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矮桌旁,宇文素一手抱着司马道生,一手拿着小勺挖着粥,但司马道生并没有胃口,不愿吃,也没有力气吃。
“道生,不想吃也要吃,不然如何能长高高呢?”她甚是温柔耐心,司马道生勉强吃了一点点,她就又是夸奖又是鼓励,好一会儿总算吃下半碗粥来。
然后抱着他在房里踱来踱去,还需几炷香时间才能服药,这几炷香的时间漫长的可怕,生怕司马道生再沉沉睡去,生怕自己再也叫不醒他。
直到怀秀将煎好的药呈上,并且按照宇文素的吩咐端了温热的糖水来。但药太苦,司马道生怎么也不愿喝。
宇文素想都不想吞了一勺药在口中,入口的苦涩让她想死,强忍住然后口对口喂他,这样一勺药司马道生至少能吃进去一半,吃了药就给他一勺糖水。最后,司马道生吃了多少药,宇文素也就吃了多少药。会稽王看着这一幕幕,内心深处是复杂的不可言状的情绪。
待乳娘再煲好了粥,宇文素抱起司马道生唤醒他,亲自喂了他喝下粥,然后抱着在房里来回踱步,并不住跟他说话,司马道生依然虚弱的不行,勉强睁着眼看她。
再到吃药亦是口对口的喂他。吃完了继续睡,三个时辰后吃粥吃药这样反复两日,司马道生气色明显好转,且高热已退。会稽王传来御医会诊。
御医很是震惊,毕竟那么小的孩子几日米水不进且高热持续,就算换做大人也不一定挺的过来。仔细诊断后,躬身行礼向会稽王贺喜。
“接下来要看世子是否能够顺利排便,此时已微有腹胀之状。”御医开了药方,将注意事项仔细交代清楚方才退下。
宇文素将御医开的方子看了看便随手放在桌上,叮嘱乳娘每次煲粥可多加枸橼汁液,并将枸橼的皮切片一起煲。乳娘一一照做。
她心里明白消炎退烧至少要服用三日才能稳住病情,所以又给司马道生吃了一天的。司马道生气色越来越好,只是并未有想排便的意思,且腹胀严重。
这一次粥的颜色却略有不同,乳娘说是放了枸橼皮的缘故,温宁过来附耳说了几句,宇文素直看着乳娘,乳娘慌忙低下头去。会稽王便知事有蹊跷。
乳娘呼通一跪,脸上早已没了人色,“王爷,是,是淑仪娘娘听说,听说世子排便不畅,便,便给了奴婢一物,说,说只要放在粥里一起熬制,世子吃了保证,保证,”她还没说完,会稽王就命人将胡淑仪传了来。
这胡淑仪年纪也就二十上下,容貌妩媚,眼神妖邪,体态丰腴,走起路来扭着蛇腰甚是妖娆风骚,且着装大胆,深开的领口让高耸的胸脯大有呼之欲出之势。
进来就是惺惺作态的一跪,接着捏着嗓子娇声娇气地说话,还没说上两句就被会稽王一顿训斥,这才板板正正的说话:“王爷冤枉了臣妾的一片好意!”
“好意?”会稽王冷笑。
胡淑仪使劲挤了挤才挤出两滴眼泪来,辩解道:“这巴豆本来就是泻药!”
“巴豆辛热,有大毒,属于热性泻药,可温肠泻积、逐水消胀、宿食积滞以及涤荡肠胃中的沉寒痼冷。也常用于外疗疮疡,破积解毒。”宇文素朗声说道。
胡淑仪一听眉开眼笑,立即说:“王爷,那位公子也这么说了不是!”
宇文素正色道:“世子年幼,尚几日未有进食,虽有好转,体质却甚是虚弱,如误食巴豆,定会刺激肠胃,亦会刺激咽喉,重则引发咽喉炎和口腔炎。更有甚者会脱泄不治!”
胡淑仪慌了,会稽王便让她滚了下去,并下令幽禁宫中,没有命令不得外出。乳娘这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哭着求着宇文素帮她说话,这才作罢。宇文素抱着司马道生,绞尽脑汁想办法。
好在想到了一个。她让乳娘将肥皂切成小细条,然后在沐浴间先是温水给司马道生清洗,再用温水将肥皂条泡软,将会稽王撵了出去,开始她神奇的操作,塞了两根肥皂条轻轻帮他按揉。
坐在矮凳上抱着他,在她的鼓励下,司马道生甚是吃力的好一会儿,宇文素惊呼:“我的天呐,你是堂堂会稽王的世子,居然这么臭臭的!”
然后听到司马道生咯咯咯的笑了,乳娘按照宇文素吩咐将排泄物端走并小心处理。会稽王闯进来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两人,她脸一红,接着若无其事的抱着司马道生去往厅中。
“姐姐。”司马道生终于又可以嗲嗲的说话了。
“我就知道我们道生最棒了!”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透不过气,原来开心至极也会心疼。
只剩两个人时,会稽王说:“本王若再说谢是不是就太生分了?”
“所以不要说。”她甚是坦然,“王爷,我想明日带道生去别苑住,道生还需再好好调理十几日。”感觉王府处处都有危险。
“好!”会稽王爽快应允。
她将两张药方写好,交于他手中,会稽王逐字细看,“蓝凡五种,蓼蓝叶如蓼,菘蓝叶如白松,马蓝叶如苦荬,即廓亚所谓大叶冬蓝,俗中所谓板蓝者。这是?”
“这是清热解毒的中药,平时可作预防之用,若是已然患了伤寒风寒,这个药就没用了。另一药方是专门针对伤寒症,男女老少通用。对于伤寒患者不能服用泻药者,我已将外物泄积的方法一一注明。王爷可以布告天下,以安民心。”
会稽王激动万状:“素素,你不但是本王的贵人,亦是百姓的福音!”
想到这次的疫情,有了些启发与想法,便直言进谏:“王爷,我有个建议,但凡头疼脑热生病之人需要有一个单独区域安置,然后再根据病情轻重细致分区,管理层务必做好安抚工作,不是镇压不是恐吓,而是真正能让人心踏实的安抚。还有,务必保证饮食质量与住宿环境卫生,可以在区域周遭大面积撒生石灰粉消毒,尤其是排泄物务必谨慎处理。要处处体现朝廷的用心为民做事,只要官民一心,任何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会稽王用笔一一记下,宇文素最后语重心长的与他说:“王爷,得民心者得天下。”她的眼里是对他的殷切期望。在他看来她的眼里有星辰,不管黑夜有多漫长,她总是会在那里。
清晨,马车载着宇文素与司马道生离开了会稽王的府邸。王府的深宫大院让她莫名窒息。说好的元夕找金凌赏花灯也泡汤了。由于伤寒症的缘故,繁华的建康都城也没有了往日的热闹非凡。
好在,布告张贴几日后,已陆续收到反馈信息,超出预期太多。会稽王每每从宫里回来都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只是太后想召你一见。”看着她,会稽王心里犹豫不决,不想让她涉足朝堂之上,那是世上最诡谲人心最黑暗的地方。
宇文素也并不想去,直说:“切勿多生事端!毕竟,那可是太后,再说,本大仙对于繁文缛节一概不知,万一失了礼节乱了章法再把我当场问罪了,可如何是好?”一顿浮夸表演,算是成功婉拒了。
“姐姐。”乳娘领着司马道生过来,宇文素将他抱起。
“快看看这是谁呀?今日就不用喝白粥了,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司马道生开心的直点头。
他突然小大人般说话:“姐姐待道生的好,道生铭记在心,道生将来定要加倍对姐姐好。”
“谁教于你的这些话?”宇文素柔声问他。
司马道生扭脸看着会稽王不吱声,然后又嗲嗲的说:“父王说没有人能比姐姐待道生好,让道生永远谨记。”
宇文素无比欣慰,“你父王说的没错。”
司马道生立刻举起小手说道:“没错没错!”逗得宇文素与会稽王皆笑了出来。
谢安府邸。
“看这布告条文便知是宇文素所为,此人甚是高深莫测啊。”谢安在钦佩之余莫名不安。
桓温府邸。
“定是他宇文素!”桓温怒火中烧,“自领荆州平定巴蜀,如今又解决了伤寒症,他司马昱还想独大不成?”
“大人,不如此时动手?”
“哼,将人绑来我自有用处。要活口!我倒要看看他司马昱救还是不救!哈哈哈哈哈……”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