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了,不必,这样的经历并不想来第二次。
付长宁这会儿脑子缓过来了。她是礼乐殿殿主,带一个人回宗门不需要辅事首肯。
“小断指就放到礼乐殿。礼乐殿冷清,多一个人也热闹些。”她不是在跟辅事商量,而是在通知。
辅事说“小断指行事果决,对自己尤其狠得下手。乱禁楼、止戈殿更适合他。入了礼乐殿,犹如明珠蒙垢,可惜了。”
这话说得,她比程一叙、聂倾寒差哪儿了
“你这话我不爱听,我礼乐殿没那么拿不出手吧。”
“那你能教他什么祭祀诵文慈悲超度”辅事眉眼下压,一双眸子极为清澈,似乎任何东西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礼乐殿的规矩礼数压不住小断指心中的贪婪。”
付长宁不得不承认,确实是。
付长宁起床收拾好后,去了一趟隔壁,扑了个空。
于是去问刘四书。
刘四书看了眼日头,咧开嘴赔笑道,“这会儿是方家包子铺蒸笼出锅的时候,方家下人笨手笨脚,拦不住他。仙人,你快回吧,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吃得满嘴流油。”
又去偷了
杨多福听到动静蹬蹬蹬跑过来,“仙人留步,留步啊仙人。”
“有事”
吃了几顿狗饭拌香灰,杨多福肉乎乎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看着都清瘦了。
杨多福像模像样地作揖,“谢谢仙人救我性命,若是仙人住山桃镇,我就把一半永安客栈送给仙人做谢礼。”
叹了口气儿,杨多福十分遗憾付长宁收不到这份谢礼。拽出荷包,从荷包里扣扣搜搜摸出一块铜牌,“听爹爹说仙人不日将行,我用攒的压岁银给仙人在锦绣楼买了个铺子,仙人千万别推辞。”
铜牌是绣绿色,上头刻着飞雀咬风印记,隐隐泛着点点星光。确实是锦绣楼铺子的证明。
付长宁没接手,“我收合适吗”
锦绣楼铺子按照等级分为五层,飞雀等级最低,里面卖得也不是什么值钱货。如果永安客栈老板要买铺子送人,至少是个第三等级的。那这铺子就真的是杨多福的一片心意,心意没法用“价值”二字来衡量。
杨多福摇了摇头,不由分说把铜牌塞进付长宁手里,“与价值无关,是我对仙人的感谢。仙人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仙人瞧不上我,我就哭给你看。”
杨多福嘴巴一瘪,作势要嚎,哭腔说来就来。
他从小是被宠大的,一做这个动作,爹娘都要心疼坏了。哪怕他要天上的星星都会想方设法给他摘下来。
付长宁不吃他这一套,但是心意必须被尊重。
收下铜牌,付长宁说,“别哭了,丑死了。你的礼物我收下。观你面色,已经好很多了,香灰可以减量一半。”
杨多福面带喜色,欢天喜地蹦蹦跳跳离开。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叮嘱道,“仙人,你看着也不像是个会经营的人,要不你去雇个掌柜吧。就雇个妖修。我听爹说妖修好用又耐用,质量高,又不用花什么钱。”
付长宁“”
小断指蹲在院子里啃完包子,吮吸指尖流下的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拿少了,下次多拿两个。
正这么想着,面前放下一个热乎乎的纸包,包子的香味儿飘到鼻翼。
小断指视线上移,是前晚坐在墙头的鹅黄色衣衫姑娘,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她做什么
“给你的,你没吃饱,不是吗”付长宁说,“你要不要离开山桃镇,跟着我我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多养一张嘴还是可以的。你给我干活,我供你吃喝,可好”
付长宁设想过很多种小断指的反应,忙不迭地同意、小鸡啄米式点头无论哪种都是赞同的。
然而,小断指连包子都没接,更别说是点头应允跟她走。
付长宁晃了两下包子,催促小断指快接。原本十拿九稳的心也游移不定起来。
包子晃得幅度逐渐变小,直至静止在空中。
小断指平静道,“我能自己拿,为什么要你的。”
“那不是拿,那叫偷。”
“有什么区别结果是一样的。”小断指疑惑。
“单纯地拿,不会让你每天擦拭伤口。你也不想再疼吧。”付长宁一想起那天他满身的伤就感觉幻肢痛。她这句话说得棒极了,很有说服力。
第二次递出包子。
小断指低下头,那双好看的丹凤眼里一点儿波澜都没起,继续吮吸指上的油。
付长宁小小年纪跟个老油条一样油盐不进,令人头疼。
“你一副受挫的表情。”小断指舔着指尖,突然出声道。
他抬起下巴,视线自然上移,语气平静又疑惑,“只要我愿意,我想吃几个包子就吃几个包子。我给你干活,你才会给我包子。该选哪个不是显而易见吗是什么让你如此自信我会感恩戴德答允你的话”
付长宁目瞪口呆,被他的话惊到了。
这个逻辑没毛病,半点儿错都挑不出。再多说几句,她都要被他说服了。
手中的包子“咚”得一声掉下来。
好一会儿,付长宁才皱着眉头道,“照你这个性格,把你放到这儿,无异于放狗进肉铺,肉得遭多大的殃。不行,我必须想个法子把你给弄走。”
“你慢慢想,我睡一会儿去。”小断指撩两把清水洗了洗手,进屋子睡觉。
付长宁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好久。
没用,并没想出什么像样的方法。
“付长宁。”辅事疑惑地盯着到处走的付长宁,她又在忙活什么,“我们要启程了。”
怎么忘了还有辅事
辅事智计无双,方法一套一套的,定会哄得小断指亦步亦趋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
“辅事,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情求助你。”付长宁宛如遇上救星,嘴皮子一张一合什么都说了,末了来一句,“如果换成辅事,会怎么做”
辅事语气洒脱利落,跟谈论今天吃什么一样自然,“杀了。”
“辅事”付长宁期待的眼神瞬间切换成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的时间很宝贵,耽搁在小断指身上就已经在浪费,更何况是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辅事说。
至少,现在的小断指不值得他放在眼里。
“放任小断指作恶,场面迟早会不堪设想。你真的觉得这叫细枝末节”
“别把未发生之事当成既定事实,否则会铸成大错。”
付长宁听明白了辅事的意思。
就像临摹字帖时宣纸上有一个墨迹,你会想方设法去补救、将墨迹的影响降至最低,还是直接扔了换张新的
小断指就是这个“墨迹”。
,
付长宁突然就有点儿好奇,她对辅事来说,也是“浪费时间”吗
她直接问出来。
辅事“你与小断指情况不同,怎么能一概而论。”
“没让你长篇大论做文章,你就说是或者不是”
辅事顿了一下,“不是。”
他在她身上花费的精力,已经是近些年来的总和。并且,隐隐有一丝变本加厉的趋势
付长宁心情上扬了些。毕竟,谁都不想自己在其它人那里的标签是“浪费时间”。
“小断指在房子里呼呼大睡,我在这里翻来覆去踩路,真是劳累命啊。”付长宁正发着牢骚,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有办法了。
小断指在屋子里睡得正香,鼻尖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烧焦味儿。
这股焦味儿很快充斥四周、浓郁呛鼻起来,并且快速变得灼热滚烫。
小断指猛地睁开眼,窗缝、门缝等小空隙地方全部透着亮眼的橘红色,浓烟先是线一般穿过门缝、然后吹气儿一样臌胀逐渐滚圆。
有一次他去铁匠家偷东西,铁匠院子里摆着的熔炉就是这个样子。
小断指很快反应过来他家被烧了。
推开门,付长宁举着火把勤快地到处点点点。
熊熊大火的橘色火舌张牙舞爪地肆意舔舐,好房子都经不起折腾,更何况是他这座茅草屋。烧得快极了,北风一刮助长了火势,屋子很快只剩残垣断壁。
付长宁“受了伤蹲在井边收拾,偷了包子回家吃,困了在房间里睡觉小断指,真没想到你这么在意这个破屋子。现在我烧了它,救不回来了,你没地方可以去了。”
付长宁问小断指,“现在呢,要不要跟我走”
小断指望了一眼身后散成干架子的房屋,点点头,“走的。”
他现在没住的地方,但是跟着她就有了。
付长宁觉得她拿捏住与小断指相处的方法了。小断指爱、憎之心淡薄到几乎没有,贪婪根植于本性之中,她顺毛捋,几乎不会出错。