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又绿江南岸。
出了正月,江南的春色便一日更胜一日。眼看到了桃红梨白的好时节,辽东的龙城却仍是一片苍茫萧瑟,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极了南方的柳絮,轻盈洁白,铺天盖地,却是呵气成霜的彻骨寒冷。
如此天气,并不太适合出门。最好是红泥小火炉温上一壶酒,再约上二三好友,小饮闲话,毕竟,唯有酒能欺雪意。
而正是如此天气,四蹄生风的三匹骏马风驰电掣般奔腾在龙城的官道上,一路向西扬起漫天雪雾。
出城几十里地,蓝忘机陡然缰绳一紧,但闻骏马惊嘶,蓝曦臣亦向后猛拉缰绳,便也停了下来。
“足够远了。”蓝忘机看着蓝曦臣,他冰雕雪塑的脸如美玉般透着柔润的光泽,琉璃一样的眼眸似已露出忧虑之色。
“嗯。”蓝曦臣说着话人已下了马,长身而立犹如玉树映雪风姿绝伦。转身将缰绳递给另一个穿着黑衣的人,语气甚是温和的说道:“自己多加小心。”
“是。”那人躬身行礼,然后赶着三匹马往小道行去。
朔月、避尘出鞘二人御剑朝龙城折回。
魏无羡一身黑色锦衣外加黑色裘袄,头戴一顶狐裘帽,动物的长绒毛将他的脸捂得严严实实。此刻他正穿过长街即将出城。
这样的天气街上并没有几个人,然而,这样的天气,该来的终究会来。
魏无羡出了城故意转身看了看,冷笑了一下。他知道那人此刻就在自己的背后。他不慌不忙转回身,果不其然,离他不足两尺的距离正有一柄利剑对着自己的心窝。剑身一侧是刃一侧是锯齿,极窄极锋利的一柄剑。
持剑之人一身锦衣,个头不高甚至还有些矮,且黑巾蒙面。露出来的两只丹凤眼里尽是不可一世的傲娇。咦,这眼神有点似曾相识,魏无羡不由心说。
一分神,剑尖已至心口方寸之间,但见剑花一闪,光华耀眼,持剑之人的手腕一抖,剑已不在手中。那人骇然惊惧的看着坦然自若的魏无羡与他身边凭空而来的蓝忘机。
很显然,刚刚是蓝忘机出手施救,只是那一剑的速度快到无法形容。
那人回过神接着鹞子翻身凌空一掠,异想天开能够逃出生天,奈何后路已被阻断,蓝曦臣迎面一掌,那人便重重摔向地面。
“居然还想跑?”魏无羡走上前,弯下身去,瞪着那人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是谁?”
说着一把扯下那人面上蒙着的黑巾。
“嗯?”
“怎么会是她?”
“这……”
姚琼英面无人色,恼羞成怒道:“我还想说,你们不是早就出城去了吗?”
“不出城能把你引出来吗?”魏无羡冷冰冰的口吻比辽东的冰天雪地还要冷上几分。
“你!”姚琼英气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你为什么这么做?姑苏蓝氏哪里得罪了你?或者应该说是哪里得罪了你爹?”要不是看她是一介女流之辈,魏无羡早就大嘴巴子招呼上了。
蓝曦臣与蓝忘机对望一眼,二人亦想不通究竟为何如此。况且,姚宗主常常上山拜访蓝启仁,每一次都是相谈甚欢,未曾结怨。
“我就是喜欢这么做!要杀要剐且随意!”姚琼英摆出一副无谓生死的模样,理不直居然还气壮。
魏无羡怒火中烧,脑子飞快转动,继而脸上现出不正经的笑容,且眼里冒着淫邪之光,阴恻恻的几声狞笑之后,说道:“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怎舍得杀?自然也舍不得刮,不如,”话说到一半故意停住。
姚琼英果然慌了,直问:“不如怎样?”
魏无羡摸着自己的下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又发出阴恻恻的狞笑。蓝曦臣与蓝忘机默契的对视一眼。蓝忘机垂首敛眸。
“不如怎样?”姚琼英惊恐万状,连声音都不自觉的变了腔。
“不如,脱光光挂在城门上,一定极美丽冻人!”魏无羡说着就要动手。
“我说我说我说。”姚琼英一叠声尖叫。蓝曦臣嘴角微微上扬,到底还是魏公子。
魏无羡得意的朝蓝忘机抛了个媚眼,蓝忘机甚是无语,非君子行径自然不能直夸,但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心说不愧是魏无羡。
沙漠之心。九天云外。月洞。
乌云塔尔将玉佩以及两个锦袋往宇文素手边一放,面无表情的说:“你的东西还你。”
宇文素端在手里,鼻子一酸,低声说道:“谢谢。”
“我送你们到姑藏城外,之后最好不要再见面了。”乌云塔尔望着天空,阳光正掠过洞口,她站在光圈里身体若隐若现,像是随时都会消失。
那钦摊开手掌,宇文素看了一眼,然后直望着他,不知他是何意。
那钦笑了笑,说道:“这是用猛禽的骨头做的骨哨,有危险的时候只要吹一下,我就会立刻出现在你身边。”
宇文素怔了怔,似乎不太好拒绝,再一看那枚骨哨洁白无瑕,莹莹泛着精光,甚是精致小巧,上面穿着黑色丝绦,可以挂在脖子上。莫名喜欢,便接了过来。
“你倒大方!只是,这象征王室的信物,若非嫡系血脉根本毫无用处,旁人可是无法吹的出声。”乌云塔尔阴阳怪气的说。
“不用你管。”那钦面有不悦。
“你!我就是让你弄清楚,她根本不是其……”乌云塔尔正说着话,一声高亢的鹰唳赫然响起,尖啸声穿云裂石直击人的灵魂深处。
那钦与乌云塔尔悚然心惊,两人直看着宇文素,仿佛宇文素的脸上刚刚又长出了一双眼睛一个鼻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宇文素把玩着骨哨,兴奋的不得了,还以为是哨声吵到了别人说话。
“这,这是怎么回事?”乌云塔尔眼神慌乱。
那钦笑了一下,淡淡说道:“也许是有缘人。”
乌云塔尔直瞪着他,这骨哨可是出自天山上活了千年的灵隼之骨,且被施了咒,怎么会?
想着走到宇文素跟前一把抢过骨哨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下,没声音,使劲吹了一下,仍然没有。还给宇文素,命令道:“你再来。”
宇文素接过,悄悄用袖子擦了擦,放在唇边,微微呼气,鹰唳声再度响起。乌云塔尔发疯一样重新抢了过去,任她怎样都毫无声音。暴跳如雷的嚎叫片刻,悻悻的还给了宇文素。
“她为何如此生气?”看着愤然离去的乌云塔尔,宇文素一脸懵。
“因为她吹不响啊。”那钦露出稚气的笑容。
宇文素乐不可支,说道:“我可以教她,这个很容易学。”那钦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眼神也越发温柔。
“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吹响骨哨,我定会出现。”那钦动情的握了握宇文素的肩头,如果早一点这么做,也许就能找到其其格。
宇文素猛点头,他无处安放的亲情让她甚是动容。其其格有一个疼爱她的好哥哥。
“告诉我那钦这个名字的寓意。”宇文素知道这极有可能是部落语言。
他收住笑正色道:“那钦是游隼。游隼不会轻易发动攻击,若是他的亲人受到伤害,哪怕比他大上几倍的猛禽,他也无所畏惧定会搏杀到底。”
宇文素怔怔的看着他,仿佛眼前这个温润稚气的少年已化身为一只游隼,振翅高飞,翱翔在山之巅云之端……游隼,实至名归的俯冲之王。
莫名觉得那钦与自己竟神奇的有些相似。宇文素凝望着他,不由问道:“那钦的另一个名字是什么?”
建康。桓温府邸。
“科举制还真的就这么成了!”桓温酸不溜丢的说。
“大人不也是觉得门阀士族是绊脚石不是?”
“蠢材!这针对的可是所有门阀士族,所有!是所有!”桓温气急败坏,“务必加急集结兵马,北伐刻不容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