敲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道友的意思,秦老爷将他兄弟害死,修筑入坟,用来旺家中气运?”
“这是一种猜测。”
陈鸢捻着指尖,污垢自行褪去时,他站起身来:“去秦家看看,若秦家老人和他长子不见了,那就说明,咱们的猜测就是真的。”
“好。”
大抵理顺了前因后果,飞鹤心里也有底气了,他拿出符箓,祭出五符神火,将地上这具半截尸身烧毁妥善处理,这才跟着陈鸢一起返回灵县。
……
“爹!兄长!”
雨水落在房顶,在屋檐交织起珠帘。
腾腾水汽里,秦同善来不及等马停稳便翻身下来,一把推开迎上来的老仆,急急忙忙走进院中,几声呼喊,却是没见父兄身影,拉过一个路过的丫鬟,后者看他狼狈又狰狞的神色,惊怕的摇头:“二公子,婢子不知老爷和大公子在何处,之前只见他们去了后院。”
秦同善放开了女婢,赶忙去了院子里,心里多少是担忧父兄安危的,可到了后院,不仅没见父兄的身影,就连往日常在院里玩耍的儿子秦续家,还有一旁照看的妻子都不见踪影。
唯一还在的,就是嫂子还有三个侄儿听到他呼喊,从厢房出来。妇人相貌不算美丽,却静雅贤淑,举手投足间有着大家闺秀的气质。
“同善你这是怎么了?唤你父兄有什么急事?”
“同善见过嫂嫂。”秦同善对家人的礼数,还是周到的,不忘施礼一番,随后才问道:“父亲和兄长,嫂嫂可看见了?还有我妻和续家呢?”
“没在屋里吗?”
妇人也有些疑惑,“刚才还在院里玩耍呢,至于你父兄,来过后院,后来又不知去了何处。”
听到这番话,秦同善心里不知怎的,泛起一股莫名的慌张,有着不好的预感,终究是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常年在父兄羽翼下长大,沉不住气,眼下心里一急就说道:“嫂嫂,快想法子将父兄找到,咱家有大祸了。”
“什么大祸,你可别吓我一个妇道人家。”
“这日我不是去帮忙迁坟吗?可忽然打雷,咱家老祖宗从棺材里跳出来了!”他一时急了,又没人商量,一股脑儿的将迁坟的事告诉了妇人,后者以为他在说笑,还没当真,毕竟自家这叔叔平日就不着调的。
“真的,嫂嫂信我!跟我去的那些家仆都可作证,快将父兄寻到,真要出大事了!”
看到叔叔急的挥手跺脚的模样,妇人心里顿时知晓可能真如他所说,一下也急了,捏紧手帕:“我哪里去寻你父兄二人,刚才还在院里,不声不响的就不见了,我还以为去了前院。”
“不会出事了吧?”
秦同善一下不知该如何是好,赶紧让家里管事去准备一桌丰盛饭菜,摆在前院,他站在院门口左等右等,不停朝外张望。
等着两位道长还有那位赶牛车的高人过来。
不久,天光西斜,雨势渐大。
蒙蒙水汽里,便听到牛蹄、车轴响在街道尽头,由远而近朝这边过来。
“二公子等的就是他们?”管事的,在城里豪横惯了,见自家公子亲自在门外接待,以为是什么达官贵人,来的却是一辆古怪的牛车,还有一个衣着普通的男子,不由说上一句嘴,就被旁边的秦同善瞪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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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远些。”
说着,他冒着大雨出了屋檐,边走边拱起手:“先生,你可算是来了,快快,雨大天寒,屋里备了酒水饭食,还请先生享用。”
车上,陈鸢笑着拱手还礼,将车里的师父搀扶下来,看了看左右。
“你父兄可在?”
“不在。”秦同善邀了高人一起进了宅院,边走边道:“回来时就不见了,还有我妻儿也一并不见,先生,是不是真出了什么事?我……我这心里慌啊,还请先生施法搭救。”
进了前院大厅,秦同善这才发现还少了两人。
“还有两位道长呢?”
“他们有事要办,我先过来。”陈鸢也不客气,一掀袍摆坐去桌前,拿起快子夹了一片肉,放去师父的碗里,接着道:“对了,让院里上上下下都集中到这间屋里,等会儿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要出去。”
“是是。”
知道那半截会飞的尸体可能要来,秦同善哪能听不进去?当即让管事的通知下去,还是忍不住问道:“先生,那我妻儿,还有父兄他们……”
“要过会儿才知。”
灯罩透着昏黄,飞蛾‘噗噗’的不停撞去上面。
陈鸢端起一杯酒,抿了一口,看着哗哗落下的大雨,轻声道:“……希望知晓事后,你能挺住。”
一旁,秦同善愣了愣,不知高人话里是什么意思。
不久,院中的仆人丫鬟,还有后院的兄嫂、三个侄子一一都被请到了大厅,妇人一路过来心里本就疑惑,看到一老一少旁若无人的吃喝,不免皱起细眉。
“叔叔,这二人是谁?”
她话语刚落,外面的雨声陡然变大,哗哗的声响盖过了一切,挤进门窗的夜风,吹的堂中灯烛明明灭灭,泛起丝丝幽蓝。
这时,正对的院门,像是被风吹着,微微向内推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