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角连夜整军,率着黄巾军沿太行山脉一路南下抵达成皋关之时,已经第四天的事情了。
听起来好像耗费了很长时间。
但实际上这对于这支军队来说,日行数百里,已经是接近极限的速度了,要知道自广宗至荥阳,这其间可是足有七、八百里路。
若非是这个时代的人们身体素质强悍,同时大贤良师和王羽的道法神术不断加持,否则在正常行军速度下,王羽怕是任务结束也等不来张角的大军。
但连日急行军下来,哪怕这是一只有着宗教信仰加持的军队,一时间也有些吃不消了。
“天尊,您看是否让他们再休整一番。”张角朝着身前的金色人影问询道。
“离洛阳只有两百里不到了,今日我便要看到大军进驻皇城,等进了洛阳,他们想怎么歇息便怎么歇息。”
“是。”
面对着王羽冷冰冰的回复,张角也只能应下来,不敢多说什么。
因为这位大贤良师见到了一地废墟。
原本立于河间谷地,那座两山相夹间的雄伟关城,像是遭受了一场难以言说的劫难一般,关隘处只剩下了一片断壁残垣。
血肉残骸夹杂在碎石之间。
正在啄食腐肉的秃鹫,因为黄巾大军到来而惊慌飞起。
尸体腐烂的刺鼻味道令张角本能地感到了一丝不适,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座记忆里曾几度经行过的雄关,大贤良师已然找不回它原先的样貌了。
张角倒没有为死难的汉军缅怀太多,他只是担心这片废墟会延误行军进程,毕竟两山之间唯一的通道,已经被碎石给死死的挡住了。
“天尊,清理废墟恐怕会浪费不少......”
“无事。”
张角就见得身前那道金色人影抬掌。
大贤良师猛地察觉到了天地间光线突然昏暗,他抬头望去,才发现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手掌浮现于半空中,遮蔽住了大日的光华。
所有黄巾军都呆呆地望着那只巨大的手掌,他们知道,那便是仙人的力量。
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张角身前的那道金色人影手掌一个下压!
天上的那只巨掌便如影随形般,带着无可匹敌的声势,毫无技巧地朝向下方那堆拦路碎石拍击而去!
“嘭!”
在一声震耳欲聋的的拍击声响起后,大地随之剧烈的颤动,一时间漫天的灰尘碎屑四散飞扬,遮住了张角以及身后黄巾军的视线。
稳住身形的大贤良师下意识地召来狂风吹散雾霾。
在视线恢复清明后,所有人就见得原本由碎石堆砌地足有小山般高的废墟,现如今只留下了一片由夯土和石块混杂而成的平地。
就在王羽这样简单的两个动作后,一座小山便被夷平成了空地。
已经见惯仙人伟力的张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向身后亲信传达了继续进军的命令。
“吩咐下去,继续急行军,告诉弟子们,今日我等便要进驻洛阳取下刘宏小儿性命,建立属于我们的太平世界!”
“诺!”
亲信转身离去,言语和步伐间都显出一种莫名的喜悦。
尽管黄巾们一路车马劳顿,身心俱疲,但在听闻马上就能进入洛阳后,还是再度打起了精神。
这群人是真心想要推翻这个王朝的。
这群太平道教众们,有不少都是大贤良师亲自救治的流民,他们受尽了官府和地主的欺凌。
在东汉末年,他们被厚重的赋税无情剥削,甚至连田地都地主被霸占,只有遇上点灾荒,那便是死路一条。
这个时代就没想让他们好好活下去。
这群人对汉朝积怨已久,却苦于没有一个领头人带着他们反抗,但好在大贤良师出现了,他立起了一杆鲜明的旗帜,用他的慈悲拯救困顿于疾苦中的难民。
张角用他的实际行动,拉拢了一批又一批志同道合的信众。
而这群人,也终于等来了开花结果之日,在听闻今日就能进入洛阳后,牛大一脸兴奋地朝着一旁的同乡如此问道:
“你们说,这洛阳,到底是个啥模样啊?听他们说,那可比钜鹿还要气派。”
“没去过哩。”
“俺也没去过呢,不过等今天过后,没准咱就能住在这洛阳了。”
面对着牛大的畅想,一旁有人额外插了句嘴:“瞧瞧你那志气,住在洛阳又咋地,讨个洛阳媳妇,那才是真的好!”
“讨媳妇?俺还没想好呢。”牛大腼腆一笑。
“哈哈哈,咋了嘛,还挑三拣四起来了。”
急行军中的众人互相调笑着打发着时间,这几天里星夜兼程着赶路,实在是让这群过够苦日子的汉子也有些吃不消了。
支撑他们的不仅是大贤良师的符水,还有一股子想要亲手砍下皇帝老儿头颅的精气神。
“真不知道这皇帝老儿是怎么过日子的,咱们受够了苦,他倒是享够了福。”牛大虽是神情间有些疲惫,但嘴皮子却没停下。
“谁知道呢,没准他一餐吃一只鸡,想吃多少狗肉就吃多少狗肉。”
牛大听了同乡的话不由得陷入了回忆。
狗肉啊?
他都没尝过几次呢。
在他父母还在的时候,也就大过年的能从地主家里带出点残羹冷炙回来,要是主人家心情好了,还能多赏几块狗肉。
这还得是丰年的时候。
想着想着,牛大泪眼婆娑了,他想他爹娘了。
这位中年汉子也记不清是到底是哪年的荒年了,是十年前,还是八年前?他的老父母终究还是没能熬过那个饥寒交迫的冬天。
米罐子见底了,地主家也不肯施舍余粮。
牛大那时候觉得已经没有活路了,这是天老爷来收他家的命了,但是他的老母亲,在临终前却露出释怀的笑容。
老母亲用她那干瘦枯黄的手摸了摸牛大的脸,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娃啊,别难过,你爹给咱娘俩贡献了吃食,如今轮到娘给你当吃的了。”
“你啊,听娘一句劝,不准就这样死了,给娘好好活下去,带上你爹和我的那一份活下去,咱家香火还得靠你呢。”
牛大当时痛哭地说不出话来。
而老母亲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牛大揽入自己的怀中。
“娃啊,前阵子里听人说,在冀州钜鹿,那里有好心的张氏兄弟收留逃难的人,不过娘看样子是没机会去了。”
“你带上娘,往那边去吧,兴许是条活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