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仙人。你能不能救救我儿子?求求仙人,只要能救我儿子,我做什么都愿意。”掌柜在付长宁身后远远地叫着,跑得太着急,左脚拌右脚跌了好几下。
付长宁那一手“缩头”术着实惊到了掌柜。早已死寂的眼底被揪了一把,狠狠地活了起来。
这位客官果真说话算话,她真的能治儿子。
“这就来了,我一定尽力。”付长宁敛起眉间倦意,手稍微撑了一下大腿借力。这么一连串儿事情,几乎没有喘气的空间。
身边绿影先一步掠过。
杨深衣在掌柜双膝跪地前抢先一步垫上脚,单手一撑掌柜肩膀让他直直站起来,“你眼瞎啊,没看到付长宁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了。你怎么好意思眼下使唤她。”
杨深衣气呼呼双臂环胸,腮帮子一股一股的,面带嫌弃,“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喜凡人。一个赛一个得自私。”
掌柜正要下跪,便觉得身子被推直了。视线顺着动作自然上移,华美衣袖的另一头是一个绿衣的娇俏姑娘。
她似乎只是随手一推,但是那力道重逾千斤。这便是尊贵的仙人吗?
掌柜从杨深衣面前挪开。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付长宁拉到儿子跟前,但杨深衣说得也对。迟疑犹豫一会儿,“客栈准备好了上房,诸位仙人为五柳镇平祸辛苦了,移步稍作休息可好。”
搓了搓手,面带恳求看着付长宁,双膝一软又要跪下,“仙人,求你救救我儿子”
“掌柜,我说过会尽最大努力治您儿子就不会食言。您不必如此。”付长宁缓过劲儿了。之前不动人头皮球是怕打草惊蛇,如今娃娃仙已除,就得尽快阻止它继续蔓延。
杨深衣恨铁不成钢地娇斥了一声,跺了跺脚,“付长宁,你能不能有点儿主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活该累死你。”
感觉再待下去会被气死。杨深衣瞪了宗离一眼,转身就回息风宁云。当然,没忘给辅事和程一叙行了个潦草的礼。
掌柜喜出望外,连声“唉”“唉”,十分殷勤,“仙人这边请”。
付长宁:“楼主,辅事,你们一路兼程过来,要不要去客栈休息一会儿?”
付长宁只是嘴上客气一下,他们要是真的来她绝对会扇两下这张没事儿找事儿的嘴皮子。程一叙就罢了,但站在辅事跟前就很令人不自在。
她很清楚二人的关系。
一件事情上的合作,仅此而已。
尤其这件事还是不怎么被待见的。
辅事听见她“有孕”时的表情难以形容,但绝对不是惊喜。
辅事这样风华绝代、她只有仰望的份儿的人,跟她每三天一次为崽鼓掌。想想就觉得辅事亏了。
程一叙摆摆手,“出个门有什么好休息的。我们又不是纸糊的,一吹就倒。你说是吧,辅事。”
辅事径自走在前头:“走吧,休息一会儿。”
程一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似乎要把辅事的背影看穿个洞。息风宁云事务繁多,辅事本身也喜静,不爱跟人打交道,基本不出松涛林。
今天转性了?
程一叙一时好奇,跟了上去。
付长宁悄悄地跟掌柜咬耳朵,“你等会儿就给那两个人说客栈住满了,让他们令择他处。”
掌柜一脸“您放心交给我吧”。
五柳镇的人头皮球并没有解下来多少。
因为身体已经变成类似竹竿粗细,恢复不了。它很轻很脆,根本支撑不了全身的重量。也就是说,可能风大一点儿就会被吹折。
但五柳镇居民对付长宁依旧很感激。娃娃仙的咒解了之后,人头皮球们自己的意识逐渐浮出水面。
柳树上绑的儿子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爹”,眼睛也能认人了。掌柜欣喜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衣袖抹脸哇哇大哭。仿佛是个小孩子。
五柳镇众人只道她是个大夫,于是一商量,敲锣打鼓送了个“悬壶济世”的拍牌匾送到客栈。以谢恩情。
还没等付长宁推辞,牌匾一下子就被塞到怀里。
付长宁狼狈地捧着有自己三倍大的牌匾。重倒是不重,就是占地方。
等等,这牌匾用什么做的?
付长宁把牌匾翻过来,掌下凹凸不平的手感来源于字。是“女儿庙”的牌匾拆了重弄的,背面的“庙”字还缺了一半。
庙祝还好吗?
付长宁去了一趟女儿庙。
昨天还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的女儿庙一下子就成了败瓦残墙,栏杆上装饰地漆金都被人粗暴地用小刀刮走。
庙祝蹲着收拾堆得满地都是的杂物,几缕发丝跑出了发髻。她只当是又来人谩骂,头也不回,声音有气无力,“我不知道是娃娃仙作恶,我只想祭奠我的丹儿。信不信由你。”
“我信你。”
庙祝身形一顿,回头,“姑娘,是你啊、不,应该称呼你为仙人。”
手下意识在身前搓了搓,有几分无措。
“庙祝,有香吗?”付长宁找到香案所在的地方,蹲下来翻了翻,找到一把香。
“仙人这是要拜?”庙祝自嘲地笑了一声,“娃娃仙是邪物,人人避之不及。仙人您一点儿都不觉得晦气吗?”
付长宁拈了一根点燃,对着空了的仙龛酬而三拜,“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我拜的都不是什么娃娃仙。是丹儿这条早逝的生命。”
庙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捂着嘴巴不让声音出去,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把哭意压住。沉着声音道,“多谢仙人。”
庙祝也跟着上了一炷香,“丹儿,娘真的好想你。娘每一天都在后悔为什么要拆了糖葫芦。这些年来一直在愧疚、自责中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丹儿,娘累,你什么时候能原谅娘?”
那根香刚插上香炉,就平白无故地断了。
付长宁的就很好。
丹儿一直不原谅庙祝偏心弟弟。
这些年,庙祝肩上扛了很多。此刻终于破防了,双手埋脸凄凄惨惨地哭起来。
付长宁叹了口气儿。
晚上。
付长宁推开房间门,桌前坐了个人。
那人容颜如玉、身形如松,即使只是简单地喝个茶水,动作也优美地跟幅画似的。
“辅事,怎么是你?寻我有事儿吗?”付长宁没空儿欣赏,做贼一样眼珠子警惕地四处转,后半句压低声音,“这才第二天,没到时辰吧。”
“付长宁,我们只是在配合,仅此而已。”辅事洁白如玉的手腕微抬,重新倒一碗茶水,淡声道,“别把我当你的奸夫。”
付长宁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草木皆惊,讪讪道,“那也不能怪我,我又没有经验。”
“那你是觉得我经验丰厚吗?”
“别处我哪儿知道,但辅事的技术是真的经验为零。”付长宁认真建议,“要不辅事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